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听夫君的。”
待二人走后，舒晚和谨烟从路边的大树后走出来。
谨烟气道：“谢三爷饱读圣贤书，竟能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来。”
舒晚推开门，走进院中，一眼看到了种在屋前的桃花树。上一世灼灼其华的老树，现在还是一棵幼苗，不过上面有两三个青色的果子。
正房是五间瓦房亮堂，里面家具虽简单但温馨，里屋还有一张木质的婴儿床，应该是谢子安亲自做的。
这里处处充满着温馨的生活气息，确实是让人羡慕。
她从房中退出来，谨烟已经点好火把了。
“夫人，真要烧了？”
舒晚从谨烟手里拿过火把，直接扔进了屋里。
很快里面就烧了起来，借着东风，火势越来越大，舒晚往外走的时候踩到什么，低头看是老夫人让她给孩子做的小衣服。
她弯腰拿起来，轻嗤了一声扔进火海里。
“他们不是要福气，这就是我给他们的福气。”
什么世外桃源，什么神仙生活，什么儿孙绕膝，这一世，他们只有哭的份儿。
火越烧越大，舒晚让谨烟去提醒附近的农户，防止火势蔓延烧到他们的房子。
谨烟去后，舒晚觉得有些呛，先下山了。
马车在山下等着，舒晚上车的时候余光晃到远处的十里亭，突然觉得很熟悉。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看到十里亭西面一条上山的小路，这才恍然，上一世她曾无数次来过这里。
还真是一叶障目，造化弄人。
西面这座是荒山，路实在不好走，舒晚走了一段，不由自嘲的笑了。
上一世，每年他的忌日，她都偷偷一个人来坟前看他。
余生那么长，几十年的光阴，她不曾落过一次。最后那一年，她病痛不断，还是拖着年迈虚弱的身体来到他的墓前。
“我所剩时日不多了，你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吧，最好是这样，我可不想在下面见到你。咱们说好了，下一世，谁也别去找谁，我被你坑一辈子就够了。”
舒晚长叹一口气，上一世的她，怎么会爱上那么个混蛋。她摇了摇头，正想下山，却见山腰处有白烟升起。
她稍稍迟疑，还是走上去了。
来到崔家祖坟入口，里面有上百座坟墓，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有人正背身跪在一墓碑前烧纸钱，穿着玄色长袍，即便只是背影，她也能认出来是舒时砚。
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吗？
崔家犯了重罪，皇上下令满门抄斩，不知怎的，最后留下了舒时砚这个独苗。之后他成了上官胥的义子，再后来考中状元，一路高升至大理寺卿。
想的太入神儿，等舒晚察觉，舒时砚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你怎么知道这里？”
舒晚抿嘴，她该怎么回答了，难道说上一世他带她来过？
不但来过，还逼着她跪下给他父母磕头，说他父母没受过儿媳的跪拜，勉强让她冒充一下，说得好像她沾了多大的光似的。
“我是刚从对面山上下来的。”舒晚绞着手帕小声道。
舒时砚抬头望了一眼，想起来她跟他要的那块地就在对面。
“然后呢？”
“然后看到你上山……”
“说！”
“我就单纯的好奇，你来这里做什么。”
“想知道？”
“不想了。”
舒时砚轻哼一声，拉着舒晚来到他父母坟前。她以为他会逼她做什么，但只是把她拉了过来，而后他继续跪下烧纸了。
舒晚看着这么多坟头，很难想象当时是怎样一个惨状。
那时舒时砚有六七岁了，应该记得一些。
“爹，娘，她叫舒晚。”
舒晚诧异的看向舒时砚，他提她做什么？
“她腹中有我的骨肉。”
说了这句，舒时砚低头笑了起来。
“你们也觉得好笑吧？”
舒晚皱眉，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只是觉察到一股杀气，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小腹。
而舒时砚到底没做什么，许久后站起身，拉着舒晚往山下走。
下了山，谨烟看到他们，忙跑上前，有些慌道：“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
舒晚正要应，舒时砚先开口了，“你先回去吧，你家夫人跟着我走。”
“我不要！”舒晚忙道。
她觉得舒时砚状态不太对，有种杀虐之气，总之让她感觉很危险。
舒时砚附耳过去，道：“不听话？”
“既然不要，那不如杀了你，让你和你肚子里那个小东西一起下去陪我父母？”
