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曼玉输了游戏，从大冒险的题目里抽出一张纸，打开后是：请为大家献唱一首。
旁边有同学轻声吐槽：“这算什么大冒险啊，唱歌谁不会？”
仲宇摇着头叹了口气，心想隔壁班的同学还真是单纯，卢曼玉是他们班出了名的五音不全。
卢曼玉选了一首粤语歌——张智霖和许秋怡的《现代爱情故事》，刚一开口，全场都安静了。
“这真的是大冒险啊！不过大冒险的不是她，而是我们！”
“她不会以为唱首粤语歌，我们就听不出来她走调吧？”
“我去，我得看看这首歌几分钟，老子忍不了了。”
卢曼玉的脸一路红到脖子根，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唱完了。
林织再一次佩服她的勇气，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是真正做起事来绝不含糊，就像刚才的那场告白一样，即便无效，但也努力过了。
她隔着桌子看向陈韩山，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她刚才在外面故意拖了一会儿，就是为了不撞上他和卢曼玉的这件事，但没想到还是撞上了。
那是初吻吗？他的？还是他们的？
林织将杯子里的果酒一饮而尽，酸涩辛辣的味道呛得她直咳嗽，五官里仿佛都被酒水充斥，难受得要命。
可是，好像没有此刻她心里难受。
第13章 告白
林织闷头喝了好几杯酒，但是好像怎么都喝不醉，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她想，如果她喝醉了，就能睡着，然后是不是就能进入下一个时空了？
昏暗的包厢里，陈韩山坐在距离她两米远的位置，正低头听卢曼玉说话，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显棱角分明。从卢曼玉的角度看过去，应该更是帅气吧。
十九岁的陈韩山，从男孩到男人的变化阶段，是她没能参与到的过去。
林织面无表情地将空掉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她讨厌这里，一秒也不想多待。
百贝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拦住她准备拉开易拉罐的手，问道：“你怎么一直喝酒啊，不开心吗？”
“没有啊，这个味道很好喝哎！”
“别装了，你究竟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一毕业，好像会迎来很多烦恼，再也不能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了。”
林织仰起头，眼角有泪珠滑落，在闪耀的灯光下反射着光，最后落到地上，隐入无尽的黑暗里。
百贝搂住她，说：“但是我们拥有了很多自由啊！可以和朋友一起去到更多地方，见更多的人，还能谈恋爱，多美好！”
“是，有朋友，谈恋爱，多美好！”
林织呵呵笑着，眼角的泪越滚越多，她机械般地抬手擦去。
从前的她，也和百贝有一样的想法。可如今回过头看，这几年的时光，美好得像偷来的一样，不真实。
那时候他们只是跟着歌词唱“越长大越孤单”，后来他们终于到了“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的年纪。
仲宇跑过来，对她们说：“你俩别讲悄悄话啦，马上扑克牌传到你们这里了。”
百贝挥挥手，说：“好啦，我知道。”
林织凑过去接过了百贝传来的扑克牌，准备递给下一个人。
王高昀的个子很高，林织坐在沙发上，必须要仰起头才能找到一个比较好的角度。
但是王高昀似乎有些紧张，每次都是弯腰到一半后，又弹回去站直身体。林织皱着眉头指了指自己这边的扑克牌，催他快点，她的嘴巴都酸了。
可是林织哪里知道，她刚哭过的一双眼睛，如被雨水冲刷过的玻璃弹珠，黑亮夺目，像极了王高昀童年时期最想在游戏里赢得的宝贝。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王高昀一次次压下心里的忐忑与紧张。当他捕捉到林织眼睛里的催促后，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弯腰，还差一点，再弯一点，他就能够到那张扑克牌。
女孩焦急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期待，距离越来越近，王高昀能闻到越来越浓的果酒味，混着女孩身上隐约的香甜气。
他明明没喝酒，却觉得自己醉了。他努力保持理智，但身体却比他更诚实。
他甚至有一瞬间可耻地想，他的嘴巴如果亲错地方，是不是可以借口说成是游戏的失误。
可是他没来得及，既没来得及制造失误，也没来得及完成游戏。
林织憋气时间太长，实在憋不住了，咳嗽一声后，扑克牌飞了出去，她拍着胸口顺气。
“你怎么回事啊，也太磨叽了！”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接受惩罚。”
王高昀转身到桌前抽签，林织觉得无趣，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朝陈韩山地方向看了一眼，可是没看到人。
林织觉得有些烦闷，喝了口酒，移开视线，却见到王高昀手里捏着一张纸条，朝她走来。
“有事吗？”
“我刚选择了大冒险，然后抽中的是‘告白’。”
林织眨眨眼睛，将嘴里的果酒咽下。她想，如果这种时候装不懂，会不会太刻意了。
“所以你是想……”
“林织，我喜欢你。”
“哦——”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不知道是谁竟然拿出了礼花，“嘭”的一声炸开，五颜六色洒满一地。
如果是以前，林织很可能会感动，但是现在看来，就只是小朋友和他的兄弟们为了追女孩子故意搞出来的小心思。
