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漆黑的夜里,四下无声,素白的灵堂中灯火通明,风吹过带起一片白幡,显得格外渗人。
陈清安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穿着廉价的红色嫁衣,床周也用了大红色的装饰,与外面满室的白色格格不入,诡异至极。
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声低语,陈清安奋力的睁开眼睛,脑袋还不甚清明,透过飘动的白色长帘,她能看到外面星星点点摇曳的烛火, 以及三两个稀稀落落的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给爷爷守灵吗,怎么就躺在了床上,浑身都提不起劲?
忽然,陈清安的脸色一变,想到了不久前,自己正在灵堂里跪着,二叔“好心”地来送了一杯热茶,美名其曰“热热身子”,想不到,爷爷才刚去世,这帮人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陈清安不是不知道有关自己的传闻,说她是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
听爷爷说,她出生那日,天有异象,电闪雷鸣,怪风阵阵,一向健康的母亲突然难产大出血,父亲在往家赶的时候,乘坐的大巴车冲破了护栏,掉进了山下。两人的离世,把陈清安留给了年龄甚大的爷爷。
有算命的给她看过,说她命格奇特,属阴年阴月阴时出生,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同时伴随而来的将会是一堆麻烦。这些话很快在村里传开,有关她的流言在村里四散。
清安,清安,爷爷给她取这个名字,只希望她一辈子清清白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清安打记事起,就总是能看见一些人看不见的东西,有些是不经意间看见的,有些是故意吓她。
小时候,她懵懵懂懂的问爷爷,爷爷一脸凝重,第二天便带他去看了他的一个朋友。朋友家世代捉鬼,一番作法后,递给了她一个三角形的护身符,说是可以暂时封印清安的这个知觉,不过这个是真的有效,清安自那以后,再也没有看见过。
可这个符咒会随着清安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失,请安长大后,明显的能感觉到自己又慢慢地能看到了,但是爷爷的年龄已经很大了,清安不想再给爷爷添麻烦了,就没有再告诉爷爷这件事。
而近两年,村里又发生了不少离奇的事情,有一晚,村里的狗全在疯狂的大叫,第二天出去一看,全都死了,浑身僵硬,无一幸免。
再接着,有些村民晚上起夜,总能撞见一些阿飘,人就变得浑浑噩噩,给一家人吓得够呛。
其中就有村长的儿子,他却不似旁人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变得痴痴傻傻的,智商宛如三岁儿童,去哪都要有人跟着。
瘸腿老道士,尖嘴猴腮的,观察了几天,说是村里有什么吸引着这些东西。众人一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清安,却没注意到道士诡异的笑容
道士提出了一个办法,清安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偏阴属性,“献祭”给这里的鬼王,“请求”鬼王管束此地的小鬼,以此保证全村人的安全。
村长召集了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商量,就把这件事敲定下了,瞒着清安和她爷爷。清安略微知道些眉目,一些小孩总是叫她“鬼新娘”,清安开始时很诧异,后面套了点话才知晓。
爷爷的身体已经彻底熬不住了,临走的前一晚看着清安,老泪纵横,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清安小时候的事,说以后就剩清安一个人了,要好好地活着。
弥留之际,老人一只手拉着清安的手,力气却大的惊人,“安安呐,等我走后,赶紧离开、离开村子,到外面去。”
老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直至无声,另一只攥着的手摊开了,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徐元根”、一串号码和一个地址。
清安本打算等爷爷的头七过去,再悄悄地离开村子,没想他们的动作这么快,清安心急如焚,却浑身无力。
正当清安暗自咬牙,想要冲破身体的异样的时候,外面的说话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可细听,其中又夹杂着一对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轻一重,踩在了请安的心上。
一阵阴飕飕的风吹过,吹熄了堂前的蜡烛,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清安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无意识地吞咽了一声。
虽说自己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阿飘,心性早已不是如平常人,可现下这个处境,处处透露着诡异,让清安惴惴不安。
“咳咳、咳咳咳。”
一个苍老的声音蓦地响起,不是鬼,是人!
脚步声一轻一重,明显是一个瘸腿的人!
清安闭上眼睛,脚步声停在了床边,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香火味也掩饰不住的腐朽的气息。
“哈哈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是那个瘸腿道士!
眼前微弱光亮传来,散发出丝丝热度,清安猛地睁开眼,一张苍老的脸就放大在眼前,眼球浑浊不堪,脸上沟壑纵横,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离她距离不过十公分!
道士见她醒了,倒是有些惊讶,“奇了怪了,今儿的药效怎么这么短了?”脸上却无丝毫的惊慌。
清安的手脚仍是使不上劲,只能怒瞪着他,“你想要干什么?”
道士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把脸上的皱纹扯得更大了,“我平生所愿也不过是活得久一点,传说找到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与其互换,人可长生不老,鬼可再世为人。”
“我找遍了各地都没有,正好来到了你们的村子,看到了你,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滚开!”清安提不起劲,目光干瞪着他,清瘦的小脸在大红色嫁衣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苍白,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惧怕。
道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察觉天色不早了,从袖口掏出几张符咒,分别贴在了床的四角,又小心翼翼的从袋子里掏出一张奇特的黄色符咒,上面的红色像是用鲜血画成的,刺目的红,贴在了清安的脑门上,嘴里呢喃着清安听不懂的咒语。
几乎是贴上去的一瞬间,清安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撕扯着她的灵魂,叫嚣着。
不知道士念了多久,清安的意识变得浑浑噩噩,感觉自己在慢慢的与世界脱离,道士的脸上闪着势在必得的喜悦和兴奋。
这时,一阵阴风袭来,不似往常,带着噬骨的寒意和冷冽的杀气,道士的脸一下子凝住了,继而大口大口的吐血,“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清安被这彻骨的寒意激得打了一个寒噤,清醒过来。看着地上的道士,观察着四周,百思不得其解,却突然看到道士后腰上插着一根蓝紫色的箭翎,发出鬼火一般的光芒。
蓦然一股冰凉的气息爬上耳边,吐出的气息冰凉,说出的话却万分亲昵,“找到你了,我的清安。”
是谁?难不成真的是鬼王?
清安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起来了,转头想去看,一只冰凉的大手却捂住了她的眼睛,“小清安,暂时可不行,得保留点神秘感。”
“你是谁?是人是鬼?”清安察觉他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大着胆子出声问了一句。
“记住了,我叫君玄枭。”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仿佛有什么魔力,清安的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陷入了昏睡中。
而此时,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墨发飘逸,鼻梁高挺,薄唇透出鲜艳的红,一席红衣,眉眼低垂着。
他拨开了清安肩头的衣服,大手附了上去,一朵彼岸花悄然绽放在了清安的胸前,片刻后,全数隐了下去,恢复如常,男人也再次走入黑暗中,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