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大街上被那二当家用麻袋套起来的一瞬间,她试图看清这男人的脸,但看到的却是一张白面重彩的脸,像是画了戏妆。
当时觉得诡异,但眼下再仔细一想,大概知晓怎么回事了。
“你们二当家怎么戴着面具?”秦时雨问金海棠。
“我们土匪最忌长得太好看或者长得太丑,这样容易被人记住,也容易被认出来,麻烦也就随之而来了。”
“那你们二当家是?”
“当然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
秦时雨想起女土匪画的那张画,实在没法苟同。
夜很静,因此后面有追兵追来时,清楚的听到了马蹄乱飞的声音。
金海棠脸一沉:“没完没了了,上赶着送人头!”
当下,她抽出别在腰间的短刀出去了。
马车很快停下,外面也很快陷入了混战。
秦时雨一咬牙,反正只要逃就有机会,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这样想着,她摸出马车,只见两方打得火热,似乎没人注意马车这边。
她跳下马车,赶忙往一旁的林子里跑去,然没有跑几步,她发现有两个穿铠甲的将士在追杀她。
她试图跟那两人解释,她和这些土匪不是一伙儿的,但他们根本不听,同时举起长枪,一左一右朝她刺过来。
正在这时,一黑影追过来,先搂住她的腰闪开,而后扫了一脚,将两个追兵撂倒。秦时雨正要松口气,但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抛了起来,而后落到了树上。她吓得赶忙抱紧一根树干,两脚缠到上面,等身子稳住了,这才有闲心观察下面。
这人带着面具,原是那二当家,他迅速解决了那两个追兵,接着跑出林子。
秦时雨透过枝干的缝隙能看到他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刀法十分凌厉,每一击必中对方要害,很快飞鹰寨这边就占了上风。
秦时雨收回目光,先看了一眼地面,确实挺高的。她慢慢往后退,试图退到树杈上,然后顺着树干滑下去。
只是她一动,身子没法保持平衡,整个人翻了个转,挂在树上了。
她吃力的抱住树干,总感觉下一刻就会掉下去。
这时有脚步声来,她侧头往下看,见那二当家走了过来,不说救她下来,反而抱着双手,似乎在看好戏。
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秦时雨实在没有力气了,但她咬紧牙关就是不求下面的人。
如果逃不掉,非的嫁给一个土匪,她还不如去死!
这样想着,她干脆松开了手,整个人往下坠落。
但,他还是接住了她。
秦时雨也早有预料,在他接住她的一瞬间,她伸出手去扯他的面具。他倒是不防备,往后一躲,秦时雨没抓紧,只掀开了一点,看到了他下巴上浓密的胡茬。
她愣了一愣,接着被男人扛到肩头,他又拍了她屁股两下。
秦时雨羞愤至极,只能胡乱的用拳头打他的背。
昏迷那晚肌肤相贴的熟悉,刚才在马背上若有似无的气息,还有他和那两个追兵对打时的姿态,让她一直有那么一点怀疑。
怀疑是他!
当然,这想法多少有点荒谬,而刚才那一瞥也印证了确实荒谬。
秦时雨又被扔回了马车,金海棠看着她啧啧摇头。
“你也不容易。”
秦时雨咬牙,“你们这帮土匪太可恶了!”
“土匪里可没有好人,只有恶人。”
“我绝不嫁给什么二当家。”
“我们二当家多好看,你怎么……”
“丑死了!”秦时雨气道。
金海棠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你有眼疾?”
秦时雨再忍不了了,大声喊道:“你们飞鹰寨的人,通通瞎了眼,那二当家分明是丑的让人头皮发麻,丑的惨不忍睹,丑的让人想吐!”
听了她这话,金海棠脸色沉了下来。
而秦时雨喊完这一声,心里痛快了,但看金海棠脸色,却有种大祸要临头的感觉。
“如果你是介意二当家脸上的刀疤,那我无话可说。”
“我介意什么,我……等等,他脸上有刀疤?”
金海棠挑眉,“你不是看到二当家的脸了?”
“我没看清。”
“那你说他丑?”
“你们飞鹰寨的女土匪给我看过他的画像。”
“呵,她们连笔都不会拿,能画出一坨屎来就不错。”
“……”
秦时雨心扑通乱跳,往下压了压,再问:“那他的刀疤在哪边?”
“左边啊。”
秦时雨低下头,会不会只是巧合?