“王高昀，我……”
“拜托你先听我说完。”王高昀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深呼吸，“虽然大概率不会成功，但还是想请你听我说。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高二的一节体育课上，看到你一个人对着篮筐练三步上篮。一开始你的步子一直不对，我很想去帮你，但是后来有事耽误，等到再回去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调整过来了，就错过了和你交流的机会，但是我一直记得你打球的样子。
“后来知道了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成绩优异，性格好，你身上好像一直有种魔力。我试图在校园里制造一些偶遇，但可惜的是，你好像一直没有注意到我。
“今晚是毕业旅行的最后一晚，明天过后，我们大家也许很会长时间见不到，所以我想把这段故事告诉你，只是希望你知道。”
这是林织第一次听眼前这个男生说这么多话，都说少年人的告白最纯粹，大胆中带着小心翼翼，从前她自己还年少的时候属于当局者迷，如今再看，当真是如此。
王高昀的眼睛很亮，一直盯着她看，像是凌晨时分冲破海岸线的朝阳，热烈又赤忱。
他讲话的时候，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他的牙齿很白，声音也很好听，很符合后来网络平台上备受欢迎的男高形象。
林织想了想，是有一点心动。但是她很明确地知道，不能答应。
“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也祝你以后顺利幸福。”
王高昀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对她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张开双臂，说：“那我可以请求一个拥抱吗？就当做，对彼此未来的祝福。”
林织还是有些犹豫，但是被王高昀刚才的告白震惊到的同学们，此刻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拍手起哄道：“抱一个！抱一个！”
林织上前一步与他拥抱，然后很快离开。
包厢里又恢复成原本的热闹节奏，只是王高昀没有再参与游戏，和仲宇换了位置，承担起摇手摇铃的任务。
林织用手背碰了碰脸颊，努力给自己降温。
“讲实话，刚才有没有一瞬间就要答应他了？”百贝凑到她耳边问她。
“没有，别瞎说。”
“切，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
“因为陈韩山啊！你没看见吗，刚才王高昀跟你告白的时候，他正好进来，那张脸冷得跟冰窖一样，满脸都写着‘老子不爽’四个大字！”
“人家跟我告白，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高三以来，你们一直这样那样，纠缠不清的，我就觉得你们有地下情！”
林织被她的用词惊到，在她的记忆里，高三时候的他们，并没有过超乎同学以外的接触。
再抬头的时候对上了陈韩山的视线，他好像一直在看着她。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对面又走过来几个男生，他们班和隔壁班的都有。应该是受到刚才王高昀的鼓舞，纷纷向她表示了欣赏之情。
林织握着易拉罐，笑弯了眼睛一一回应，表面是拒绝加祝福一条龙，心里早已美到天边去了——有这么多帅气的弟弟跟她告白诶！
她可真是太有魅力了，何必苦心于和陈韩山那点子破事！
“哇，我们织织美女，行情超好诶！”百贝捏着嗓子说话，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林织撩撩头发，并不准备谦虚，给了百贝一个风情万种的 wink 后说：“那确实哈！”
陈韩山不知道怎么输了游戏，选了真心话，提问的人是仲宇。
“请听好我的问题，刚才这里的好多男生都跟林织表达了自己的心意，那如果是你，你愿不愿意跟林织告白，让她做你女朋友？”
他话音刚落，林织就出声反驳：“你们游戏归游戏，拿我当条件做什么？”
仲宇给她拱手道歉，说：“帮帮忙，游戏而已。”
百贝则是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急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陈韩山会怎么回答吗？”
心里气归气，但老实说是好奇的。
此刻包厢里变得很安静，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陈韩山身上，林织也忍不住看向他。
他沉默许久，回答道：“不愿意。”
第14章 先委屈一下
暴风雨“呼哒呼哒”地扑打在落地窗户上，雨帘迅速积起又散去，反复，不知疲倦。林织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现在只觉得无比漫长。
睁开眼的这一刻，陈韩山地那句“不愿意”还在她脑中回荡。她的胸口像是被锁住的大坝出水口，再不开闸通水，就要被压到炸裂了。
林织用手遮住双眼，刚才没有流尽的眼泪像是随她一起穿越了时空，在她的掌心里穿梭纵横。
肩膀被轻拍，耳边传来一句：“别哭了。”
陈韩山似乎永远能这么理智。
循环刚发生的时候，他能迅速冷静下来，通过控制变量分析局势。为了进一步印证他的猜测，他也做着各种选择和尝试。
她以为他们应该是这场循环里，相互扶持的伙伴。
但其实，她可能只是一个不配参与他的计划的拖油瓶，所以她的感受才根本不重要吧。
可是为什么偏要去到一些能唤起她痛苦回忆的时空？
真是造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