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旧友重聚,我先被日理万机的亲爹传召了。
他指着某书某音的那些剪辑和文案,问我怎么回事。
我粗略扫了扫。
原标题是「所以,我还是输给他的青梅白月光」
洋洋洒洒一篇小作文,大致说她对谌律有多无微不至用情至深,我一回国就将订婚宴变成了接风宴,配的图有现场偷拍的,还有她哭红眼睛楚楚可怜的自拍。
下面评论精彩纷呈:
——卧槽,小说照进现实?抢亲吗?
——太不要脸了吧,知三当三?汉子婊?
——没有分寸感是过分,可这颜也太杀我了吧,换谁,谁不迷糊?
——楼上三观跟着五官跑了?再好看也不能这么干吧?
我看完,把手机还给他。
「所以,你找我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盛星影响公司形象,还是在关心你女儿?」
「当然——」
「当然是盛星的前途。」我深吸一口气,盯着他后退,「不然您就该知道,我是我妈叫回来的,从佛罗伦萨到上海,我已经回来五天了。」说完转身离开。
没关系嘛。
早就知道的事实。
无非是又被确认了一遍而已。
开车路上调整好情绪,赶到包厢的时候,我已经一切如常。
「呀,恭迎咱们大小姐回国,怎么没带回来个意大利特产帅哥?」
「没有。」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闺蜜洛洛捏我的脸,「为谁守身如玉呢?嗯?」
心跳漏了半拍。
我倒酒的手顿了顿,苏择深呼吸捂胸口,「许纵,没想到……太感动了,我答应你。」
「?」
我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还没喝呢,说什么醉话?」
包厢里一片夸张的起哄声笑声,谌律还是那身浅蓝色的衬衫,缄默地坐在偏角落一隅。灯光在他眉骨投下一片阴影,是我看不清的情绪。
「站错 cp 了吧?许纵是为谁回来的?」
「诶,对啊,谌律怎么不说话?」终于有人注意到原本应该是男主角的他,目光全看了过去,「许纵读研两年没回来过一次,为了你专门赶回来啊!」
「这不比生姜姐强?」
「别拿生姜和许纵比,她也配?」
洛洛附耳跟我科普,「生姜代指蒋娉婷。」
「为啥?」
她笑得一肚子坏水,我严重怀疑主意就是她出的,「姜啊,怎么浇水施肥都不带开花的。」
啪。
谌律不轻不重地将筷子撂在碗上。
包厢瞬间安静了大半。
他脾气极好,几乎不生气,很少见到他冷脸的模样。
我或多或少有点诧异。
「你们可以保留讨厌婷婷的那些看法。」他说,「但我们还没分手,当着未婚夫的面,不该这样议论她。」
「你这未婚夫是自封的吧?谌律,谁家未婚妻订婚礼前一天张口要车?」洛洛爽利嘴快,「她蒋娉婷要是真爱,我们绝无二话!」
「我工作忙,她给我送饭,收拾家务,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不算爱吗?」
「哈!要是有帅哥大冤种每个月给我十万十万地砸钱,别说当保姆了,我能叫他一声干爹!」
我和苏择忽然间毫无征兆、异口同声。
「诶诶诶,这就不至于了啊。」
然后隔着圆桌对望。
「你学我干……」
梅开二度,包厢里的硝烟气瞬间变得微妙。
我用眼神打断他,拉下了快激动站起来的洛洛。
「走廊抽根烟去。」苏择拢了下额前碎发,散漫地笑,「你们动静小点儿。不知道以为咱们开的什么趴呢。」
「去你的,贼喊捉贼。」
我熟稔地怼他,送走了这尊大佛才转向谌律。
「你继续说。」
「嗯?」
「毕竟旁人是旁人,你和蒋娉婷的事你最清楚。我要听你亲口说前因后果。」
「为什么阿姨心急火燎地找到我妈,非让我过来劝你?」
谌律也放缓了语气。
「无非是彩礼的事。小纵你知道,我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出得起这个钱。我妈是觉得婷婷物质,其实是不了解她。她特别努力,是北漂这里的,无依无靠,我既然喜欢她又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能让我心爱的姑娘过得好一点?」
说真的,谌律向来惜字如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诚恳、坦率、滔滔不绝地说这么多话。
大抵是动了真心的。
看来这一趟回国的意义……
我笑了笑,还没说出口尊重祝福呢,包厢咣地一下被撞开。
苏少爷藏掖着的兴奋快要从眼角眉梢溢出来了。
「我才出去这么一下子,」说完朝谌律一抬下巴,「就撞见你的真爱和另一个男人靠窗谈情。」
一语惊四座。
所有朋友面面相觑。
谌律的风度简直令我叹为观止,「也许是上司。」
「那她上司人真好。」苏择摇头叹息,「我上司从来不给我送花。」
???
