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峰上。

凉音低头望了一眼身前染血的剑柄，剑尖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她的身体在颤抖，伴随着肆意叫嚣的寒风，疼痛犹如一朵含苞的花，蔓延开来。

疼。

犹如火焰灼烧，又如刀剔骨血，让人忍不住尖叫。

但最终，凉音没有哭喊，她只是笑了。

“都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

李星瑶面带狰狞，看着凉音的笑觉得格外刺眼。

明明这一次，是她赢了。

明明凉音才是被万人唾弃的将死之人。

可凭什么，她还能笑出来，笑得那么刺眼，那么……恶心。

“是啊，都要死了，有什么好笑的。”

“妖女，这一次可没人能救你。”

妖女？

她堂堂的凉国公主，是天之骄女，傲世宠儿，曾经多少人臣服与她谄媚与她。

一朝城破，尸山血海，再无亲人。

而她，也成为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

四周皆是呐喊讨伐妖女的众修士，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但个个皆是正途名门。

凉音没有理会这些人，或者说不屑于理会，只是带着笑，望向了身前的执剑人。

“师哥，你也这么以为吗？”

男人低着头，握着剑的手颤抖的比凉音的残躯还要厉害。他在极力忍耐，但没人知道他在极力忍耐的是兴奋，是愤怒，是解脱，亦或者别的什么……

“只要你交出须弥界珠，以往功过既往不咎。”

以往功过既往不咎？

何为功？何为过？

凉音惨笑：“最终，你还是不信我。”

曾经的执剑天涯，终究成了空话。

“既如此，就这样吧。”

凉音猛然一个前倾，抬腿便是一脚踢飞了慕非翎，长剑划出，如最后的倔强带走了她最后的生机。

蓦地，李星瑶瞳孔急剧收缩，下一刻惊惧地尖叫了起来：“凉州境？”

李星瑶一阵惊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

看了一眼……

曾经生活的国度。

凉音狠心捏碎了象征着凉国一切的凉州境，刹那间，本被夕阳染红的天地一片漆黑，幽深的黑洞占据了整片天地，邪风呼啸，如灵力过境将人挤压，也在瞬息之间夺走了凉音所有的生机。

“师妹——”

慕非翎终于抬起了头，血色的眸子染着复杂的神色，有液体滑落，原来极力忍耐的，是道不尽的悲伤。

此时此刻，他的心也被黑洞掏空。

是为了人，还是为了须弥界珠？

“师哥，来不及了，必须赶快离开。”

李星瑶咬着牙，失去了须弥界珠是极大的损失，也不知道师门会如何惩罚她，可至少，她终于死了，彻底地身死道消。

与此同时，凉州境上的人也陷入了疯逃，原先围剿凉国的修士此刻无一不是施展着自己的遁逃绝技，可也来不及了。

“快，快逃……”

“凉州境崩塌啦……”

“师哥，不要丢下我……”

天极之年，凉州境崩碎，修仙者死亡无数，为了稳定各世界平衡，仙主纷纷出世修复崩碎的凉州境，但那再也不是繁荣的凉国，入目疮痍，邪风呼啸，毫无生机。

……

疼。

就好似灵魂和骨头被一起丢进了搅碎机一般，狠狠地碾碎，然后再重组。

耳边有阴风的咆哮，一股寒冷刺骨而来。

突然间，有人一脚踩了过来，随后再是一脚将她踢开了。

“碍手碍脚的东西。今天就在你这废物弟弟面前办了你，他也放不出个屁。”

清晰的痛感，伴随着粗鲁的声音，凉音的意识逐渐清明。

我没死？

渐渐睁开双眼，是浓厚的黑夜，月辉如流水落下，她闻到了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劫后余生的庆幸随之而来，当然，得忽略眼前脏眼的一幕。

“你们放开我，滚，不要碰我。”

女子似被绳子缚住，不断挣扎，用恐惧的语气说着刚烈的话。

“不要碰你？老子不光要碰你，还要碰了你弟，你又能奈我何？”

淫邪的笑声让昏沉的凉音略有恶心。

“你们就不怕得罪聂家吗？”

“聂家？你觉得聂家会为你们出头？”

更何况，在孙家面前聂家算个球。

聂家？

废物弟弟？

凉音的脑海里闪现了无数个问号。

但很快，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就铺天盖地地袭来：原来，她并不是没死，而是阴差阳错地重生了，重生在这具女扮男装的身体上。

原主聂凉音，寄托了聂家的希望，天资也还算聪慧。

年方十三就到了锻体七重，在这小小的曲郡城也算是个天才了。

可偏偏这个天才为了一株灵药得罪了城里第一大家的公子孙乾州。

孙乾州本就忌恨聂凉音的天资。

彼时正好有仙人做客，也不知这小子什么神通竟然请动了这样的大人物，亲自出手毁了聂凉音的丹田。

让他此生再无修炼聚气结丹的可能，一辈子也就止步锻体期了。

正巧这时，聂凉音的胞姐聂凉歌出来寻他撞见。

仙人嫌烦直接用锁仙绳捆了，将两人都丢给了孙家门客大高和小瘦，让这两人送姐弟两回去。

毕竟，毁了丹田事小，若闹出了人命，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只是没想到，这大高和小瘦贼心贼胆，将本就虚弱的聂凉音折磨死了也罢了，竟然还想着一起办了姐弟两。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惜，这具身体的丹田已毁。

凉音无奈地摇了摇头，双眸的神色却变得更加坚定。

同时，嘴角有鲜血溢出，只听到她嘴里呢喃了数语，随后便踉跄地站了起来。

“奉劝你，最好不要碰我姐。”

大高转过头来，望着凉音的眼神带着浓烈的禽兽意味。

他怎么觉得，这小子看着越来越有味道了？

“臭小子，丹田都被毁了，你如今怕是连隔壁的小孩都打不过。”

聂凉歌见到凉音站起来，双眼现出喜色：“凉音，快走，不要管我，回聂家找救兵。”

“救兵？你觉得我们会让你走？”

小瘦一斧头落在了凉音的身前。

却见到凉音诡异地笑了。

“这斧头，我喜欢。”

话音刚落，原本握在小瘦手里的斧头凭空消失了，却出现在了凉音的手上，小瘦还不待反应，右手臂就已被一斧头劈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大哥，救我，大哥救我啊。”

小瘦吓到了，他觉得自己见到了鬼。

不然他都没丹田没灵力了，为什么还能有这么诡魅的速度和力量？

大高也被吓懵了，他觉得，他肯定出现了幻觉。

他咽了咽口水望向凉音，突然狠色道：“臭小子，老子看你活腻歪了。”

刚才他一定是动用了什么宝贝，不然没了灵力的他怎么可能在瞬息之间砍飞了小瘦的手臂。

对，一定是。

不管是什么宝贝，他一定要拿到手。

这么想着，他魁梧的身子便冲了过去，伴随着为自己鼓气壮胆的喊声。

突然间，风停了，树静了，凉音消失了。

不过很快就又出现了。

再出现已经在聂凉歌的身边。

她耗费秘术的最后力量解开锁仙绳并系在了自己的腰上，身体一个踉跄被聂凉歌扶住。

聂凉歌满脸的忧色：“凉音，你……”

“姐，先走再说。”

聂凉歌回看了一眼大高和小瘦的方向，应了一声。

因为锁仙绳解开的缘故灵力也随之回来了，扶着凉音眨眼就离开了林子往聂家方向走去。

而在凉音她们离开后，大高的身子从中间变成两半落下。

小瘦颤抖着双腿，中间依稀有着黄色液体散发着难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