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辰逸带我在全市最好的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拿到结果报告后,他一言不发。我知道,一定又恶化了。身体骗不了人。这些天我时梦时醒,全身各个部位都开始出血。吐血,呕血,尿血,便血……贺辰逸不来,我是打算死在我买的那个房子里的。...
贺辰逸带我在全市最好的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拿到结果报告后,他一言不发。
我知道,一定又恶化了。
身体骗不了人。
这些天我时梦时醒,全身各个部位都开始出血。
吐血,呕血,尿血,便血……
贺辰逸不来,我是打算死在我买的那个房子里的。
专家说要化疗,做配型,等骨髓移植。
我死活不肯。
还折腾什么呢,我已经没几天好活了。
贺辰逸劝我,我让他滚。
他发现来硬的我根本不怕,就求饶似的趴在我床前说软话。
听话,现在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我一定会找到合适的骨髓……
我面无表情,现在连叫他滚,我都得省着说。
星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别放弃,好不好?
他小猫似的轻声说着,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手抚上了心脏的位置。
我这才有了一丝反应。
可下一秒,我就看出他在骗我。
太拙劣了,和五年前一样。
五年前贺辰逸公司有个宴会,来的人,我都不熟,只能干巴巴地陪笑。
他留下我应付,不见了踪影。
我担心他背着我偷偷喝酒,四处找他。
隔着花藤,隐约听到打电话的声音。
我尝试着喊了声阿辰。
无人应答。
等我绕过花藤,就只见贺辰逸一脸颓然地坐在长廊里。
怎么了?
我抚上他的脸,顺手抹去他眼角的湿润。
那是我第一次见贺辰逸哭。
没事,就……心脏不舒服。
他弯腰捂着心脏,很难受的样子。
我对心脏病的熟知和判断远超过他自己,真假,只一眼我就清楚。
后来我趁贺辰逸睡着,翻了下他的手机。
电话号码显示国外。
对方是谁,不用再多说。
也许是回忆扯痛了神经,我一阵气血翻涌,眼前顿时模糊了起来。
贺辰逸被我吓得够呛,也不顾自己假装心脏痛的戏没演完,就急着凑过来:遥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我说着,随手抓了个什么就朝他的方向扔了过去。
他灰溜溜地走了。
化疗的事搁置了,他再没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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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从门口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我。
她是隔壁的小病友,化疗了两次,从不喊痛,像只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总爱往别的病房里钻。
我拿零食勾她,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没半天,她就和我相熟了,我给她讲童话故事,她紧张得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贺辰逸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故事。
我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
他抿嘴放下水果,又默默出去了。
故事继续,小寒不停瞄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问她:怎么了?
她撅着嘴想了半天,才说:那个帅哥哥,挺奇怪的,护士姐姐说你睡着的时候,他老看着你又哭又笑的。
他大概以为我睡着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经很久没睡着过了。
吗啡不再管用。
昨晚他来之前,我是打了一阵镇定剂才躺下的。
迷迷糊糊中,有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在我身上,眼神过于直白,像白炽灯一样。
不一会儿,又隐约有呜咽声传来,像小动物发出的悲鸣。
我以为是我出现了幻听。
现在想来,那人是贺辰逸。
贺辰逸再来的时候,给我带了粥。
我装作没看到他手指上的烫伤,借口说没胃口,等他走后,把粥全倒进了垃圾桶。
贺辰逸的东西,我一点也不想碰。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第二天雕塑似的杵在一旁,督促我吃饭。
今天什么都没吃,喝点粥好不好。
他哄小孩似的,勺子凑到我的嘴边,眼里有乞求。
贺辰逸似乎变了个人。
他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说好不好这三个字。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打翻了他手里的碗。
滚烫的汤汁洒了出来,他的皮肤被烫得通红。
他却像做错事的小孩,慌忙抱起纸抽蹲在地上,没事,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好,别着急啊。
贺辰逸那般天之骄子一样的人,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他一向节律自持,可最近他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也不收拾自己了,乌青的胡茬都冒了出来。
他收敛了自己的暴脾气,也开始低眉顺眼地看人了。
可我就是没法和他好好说话,病痛无限消磨了我的涵养,一张嘴就想发脾气,根本控制不住。
我恍惚意识到,现在的贺辰逸,越来越像这六年里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