但其实再一想,她从督军府逃出来,沿街找到灵云粮铺,而他就守在那儿,显然是知道她会往那儿去。
还有她被飞鹰寨从宋梓安那儿救出来,未免也太赶巧了。
还有刚才,明明在混战,她悄摸逃走,他却能在第一时间过来救她,分明是在打斗中仍时刻挂心着她,一个陌生人可做不到这样。
可他为什么还跟她亮明身份?
又或者还是她想多了?
赶了一夜的路,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飞鹰寨。
秦时雨累得够呛,随便吃了一点就躺下睡了,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别睡了,赶紧起来梳妆,换上嫁衣。”
秦时雨是被金海棠拉起来的,在看到面前红彤彤的嫁衣后,这才猛地惊醒。
“这这……”
“今天是你和二当家成亲的大喜日子!”
秦时雨瞪大眼睛,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她脑子一下清醒了。
“不用这么赶吧?”
“免得夜长梦多,只要你拜了堂,以后就是我们二当家的女人,休想再逃。”
金海棠招呼来红姐,还有乐言几个女土匪,开始给她梳头上妆,等秦时雨回过神儿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冥婚呢!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道。
细细描了眉,轻点唇珠,淡淡晕开,再扑一点腮红。发髻也是她自己梳的,只简单挽了起来,戴上一支金步摇。
金海棠帮着她换上嫁衣,不想竟十分耀眼好看,金线绣的龙凤呈祥,繁复而华丽,针脚细密,做工极其讲究。这样一件嫁衣,十来个绣工赶制,也得个把月吧,而她穿上身,竟也是合身的。
“这嫁衣你们从哪儿抢来的?”
金海棠呸了一声,“这可是我们二当家给你备好的。
秦时雨穿好嫁衣,站在镜子前看了许久。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一年,褚骁娶元卿月做侧室的时候。在绸缎庄里,她看到他正在试喜袍,二人只隔着几步,却好似隔了一生一世。
但岂止是一世,分明是两世。
她始终求不来的便是一场他和她的婚礼。
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喜气洋溢。
秦时雨微微叹了口气,将金海棠放在一旁的盖头拿起来,盖到了头上。
这边乞丐看着褚骁穿上喜袍,一会儿嫌弃这边窄了,一会儿嫌弃那边宽了,反正哪哪都不满意。
“那就干脆别穿了,怪费事的!”
褚骁眯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乞丐笑了笑,“这不看你紧张,我逗逗你。”
“我怎么紧张了?”
“那就是兴奋。”
“我一点也不兴奋!”
“那就是不想和秦时雨成亲。”
“我哪有……”
褚骁瞪了乞丐一眼,义正言辞道:“我是为了大局!”
“是是,大局为重,反正我是信的。”
“滚!”
有人敲门,褚骁应了一声,接着金海棠进来了。
她先欣赏了一番褚骁穿喜袍的样子,然后才一拍脑门,道:“咱们寨中一部分人借后山悬崖的云梯开始往外撤了。”
褚骁点头,“眼下就是拖延时间。”
乞丐捋着胡须:“咱们一夜连烧了三大世家,皇上龙颜大怒,势必会下令出兵剿灭飞鹰寨。宋梓安这蠢材主动请缨,却不知道这本就是你设计的一个圈套。”
褚骁眯眼,“连烧三家,咱们才知晓这批从岳州转移出来的兵器被藏到了廉州,而这批兵器是肃平王私造的,这事绝不能暴露,肃平王只能派自己的人来剿匪,将此事彻底压下去。”
“而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飞鹰寨为何抢那批兵器,更想不到飞鹰寨背后是你。”乞丐不由竖起大拇指,这一招实在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褚骁将这一批兵器尽收囊中,让那肃平王心肝脾肺都疼,却又不敢喊疼。还有廉州督军李航被害,兵器库起火,肃平王不但不敢追究,还得自己费事遮掩,吃下这哑巴亏。
金海棠笑道:“咱们一早就锣鼓喧天的,还一趟一趟往山上运酒,这宋梓安便生了投机取巧的心思,只等咱们寨子里的人喝醉后,他再带兵往冲上来,以为到时能将我们一网打尽。”
“却不知我们利用这些时间在撤退。”
乞丐和金海棠二人正说的起兴,再看褚骁却在照镜子,显然很欣赏自己穿喜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