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潼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程晏凌。
程晏凌则是皱眉扫过面色苍白的她，看向一旁的周晋淮，神色不明。
这时，男人身旁一身奢牌小香风成衣的精致女人，抬手挽住了他的臂弯。
她笑着看向薛思潼：“你好，我记得你是晏凌的经纪人。”
“我叫黎吟，晏凌的女朋友。”
一瞬间，薛思潼失去了呼吸。
一旁，周晋淮将一切看在眼里，明白了什么：“周晋淮，是思潼的朋友。”
话落地，薛思潼回过神来。
她看了一眼周晋淮，对上他安抚的笑后，找回了镇定。
“好巧，不过……我已经不是他的经纪人了。”薛思潼强撑着笑意，然后对周晋淮说，“那我先走了。”
说完，便迈步进了电梯，没再看程晏凌一眼。
随着显示屏上数字不断往下跳跃，电梯厢慢慢下落，薛思潼站在其中，莫名有一种沉坠感。
“我叫黎吟，晏凌的女朋友。”
黎吟的自我介绍回响耳畔，原本被止痛针压制住的刺痛，在此刻翻涌而上。
薛思潼抬手紧捂住胸口，靠着电梯冰冷的墙壁，痛苦喘息。
一直到走出医院。
天上的暖阳照耀在身上，越发衬得薛思潼脸色苍白。
她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朝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了身边。
贴着黑膜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程晏凌冷峻的面容：“回家吗？送你。”
薛思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攒紧，她不想上车，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如今，该怎么和程晏凌相处。
但又了解程晏凌的脾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末了，她只能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厢内，没有黎吟的身影。
薛思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紧贴着车门，拉开和程晏凌的距离，尽量平静：“麻烦了。”
听着她疏离的语气，程晏凌没说话。
这样的沉寂一直持续到车停。
望着车窗外熟悉的居民楼，薛思潼松了口气，就要下车。
突然，程晏凌的声音陡然在背后响起：“周晋淮，以前从没有听你提起过。”
薛思潼心颤了颤。
男人话中的在意很明显，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还想自欺欺人说程晏凌是不是在吃醋。
但在抬头看到车窗上映出来的男人淡漠的神情时，薛思潼便明白——不是。
她咽下喉咙里的翻涌情绪，轻声回：“我以前也没听你提起过黎吟。”
说着，薛思潼回头看向程晏凌：“我们早就不是要对彼此坦诚的关系了，晏凌，你有很多的秘密，我也一样。”
扔下这句话，她没再管男人骤然冷下的神情，推开车门下车离去。
一路挺直着背脊进了房间。
客厅窗边。
薛思潼站在窗帘后望着楼下那熟悉的车辆，它在那儿停留了很久，才疾驰离去。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起。
薛思潼掏出，就看到程晏凌发来的消息：“那刚好，免得你说我对不住你。”
短短几个字，又一次捅穿了她的心。
情绪牵动着心肺，薛思潼没忍住，一口血咳了出来，染红了洁白的地毯。
雪白混着鲜红，那么刺目。
薛思潼却看不到，她一双眼紧紧盯着屏幕上程晏凌的消息。
僵硬了很久，才操动着染血的手指，点下了删除键——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没必要再有联系了。
也不想再被伤害了。
薛思潼闭眼遮去眼眶里的滚烫，就这么在冰凉的地上蜷缩了一整夜……
半夜，电话突然乍响。
薛思潼接起，就听见里面传来护士的通知：“薛小姐，你之前做的比对结果出来了，吻合度高达98%，基本可以确认你们之间存在亲子关系。”
一瞬间，薛思潼竟然有些听不清，二十多年没有踪影的父母，就这么找到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薛思潼连忙打车赶往了医院。
一路来到化验科，她看着不远处的护士台，却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薛思潼？”
闻声，薛思潼回过头，就对上周晋淮讶异的目光。
“这么晚，你怎么来医院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薛思潼摇了摇头，沉默了很久，将DNA比对的事告诉了他。
