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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身边，一位女子相随着，是那位姚家姑娘。
不，应该说，宸王妃。
一身正红色大袖牡丹宫裙，宽大的裙幅逶迤在身后，金丝软烟披帛随风飘然，梳着凌云鬓，两侧插着金步摇，颈上鎏金璎珞项圈，珠环翠绕，艳美华贵。
大婚次日，照礼制，夫妇入宫觐见皇上皇后。
“我去那边再巡视一圈。”嫣然说完，转身离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看到那对璧人时，还是有些不舒服。
……
贤妃宫，
看着一同前来的儿子儿媳，二人锦衣华服，郎才女貌，十分惹眼。
两人向着贤妃齐齐行礼叩拜，贤妃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忙叫他们起身落座，侍女们也上前添茶。
贤妃拉着姚芷惠的手，笑盈盈的嘘寒问暖着。
“芷惠，本宫瞧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贤妃关心道。
姚芷惠凤眸闪烁了下，本就无神的脸颊，此刻浮起一抹尴尬之色，略微仓皇的低下头。
话一出口，贤妃亦发觉言辞有些不适，忍不住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自己也是糊涂了，新婚之夜，新妇自是会休息不好，真是多此一问。
“无事，你吃些茶果。”贤妃笑道。
抬眸，看着贤妃眼中几分笑意颇深的样子，姚芷惠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只觉怅然一失。
“琰儿终于成婚了，这样本宫也放心了，芷惠啊，日后王府内院之事，就靠你来打理了。”贤妃温和道。
“是，母妃。”芷惠应付着。
“不过，最重要的是，早些为王爷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本宫可等着抱孙子呢。”贤妃乐呵呵的说着。
一听到这话，姚芷惠惶然低下头，悄悄抬眸看了眼那边的宸王，见他淡漠平静的样子，心下一沉，收回目光。
贤妃只以为她是害羞，拉着她聊了些家常，随后，夫妇二人拜别离去。
出了贤妃宫后，
“王爷”，宗越轻声唤道。
大步朝前走着的顾淮晏侧目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神暗示着身后。
回首看去……姚芷惠都快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了。
宗越轻咳了声，低声道：“王妃步子慢，王爷还是照顾下吧。”说完，抿嘴轻笑着。
看着身后纤足袅袅而行的人，顾淮晏有些不耐的长出了口气，停下脚步。
缠足，是为了约束女子的步履体态，闺秀们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轻盈飘忽，又柔又美，同样，步子也会慢些，比不得常人。
尤其宸王这样常年习武之人，步伐矫健，这姚芷惠自是跟不上。
“本王还有事要处理，你先随宗越回府吧。”姚芷惠刚行至跟前，顾淮晏便开口道。
“妾身先回？” 姚芷惠有些不解。
这新婚夫妇入宫觐见，都是出双入对，哪里有自己一人回去的道理。
“回去吧。”顾淮晏抛下三个字，转身迈步。
“王爷！”姚芷惠急忙唤着，可前方的人早已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宗越也有些傻眼，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王妃，这边请吧。”
“王爷去哪儿了？”姚芷惠不满的问着。
“属下不知。”宗越老实的回道。
“你不知？”姚芷惠柳眉一蹙，“你是王爷的贴身护卫，你怎会不知？到底是失职还是有意瞒着本王妃！”
一肚子委屈的她，在这一上午的强颜欢笑后，此刻，是再也忍不住了！
宗越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有些懵，不知她哪儿来的这气性。
定了定神，平静道：“王妃恕罪，属下不敢隐瞒，确实是不知。”
“哼！”姚芷惠甩了下胳膊，怒气冲冲的朝前走去。

第50章 诗词寄情
身后的宗越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跟上去。
————
乾元殿后的一角，
嫣然快步而来，看到前方等候的人，径直走上前。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淮晏回过头。
“王爷”，嫣然欠身行礼。
刚才听到传话时，心里不禁诧异，他竟然来找她？虽不明白为何，但也不好怠慢。
正好，她确实也有话想跟他说，他昨日的话，实在扰的她心里不舒服，像是一口气儿卡在嗓子里，出不来咽不下，憋闷的异常难受。
嫣然等着他先开口，却只见对方看着她静默不语。
“王爷，您怎么了？”
