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拇指与食指指腹一把勒住我的下巴,针头抵在我的脸蛋。
酷刑开始了。
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针尖戳入我眼角的痣,仿佛要到戳烂才能停止。
锥心的痛寒了全身,惨叫声在街巷里回荡着。
他还没有走远。
他一定能听见。
我不懂,不懂祁方铭为什么恨这颗痣。
追求我时,他说就算我跑去四洋五洲,也能凭着这颗痣找到我。
在一起时,他吻它,说要对着我的泪痣起誓,他会永远爱护我疗愈我,不再让哪怕一滴泪流过这颗痣。
可是现在,我哭得撕心裂肺。
咸咸的泪水掺着血水往下滑,刺激着伤口的疼痛,满脸都是,他在哪?
哦,他在发号施令,唯恐这群人轻纵了我。
行刑结束,人群四散。
我捡起那枚染血的小狐狸胸针,攒在手心里,沁满冷汗的手不住发抖。
一起读幼儿园时,老师给我们读《小王子》,祁方铭不好好听,总是偷看我。
第二天一早,他拉我去榕树下,打开掌心,露出这枚胸针。
「驯养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他奶声奶气地背着书里的台词。
他可能并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但依旧虔诚如信徒。
「愿愿,以后,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小王子,我是你独一无二的小狐狸。」
后来,小王子的狐狸离开了它的驯养者。
可是我的小狐狸露出尖牙利爪,要把我撕碎,把我踩踏。
我手攒得更紧,胸针的棱角扎得人生疼。
我扬起拳头,狠狠把它掷出去。
生锈的小小金属翻滚了两下,落入阴井盖的缝隙,滚进城市腌臜的下水道。
发烂,发臭去了。
事实上,霸凌不是第一次发生。
一切从半个月前开始。
先是一贯把我捧在手心、往天上托的男友祁方铭,莫名地冷落起我。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学校里不期而遇的擦肩也形同陌路。
欺辱和孤立紧随其后。
一个课间,回到教室,满地的纸飞机。
——那是我的课本和作业被一页页撕下,折成的满目「巨作」。
宣传委员齐怡捡起一个,飞向我。
尖头戳中我的眼睛,我吃痛地蹲下,另一个女孩立马揪住我的头发,又把我从地上提起来。
她腾出一只手,把一把粉笔猝不及防塞进我嘴里。
「林愿,我们看你不爽很久了。你和你那不要脸的妈一样,都是天生的下贱货!」
「听说你妈是陪人睡觉,破坏别人家庭,才换来你上我们这所国际学校?」
污言秽语潮水般涌来,没上胸膛,掀起浓稠的窒息感。
「勾上祁方铭又怎么样,你问问他现在还要不要你?」
齐怡的最后这句,把我拉扯回清醒。
我不是坐以待毙的受害者。
我手里攒着吐出的粉笔,满嘴是令人作呕的、干涩的石膏味。
走到齐怡面前,趁她趾高气昂地发笑之际,我猛地扯住她的头发,狠狠下拉,把这把粉笔塞回她的嘴里。
我特意碾得碎碎的,细细的,够呛得她鼻涕掺着泪,趴在桌边一会咳嗽一会干呕。
痛快吗?
一般吧,但这一般的痛快也要付出代价。
铃声响起,班主任走进班级,「目击者们」众口一词,指认我欺负齐怡。
班主任捡起一架纸飞机,打开,里面是我的名字我的笔记,一眼,他就看懂了。
他张口,不等宣判,祁方铭吊儿郎当地插着口袋晃进来。
身上带着烟味,他过去从不碰这些东西。
「走错班级了。」他故意说。
冷冷扫了一些面前的「惨状」,祁方铭若无其事地开口,
「孙老师,你们班怎么了?林愿为什么要欺负齐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