听完，周晋淮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感觉。
他早知道世上什么悲惨都有，此刻却有些想不出来薛思潼一个女孩子是怎么扛过了这些。
叹惋间，周晋淮走去了护士台，将薛思潼的比对结果拿到手里，才走回到她身边。
迎着薛思潼疑惑的视线，他放轻了声音：“你父母也没走，在另一边等着呢，你要过去看看吗？”
薛思潼眼睫颤了颤，她当然想去看！
可转念想起自己的病，又迟疑了。
就算见了父母，认了亲人又怎么样？本来她就活不了多久了。
倒不如让他们以为是找错了，也好比刚认回女儿，就要面临生离死别。
那太残忍了。
薛思潼咽了咽发苦的喉咙，许久后才说：“还是……不见了。”
第8章
凌晨的天气微凉。
薛思潼站在走廊拐角，目送着周晋淮走向长椅上坐着的一对老人。
能看出来，他们应该只是普通家庭，手上，脸上，带着这个年纪应有的皱褶。
听完周晋淮话的他们脸上透露出浓重的失望：“不是啊……我还以为找到了呢，怎么还不是呢……”
“也不知道我们活着的时候，能不能把孩子找回来！”
老人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些哽涩。
周晋淮听着，余光看向薛思潼在的地方，却只瞧见一片衣角。
此时，薛思潼背靠着墙，牙齿死死咬着手背，才没将哭声漏出。
老人话里的无力与失落那么明显，如牛毛细针般插在她心上。
如果可以，薛思潼也想相认！
可……
滚烫的泪落下来，洗刷着苍白的脸。
薛思潼无力的滑坐在地，紧紧的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
“对不起……”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无声的道着歉，却没人能听到，也没人能原谅。
送别老人回来的周晋淮看到这一幕，第一次有些心疼。
他走上前想抱抱薛思潼，可抬手的那刻又停住了。
最后只是拍了拍她背：“还有我在。”
一整夜，薛思潼哭得停不下来，周晋淮就在一旁陪着。1
直到朝阳升起，走廊的灯骤然熄灭。
薛思潼才从那种状态里走出来。
她看着脸上难掩疲色的周晋淮，由衷的说了声：“周医生，谢谢。”
“要不要再做个检查？”周晋淮开口问着。
薛思潼迟疑了瞬拒绝：“不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周晋淮不好再劝，只能目送着人离开。
黎明时刻，路上车少，人少。
回到家。
薛思潼发了会儿呆，又整理了下屋子。
转眼到了晚上，她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从没有被丢弃，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幸福，快乐……
醒来时，是被闹钟吵醒的。
她摸过手机，才发现自己这一睡，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日程上提醒着薛思潼，今天，是程晏凌的生日。
往年这天，她都是陪在他身边一起和粉丝庆贺，今年……
薛思潼敛眸沉默了片刻后，打开了微博直播界面。
热榜第一，赫然是程晏凌的账号。
她点进去，画面有些卡顿，声音却清晰的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女朋友，黎吟。”
薛思潼心脏像是被敲击了下，发闷发痛。
她深呼吸了口气，才稳住拿着手机的手，继续看下去。
画面逐渐清晰，程晏凌和黎吟一同出现在屏幕中，那么般配。
弹幕上，粉丝都在刷着“不配”、“哥哥不可以有女朋友”、“分手”……
向来在台前温润的程晏凌冷下了脸：“黎吟是我选定的女朋友，如果你们不喜欢，你们也可以不喜欢我，慢走，不送。”
程晏凌的态度如刀捅进心窝。
薛思潼还记得，自己这些年跟在他身后受了粉丝多少冷眼，谩骂。
男人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就是站在粉丝那边指责她的过错。
而现在却这么坚定的维护黎吟。
终究还是因为自己不是他喜欢的人吧，所有区别待遇那么明显。
薛思潼自嘲想着，却没心思再看下去。
她撑着乏力的身子坐起，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相册。
一页页翻开，里面是自己和程晏凌的合照，每年一张，一直到程晏凌爆火之后，再也没有新的。
薛思潼看着，恍惚明白，原来他们在二十五岁那年就已经写定了结局，只是没人发觉。
苦涩夹杂着四肢百骸蔓延上来的痛，一点点嗟磨着神志。
薛思潼有些挨不住，想要去找药。
可不等动作，鼻间一温。
鲜红的血滴落在相册上，一滴接着一滴，汇成一滩滩的河，染红了上面人的笑……
一个小时后，救护车刺耳的嗡鸣声，响彻了整个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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