再次轻唤后，顾淮晏这才回过神，“没事”说完，又忍不住打量了下面前人。
他只是觉得她这身装扮十分悦目爽心，比那些华服美裳浓妆淡抹的，看着要顺眼多了。
“王爷找我什么事？”嫣然说道，先听听他说什么。
顾淮晏后负过手，开口道：“你到底为何要入宫，本王想听实话。”
听到这话，嫣然有些纳闷儿，不知他为何突然又提这个，不过，她也不慌。
“我正好也想跟王爷说此事。”嫣然直言道，这件事憋在心里实在太忧闷了。
顾淮晏眸光一闪，抬了抬下颌，让她接着说。
“昨日王爷说的忘恩负义四个字，让我到现在都心里不舒服，不管王爷是如何想的，我只想说，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因为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而且我们立场不同，即便说了，王爷也未必能理解。”
话落，顾淮晏目光缓和了些，听到她这话，让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是因为本王娶了王妃，所以你要离开吗？”
什么？嫣然疑惑的看着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见她不语，顾淮晏接着道：“你初入府时，本王就与你说过，本王不会娶你做正妻，且梁国的礼制，你也很清楚，这一点，你应该有心理准备。”
嫣然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实在不解他这话从何说起。
“忘恩负义这四个字，也许本王确实是有些言重了。”顾淮晏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愧疚。
若不是那封花笺，他定然还误会着她。
嫣然懵懂的看着对方，惊讶着他的变化。
顾淮晏回想起昨日……
前一日被那个女人扰乱的心神，加上这白日里一整天的忙碌，身心俱疲的他，在大婚之礼结束后，便回到书房小歇。
坐在桌案前，闭目养神，半晌后，睁开眼睛，无意间瞟到桌上的一封信笺。
眉宇一皱，这不是他的东西！
于是伸手拿起，打开封口，精致的花笺上，墨笔挥洒：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
这是……
顾淮晏左右翻覆看着，信笺上没有落款署名。
这出自谁人之手？
随即，心里隐约猜到什么，忙把门外的守卫唤进来，一通询问。
“回王爷，书房除了王爷外，日常也就近身服侍的嫣然姑娘会进来打扫……”说到这儿，忽的察觉到言语有失，赶紧止住了后面的话，颤巍巍的低下头。
糊涂了！王爷已下令，任何人不得再提起那个女子，不想一时嘴快，这可如何是好？侍卫手心一层冷汗。
“无妨，你接着说。”
听到这儿，侍卫安心了些，“是，王爷。”
“昨日午后，嫣然姑娘曾进来过，待了一小会儿便离去了。”
顾淮晏点了点头，是啊，想想也是，除了她，还有谁会给他写这个，定是她错不了！
侍卫退出去后，顾淮晏看着手中的信，陷入沉思，他何尝不知这词中之意。
她心里是有他的！否则怎么写这首词给他！
东风恶，欢情薄，这分明是指他要娶旁人一事。
如此看来，怕是这个小女人一直对他娶亲之事心有芥蒂。
联想到她选择离开他的事，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想到这儿，顾淮晏心中竟然几分欣喜。
因为他要娶妻，所以她负气离去，顾淮晏忍不住一笑，虽说这“耍性子”的小女子行为有些不贤惠，但至少说明她对他还是有情的。

第51章 她的坦白
是啊，记得昨晚在正房见到她时，她看着床榻出神，想来也是心里不痛快。
还有，自她知道他要娶妻后，之后的每次共寝，每每在他睡着后，她都会轻轻把他抱着的手挪开，背身独自睡去。
她性子倔强，又受身份限制，这种事，就是心里不快也不会说出口，可这些举动，已经很明显了！
顾淮晏一手拍在额头上，怎么就没早些想到这些！心里自怨着。
整整一宿，顾淮晏都沉浸在这半喜半忧中。
喜的是，她心里有他，她不是绝情，相反，就是因为有情，才会负气离开他；
忧的是，自己没早些发现，忽视了她的心思感受，她失落了这么久，可他却毫无察觉，昨日竟还言语伤她，她得多难过，恨自己反应迟钝，怎就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此时此夜，他只想去找她，有太多话想跟她说。
一个人在书房来回踱步，从未像今晚这样，无比盼着天亮，就这样，一整宿过去了。
上午，心不在焉的匆匆完成入宫觐见之礼后，便迫不及待的来见她。
……
嫣然看着面前的人，不明白他为何此言，他是认为自己因为他娶妻才离开的吗？
算了，这些也不重要，她现在只想把心里憋着的话吐出来。
“我知道王爷救我出困境，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也知道王爷在吃穿用度上逾越礼制的待我，一次次安排我与妹妹见面，百花宴上，我听齐王妃说了，是王爷特意差人请齐王携紫菱出行的，包括后来准我每月出府，我若斗胆猜想下，应该也是因为前一日早上我们不愉快的事吧。”