舒时砚恨这个孩子！
舒晚这一刻清楚的感觉到了，可是为什么？
这孩子还没有出生，没有做错什么，生父为什么要恨他？
在舒晚不解的时候，舒时砚抱着她上马，朝远处疾驰而去。
“夫人！”谨烟追了一段，但马跑得很快，她到底没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舒晚被带走，“阿弥陀佛，夫人千万不能出事啊！”
马上颠簸，舒晚怕伤着孩子，连连求舒时砚，他又不应，气得侧头狠狠咬了他胳膊一下。
马终于放慢了脚步，舒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骂道：“舒时砚，你这个疯子！”
舒时砚哼笑，“再骂一句？”
“我……我不怕你！”
“说你胆子大吧，吓唬两句就要哭，说你胆子小吧，次次跟我叫板。”
舒晚顿了一下，“你带我去哪儿？”
“诺，到了。”
舒晚抬头看去，竟然到了渡口，那边停着好几艘画舫。
不多一会儿，舒时砚带着她上了其中一条画舫。
伶人抚乐，舞姬跳舞，舒晚坐在舒时砚身边，一边吃点心一边欣赏。
这些臭男人，果然会享受。
舒晚侧头瞪了舒时砚一眼，奈何他喝着酒，根本没注意到她。
每年祭拜父母和族人后，舒时砚心情就会十分沉重，甚至会想杀人泄愤。
这种时候，他就故意灌醉自己，虽然酒入愁肠愁更愁，但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彻底疯掉。
正如现在，周围歌舞升平，而他却觉得心越来越冷，冷得想碾碎了，与这天下同归于尽。
“嗝，给我水！”
舒晚抓着舒时砚胳膊摇晃，“快点啊，我要噎死了。”
舒时砚阴恻恻的转头，见舒晚竟被点心噎着，痛苦的翻白眼。
他一口阴寒之气上来，最后还是忍下去了，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舒晚一口喝干，总算顺下去了，缓了两口气，指着盘子里的绿豆糕认真道：“这片绿豆糕做的太干。”
“你可以小口吃。”
“我饿！”
“你怎么整天饿？”
“孩子要吃，我有什么办法？”
舒时砚沉下一口气，倒杯酒灌了下去。他现在不想杀人了，就想清静一会儿，于是把伶人都赶下去了。
“我还想看呢！”舒晚没好气道。
“闭嘴！”
舒晚哼了哼，起身去甲板上吹风了。
暮色四合，星星一颗两颗亮了起来。她坐的累了，便躺到上面，一边吹风一边赏夜色，十分惬意。正觉得睡意上来，余光里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并拿着刀朝她刺过来。
正这时，舒时砚接住了那一刀，继而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舒晚慌忙坐起身，这时又有一个黑衣人从下面的小船飞身上来，同样朝她杀过来。
“舒时砚！”她惊呼一声。
舒时砚一剑解决了面前的黑衣人，返身回到舒晚身边，将她拉到身后，同时与黑衣人迎上去。又有两个黑衣人登上船，舒时砚一边护着舒晚一边打。
这些黑衣人武功十分高强，舒时砚以一敌三还要保护舒晚，渐渐有些吃力。这时三个黑衣人合击，舒时砚跃身解决了左右两个，同时另一个执剑朝舒晚刺去。
舒时砚当下推了舒晚一把，随即竟迎着那剑刃而去。
舒晚瞪大眼睛，眼看着剑刃刺中舒时砚的身体，但下一瞬，那黑衣人腹部中刀倒下了。
舒时砚拔下胸口的剑，扔到一边，命令船夫回渡口。
画舫房间里，舒晚帮舒时砚清洗伤口，用细布包扎好。
“你这分明是不要命的打法。”舒晚有些生气道。
他分明可以避开这一刀，却以身诱敌，虽杀死了对方，自己也受了伤。好在是轻伤，但在须臾之间，哪能拿捏那么准。
舒时砚靠着罗汉床，闻言一笑，“杀敌最忌犹豫不决，当时便是杀他的最好时机，不过受点伤而已。“
“那万一他杀了你呢？”
舒时砚无所谓道：“死便死了，我不觉可惜。”
舒晚皱眉，这人竟一直抱着这种生死随意的想法。
血溅到舒晚身上了，她瞅一眼都觉得恶心，便让画舫里的婢女帮忙送一身衣服过来。
那婢女送过来，舒晚打量这房间，竟没有遮挡的地方。
“你……”
舒晚本想让舒时砚转过身去，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背过身去，脱下自己的衣服，刚要换上，听到身后人问了一句。
“你背上的十字刀口怎么回事？”
舒晚忙要穿上衣服，却被舒时砚一把拉到怀里，他的手抚了上去。
舒晚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大夫给我放血，延缓毒性发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