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落很清楚,自己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无所谓。
十年,很多事情已经成了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譬如,喜欢周贺林这件事。
现在要将这个习惯戒掉,宋知落其实并没有信心,所以,当姚茕提出要给她介绍男人的时候,她觉得或许是个不错的方式。
第一次到荣耀城是为了跟周贺林离婚,第二次到荣耀城,是为了忘了周贺林。
真是戏剧又讽刺。
宋知落喝了很多,在舞池里肆意的扭动着四肢,她从未像今晚这么疯狂无所顾忌过。
灯光和音乐都成了催化剂,挑动着每根神经,在这样的场合下,任何出格疯狂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小姐姐,跳的不错啊!”
不知何时,身后有人贴了上来,随着她的动作扭动。
宋知落偏头,眼神懒淡的看了他一眼,是个二十出头很是年轻的男人。
长得挺不错。
宋知落和他对视了两秒,唇角缓缓挑了下。
在这种环境下,有些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一个眼神,彼此就能心领神会。
十来分钟后,男人搂着宋知落的腰从舞池出来,径直往酒吧门口走去。
酒劲儿上来,宋知落已经站不稳了,完全是男人托着她往外走。
到门口时,宋知落被人撞了下,险些摔倒,稳住身体后,她怔忪看了眼撞了她的人,只余一个颀长的背影,和一头炫目的金发。
好像有点眼熟。
宋知落来不及细想,她被人带离了荣耀城。
上车后,她有片刻的清醒,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脑海里闪过茫然。
进了酒店房间,没有开灯,男人就按捺不住地吻了上来,宋知落思绪迟缓了两秒,随即热情地回应了起来。
从门口到床上,衣服散落一地。
突兀的敲门声惊扰了房间里的气氛。
男人吻了吻她,气息微喘道:“小姐姐,等我一下,我去瞧瞧。”
片刻后,门口传来些微的响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进来,宋知落费劲儿的撑开眼皮看去,床边似乎站着一道颀长的黑影。
她撑着床站了起来,但脚虚软,脚刚着地便差点瘫倒,还是男人伸手及时拽住了她,然后就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呵呵……”她吟吟笑了声,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刚才不是很会吗?怎么,还要我教你吗?”
话音刚落下,宋知落被粗暴的扔上了床。
后来,意识沉浮,彻底失去了控制。
“老公……”
呜咽一声啜泣。
……
宋知落头痛欲裂,睁开眼,是陌生的环境。
思绪迟缓了片刻,昨晚发生的事豁然涌入脑海。
“睡醒了?”
低哑的男人声音自身后响起。
宋知落听着有几分耳熟,转过身去,在看清对方那张脸时,她有一种被劈成了两半的感觉。
还不等她开口,对方睡眼惺忪,灰淡的眸子淡淡从她脸上掠过,抬手耙了下一头金毛,声音喑哑闲淡:“早。”
宋知落回过神,一把拽过被子挡住自己同时,从床上迅速的坐了起来,瞪着面前的男人看了数秒,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也不是眼花。
她咬牙切齿道:“怎么是你!”
宋知落怎么都想不明白,昨晚年轻俊美的男人怎么会成了沈清弦。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就在宋知落失神的间隙,沈清弦看了她一眼,跟着垂着眼皮瞥了眼某处,宋知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一青,抓起身后的枕头砸了上去。
“流氓!”
沈清弦轻而易举的按住了枕头,嗤笑了声,“周太太昨晚怎么不骂流氓?这会儿是爽够了,所以提起裤子不认人了吧?”
说着他瞥了眼自己的肩膀,嗓音带着几分暧昧的味道,慢条斯理道:“看看,这都是周太太昨晚的杰作呢。”
宋知落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刺眼的痕迹,有挠的,也有咬的。
瞬间,昨晚的某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她隐约记得自己哭得很凶,但男人非但没有丁点儿的怜香惜玉,她哭得越凶,反而更狠。
她承受不住,就使劲的咬他、挠他。
宋知落喉咙吞咽了两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昨晚她睡的确确实实是沈清弦,不是其他人。
可是,她不可能认不出沈清弦啊,难道在荣耀城的时候她已经醉的认不清人了吗?
事情已经发生,宋知落不愿再想,她面无表情裹着被子下床,却不想脚下踩到什么,她撩起被子抬脚一看,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起来。
她偏过头瞪了眼还躺在床上正看着她的沈清弦,什么都没说,捡起地上的衣物正要往浴室走去,却听沈清弦淡声讽刺道:“周太太看起来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宋知落脚步一顿,转过身对上沈清弦灰淡的双眸,“我姓陆,邬先生可以称呼我陆小姐或者陆女士。”
周太太三个字,无一不是在提醒她,这十年来,她有多么的可笑。
她停顿了下,下颌扬了扬,回答道:“我当然委屈。甚至待会儿还打算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邬先生花名在外,我可不想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
这话成功的让沈清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宋知落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有些发怵,不过面上还是一副高傲不可侵犯的样子。
沈清弦阴着脸半晌,忽然又笑了声,“我是花名在外,不过,陆小姐又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少女吗?”
