颜栖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过分精致艳丽的小脸,红色的嫁衣衬得她面如桃花,然而那张脸却冷漠得像要去奔丧。
她的丫鬟玉竹抹着眼泪,紧紧握着她的手,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小姐,就算你不想嫁给定北王,我们逃走就是,又何苦做出这等傻事!”
颜栖没有说话。
这事儿说来有些狗血。
颜栖本是修真界玉清峰掌门,三岁练气,十岁筑基。好不容易跨入了渡劫期,在扛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后,被劈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人还吊在了半空中。
从玉竹的口中,颜栖也大概知道了她现在处境。
原主也叫颜栖,是长曦国丞相府的嫡女。三岁死了娘,自从后娘入门,亲爹也成了后爹。
因自小体弱,素来深居简出。外人只知道丞相府有个四小姐温晚萤,却不知还有个三小姐颜栖。
三个月前,定北王靳无渊大败南蛮后受了重伤,太医说他活不过这个月,皇帝便指了温家小姐嫁过去给他冲冲喜,温晚萤不想嫁,温丞相便逼着她这个倒霉蛋嫁过去。
原主这软弱脾气,反抗不了,干脆在新婚夜自挂东南枝,嗝屁了。
然后,颜栖就来了。
脑海中还残存着原主的记忆,颜栖一时间不知道该忧伤还是该庆幸。
忧伤的是,这世界压根没有修仙者,连灵气都稀薄得不行,能不能飞升都是问题。
庆幸的是,她没被天雷劈死,而且一身修为和介子空间尚在,要从头修炼也不是不行。
玉竹向外探了探窗,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趁现在没有人,小姐,我们逃吧!”
然而待她转身,却发现颜栖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
她脱下了那身厚重的喜服,摘了凤冠,哪怕那张脸面若冰霜,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墨发扎成了高马尾,一条红丝带垂落在肩前,瘦弱的身躯如青松翠竹,让玉竹看呆了眼。
“走吧。”
“啊?”玉竹呆愣着,“去……去哪儿?”
颜栖皱眉,“不是你说要逃?”
“可……”
玉竹想说她们连往哪儿逃都没想好,行动力十足的颜栖已经拎着她的衣领跳窗离开。
带着玉竹在定北王府上蹿下跳了整整三圈,第三次回到喜房门口的颜栖陷入了沉思。
“看不出来,这定北王府这么大……”
玉竹扶着柱子吐得昏天暗地,一听颜栖的嘀咕,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小姐。”她颤抖着声音,“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颜栖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我第一次来,你认为呢?”
蹲守在屋顶上看着新王妃折腾这么一遭的众暗卫们也沉默了。
从一炷香前,颜栖带着玉竹溜出去他们就发现了,只是没有王爷的命令,便没有拦下她们。
谁知道颜栖压根找不到出口,看着她好几次目不斜视地从门口飞过去,他们都好想开口提醒——大门就在你后面呢!
就在颜栖拽着满脸抗拒的玉竹准备再跑一圈时,一阵厮杀声与尖叫声忽然从外传来。
玉竹心肝一颤,“发生什么事了?”
颜栖皱着眉头,突然眸光一凛,迅速下腰躲过一把横空劈来的利剑,顺势擒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反手抹了对方的脖子,血溅三尺。
“啊!”
玉竹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便吓得失声尖叫,瘫倒在地上,看着颜栖的双眸充满了惊惧。
这……这真的是她那个柔弱胆小的小姐吗?
颜栖没空跟她解释,单手拎着她,把她丢入新房内。
“躲好。”
她刚关上房门,身后一支利箭破风而出,在离她只有一拳之距时,被颜栖稳稳握住。
只见她反手一送,那箭势如破竹,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肩膀。
那名黑衣人闷哼倒地,还未来得及反应,颜栖的身影便闪现至他跟前,一脚踩在了他受伤的臂膀。
她不爽地谴责,“打架就打架,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黑衣人吐出了一口老血,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谁他娘的跟你打架?
这是刺杀!
刺杀懂吗?
他张了张嘴想骂人,被颜栖一拳揍晕了过去。
白日里还挂着红绸彩灯的定北王府,此刻已然成了屠戮地狱。
上百名黑衣人在王府内穿行,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的刀剑泛着寒光与血气,目不斜视地从一具具尸体上踏过去。
走廊尽头,一道瘦弱的身影迎风而立。
清冷的夜风卷起院内的落红枯叶,扫过颜栖的衣角与发梢。
对面的黑衣人沉默了一秒,随即迅速俯冲过去,却在快触碰到她之时,齐齐被踹了回去,如天女散花一般倒了一地。
不远处,陆澄刚解决了一个刺客,扭头看见被黑衣人围攻的颜栖,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惊讶之余生出的一丝可惜,却在看见颜栖不费吹灰之力地干倒一片时,全都化作了崇拜与不可思议。
却见颜栖突然踢起了地上的大刀朝着他甩过来,陆澄险险躲过,正愤怒地准备质问颜栖,却发现身后一名刺客被击倒在地。
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被黑衣人团团包围,方才若非颜栖出手,只怕陆澄现在没命了。
顾不上道谢,二人联手配合得十分默契,瞬间就解决了一大片。
陆澄满头大汗,看着对面脸不红气不喘的颜栖,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丝挫败。
不远处的院子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陆澄脸色大变,迅速冲过去,颜栖的速度却比他还要快。
芳华苑内,清冷的月光洒下一片婆娑竹影,浓烈的血腥味为这夜添了几分浓稠与诡异。
几名蓝衣暗卫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院内的刺客,才转身向着台阶上的人拱手行礼。
一名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月色照在他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眉色如墨,狭长的瑞凤眼仿佛凝着一层拒人千里的冰霜,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清隽冷魅的面容透着病态的苍白。
淡绯色的薄唇轻启,如玉珠落泉的嗓音缓缓流泻而出。
“为了杀我,皇上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话音刚落,一阵压抑沉闷的咳嗽响起,陆渊为靳无渊披上了斗篷。
“夜里风大,王爷注意身子。”
修长白皙的手搭在轮椅上,靳无渊唇角勾起了一丝讥讽。
“反正也活不过这个月了,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