洛洛上一秒还在讥讽谌律恋爱脑,下一秒还是站在了朋友这一边,气得俏脸通红蓄势待发,「妈的,正好连带着她造谣的账一起算,看我手撕这对狗男女,我——」
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拦下。
「别动用核武器!」
「这家餐厅不是咱们的场子,砸不得啊!」
「冷静!冷静!」
「洛洛,坐下。」我说,「有些事只能当事人去解决。」
谌律脸色有些苍白,离开前还是朝我们致意,「抱歉,我处理完会尽快回来。」
我给洛洛的盘子里丢了几只剥好的小龙虾。
她总算坐下了,边吃边嘟囔,「好好一大帅比!学霸!高精尖人才!怎么就是个恋爱脑呢?」
包厢里大家各自闷头干饭,也不知道谌律会迎来什么狂风骤雨。
毕竟这是他初恋。
为防止因爱生恨再有什么过激行为,苏择被安排了艰巨使命,去远远看着。
我慢慢喝着汤,心里却莫名烦躁得很。
抓不住根源,就像是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
是因为谌律吗?
年少不经事说的话,何必时过这么久还较真。
是因为苏择?
喜欢他更是小学的老皇历了。连谌律也心属他人,更何况自带招桃花体质的苏狐狸?
「散了吧。」
苏择回来了,自然而然拉开椅子坐我旁边——原本谌律的位置。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呢?」我问。
「这么在意啊?」微醺醉意染上眼角,微凉的手指点在我鼻尖,苏择半边胳膊搭上椅背,几乎将我整个笼罩住,「那还不去追?」
我皱眉。
「苏择,你知道我不喜欢烟味。」
他雾气朦胧一双眼盯着我,盯了会儿,乖乖坐回去了。
好像还有点委屈似的。
让这人去盯梢,怎么满身酒气地回来了?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看他的状态估计也套不出什么话,大家各自收拾东西,三两结伴地准备回家。
苏择是真醉了,我和洛洛一左一右地架着他才勉为其难扛到了我车上。
就在我庆幸自己没喝酒的时候,洛洛转身就上了她家的迈巴赫。
得,就我一个冤种负责到底了呗?
车准备启动,我看着倒在副驾的苏择,又气又无奈地给他扣好安全带,被他捉住了手。
本来这么熟了,碰一下手也没什么。
但……
车内的灯光昏暖,外面是入夜的冷风,手心相触的温度便格外暧昧。我佯作不耐,「干嘛?」又听苏执呢喃不清地小声念叨。
无奈之下,只能整个上半身都凑过去听。
听完我勃然大怒,一拳擂在胸口。
「给你睡!?你听听,说的是人话吗?苏择你连我你都敢动这种心思?我呸!信不信我明天就告叔叔?你——」
他被我锤得直咳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现在给我滚下车去!你还凑过来干什么?非让我——」
他的手,握住了我身前储物箱里的……农夫山泉。
后半句生生卡在嗓子里。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咕咚咕咚大口灌,喉结上下滚动,手指修长有力,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呃……
喝完水,他将空瓶精准投入路边垃圾桶。
再度转向我,神色很是晦涩难言,「许纵,我真难以想象你在佛罗伦萨美院都学了点什么。」
我真的是。
丢人丢大发了。
不然我还是滚回学校吧。
很显然这里已经不适合我生存下去了。
苏择眼底透着些许玩味,口齿清晰地重复,「给——我——水。那个水,读三声。」
我瞪着眼凶他,「闭嘴!蹭我的车还那么多话?一瓶水五块,微信还是支付宝?现在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