“少女”两个字,他咬的极其的重,“这些年周贺林是不是没满足你啊,昨晚真是热情又奔放,不知道的还以为饥渴了三年了!这不,刚离婚,就开始出来打野味,陆同学还真是让人跌破眼镜呢!”
宋知落拿起手上的衣物便朝沈清弦砸了过去,“沈清弦,你无耻!”
沈清弦扬手就接住了,是一件白色的Bra,他拿在掌心把玩着,满口不屑道:“我无不无耻,你第一天知道?”
死猪不怕开水烫,形容沈清弦这种人是再合适不过的。
宋知落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大概是被大早上的事情刺激狠了,所以才在这儿跟沈清弦打嘴仗。
有意思吗?
情绪稳下来后,宋知落看着在他手上转动的内衣,咬牙竭力控制着脾气道:“还给我!”
沈清弦挑眉,“想要?自己过来拿呀!”
宋知落看着沈清弦静默了数秒,还是绕过床尾朝他走了过去。
被子又宽又长,除了裹在宋知落身上的部分,还有一部分拖在地上,刚走两步,她便差点被绊倒,不得已只能一手揪着胸口部分,一手提着拖曳在地上的部分。
沈清弦右手垫在脑后,左手手指转动着白色Bra,金色的发丝散落在额头上,一侧的嘴角微扬,要笑不笑的看着宋知落很是滑稽的动作。
几步路,宋知落走了近半分钟,才在沈清弦那侧的床边站定。
她微微倾身正要去拿沈清弦手上的内衣,沈清弦手臂抻了下,让她抓了个空。
宋知落沉下眼眸忍不住朝沈清弦看了眼,正好对上后者又坏又得意的表情。
那张脸上好像写着——我就不给你,又怎样?
宋知落直起身,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掀起唇角笑了笑,“沈清弦,你不是说,不会上周贺林不要的二手货吗?从昨晚到现在,你做这些是不是有些可笑了?还是说,你是口是心非?”
她停顿了下,下颌微抬,眼底带着淡淡的嘲弄,轻飘飘道:“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朝宋知落脸上砸了过来,宋知落脸被打的有些疼,稳稳接住了从脸上掉落的物件。
“宋知落,我不知道该说你是过于自信,还是心里没点儿逼数!”沈清弦阴沉着脸,极尽刻薄道:“周贺林免费睡了三年,都没睡出半点儿的情分,我沈清弦就算是瞎了眼,品味也不可能比周贺林还差吧!”
宋知落齿关紧了紧,并未接话。
沈清弦冷冷扫了她眼,薄唇掀动:“滚!”
宋知落当然清楚沈清弦不可能喜欢她,她嘴角讽刺的勾了勾,说起来,沈清弦的品味和周贺林挺一致的,都喜欢姜颜衾那样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姜颜衾。
宋知落捡起地上的衣服去了浴室,只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换上衣服就离开了。
昨晚离开荣耀城的额时候,包和手机都没带,身上更是一分钱都没有,这边离她住的地方颇远,走回去是不可能的。
宋知落到了酒店大堂,跟工作人员借用了大堂的电话给姚茕拨了过去。
“茕茕。”
“宋知落,昨晚你死哪儿去了?”
宋知落仅从声音就能感觉到姚茕的愤怒,“昨晚的事情待会儿见面告诉你,你过来接我一下,我身上什么都没带。”
“行,待会儿再慢慢跟你算账!”放完狠话,姚茕询问完地址,啪的挂了电话。
宋知落跟大堂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转身正准备朝不远处的休息区走去,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未来得及思考,便朝那道身影看了过去。
周贺林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漆沉的双眸不着痕迹的从她身上掠过,接着视线停留在她脸上。
四目相对时,宋知落竟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不过,这莫名的心虚感再一次让她可笑了起来,因为周贺林很快就平静的移开了视线,带着一行人大步朝酒店的电梯口走了过去。
宋知落挺直的脊背倏然耷拉了下来,胸口像是被什么堵塞了般,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狼狈的走到休息区坐下,缓了好一阵,才感觉那股窒息感慢慢消失。
半小时后,姚茕才赶过来,见宋知落闭着眼睛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脸色苍白,电话里放的那些狠话,瞬间忘到了九霄云外。
“柚宁,你没事吧?”姚茕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宋知落摇头,“我没事,可能没吃早餐有点儿低血糖。”
姚茕:“那先去吃点儿东西。”
宋知落淡淡嗯了声,跟着姚茕一起离开了酒店。
吃早餐的时候,姚茕提起昨晚的事情,“我听我朋友说,看到你跟一个年轻小帅哥一起走了?昨晚……”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宋知落的肩颈扫过。
宋知落抬眸看了眼姚茕,静默了片刻,低头舀了口粥喝下,说:“是沈清弦。”
“什么?”姚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宋知落定定看着姚茕,又重复了遍,“我说,昨晚我睡的是沈清弦。”
姚茕黑人问号脸,半晌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