顾淮晏双眸微眯了下，看着她，“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如此薄情寡性？冷血无情的说走便走！”
“薄情寡性？冷血无情？”嫣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竟然用这两个词指责她！
“我不是麻木不仁！也不是没有感情！”生气的反驳着。
忿忿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与王爷身份悬殊，我知道你不会娶我做正妻，知道我只是你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纵然没对你抱任何期待，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就是再清醒再自控，可终究是红尘凡人，不是那羽化登仙能做到断爱绝情的超脱仙人，面对王爷的心意，我也会感动，也会有心意失控的时候，可是”
说着，停滞了下，神色落寞下来，冷言道：
“直到那一碗避子汤，把险些沉迷的我一下子拎醒了！”
顾淮晏眉宇一拧，“什么避子汤？”
嫣然不理会他的话，“王爷方才说，你娶妻我便要离开？既然你说到这儿，那我不妨也把话说开了。”
“王爷兴许觉得对我已经很好了，可你看看，王妃，可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进府，而我，只是个买回来的官奴，无媒无聘，卑微低等。”
“送子观音，百子被，王妃可以在众人的祝福下，生下受人期待和重视的孩子，而我，只能在一次次陪宿后，喝下一碗碗苦涩汤药。”
顾淮晏焦急的想说什么。
嫣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一说要娶妻，王爷立刻就赐我汤药，我明白，这是为顾全正妻颜面，不想王妃未入府前先有庶子，惹对方不满，伤了夫妻情分，王爷待未来妻子情深意重，这无可厚非。”
“可是，话说回来，那我是什么？一个纯粹的暖床工具！若是这样的话，那王爷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还会觉得对我很好吗？”
“不是，本王没……”顾淮晏想要说什么，却被嫣然打断。
“我知道，我是官奴贱籍身份，连普通百姓都不如，自是不能、不该、也不配与王妃相较。”
“也许在世人眼里，像我这种情况，能入府做通房侍妾，已经是我的造化了，我应该知足，王爷若再随便给我些个恩宠，那简直就是莫大的恩赐，我更应该感恩戴德！”
“不是，本王没有这么……”
顾淮晏听的心急如焚，奈何嫣然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也不管我身处何种境地，是何样身份，纵然低至尘埃，可我的心，从未跟着身份的卑微而沦陷过！”
嫣然越说越激动。
“王爷对我有恩，我自是会报答，可被人当作暖床工具，这种没有尊严的日子，我不会任由这么下去，即便报恩，我也接受不了这种方式。若有机会，我自然要离开，因为，我不会允许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我的尊严上贱踏过去！”
“你能不能听本王……”
“我知道王爷待我也有心，否则，你也不会对我格外照顾，我不否认你曾经对我的好。但是，王爷所给我的，说到底，不过是合乎情理内一些不伤大雅的恩惠，就像家里养只小猫小狗的宠着。”
“可真到了台面上，还是分的很清楚的。王爷兴许有情，但只能说，王爷的情意，清醒有度，而我，不会为了这样的感情就迷失自己的心！”
顾淮晏正要开口，只听远处有人唤嫣然。
嫣然看了眼那边，随之转回目光，平静了下，说道：“王爷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我说的话，也许你不会理解，即便理解，可在你眼里，兴许这些也都是笑话。”
“反正我把该说的都说了，王爷若还认为我薄情寡性、冷血无情、忘恩负义，那就随便王爷吧，我也不为自己解释什么了。我还有差事，该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
“你跟本王站…”看着离去的人，顾淮晏气血翻腾，大口喘着气！
什么避子汤！什么暖床工具！这都什么跟什么！
啪！
愤恨的一掌击在树干上。
“你是该说的都说了，你倒是说痛快了！留本王怎么办！”
他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又被对方这滔滔不绝闹的心里一百个疑问，一千个不解，这什么都还没问清楚，就突然被结束了，把他独自扔这儿。
脑子嗡嗡作响，心绪翻腾，焦灼烦躁，却又无处排遣，从未如此抓狂过！
————
宸王府，
屋内
地上几片杂碎的茶盏，婢女们屏息静气的低头立着。
姚芷惠满脸涨红的坐在榻上，扫视着一众人。
身边的随嫁嬷嬷见状，开口道：“王妃身体有些不适，需歇息，你们先退出去吧。”
婢女们如蒙大赦，赶紧躬身退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