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录像里,清晰地记录着这一切变化。
无助惶恐的女孩,在一个眨眼的时间彻底改变。
她抬起头,姿态放松重新入座。
眼神、语气,甚至身体语言,都跟方才截然不同。
「你们可以叫我小谭,因为我是谭敏敏。」
我带着睡醒后的倦意。
「同时,也是谭芮芮。」
是的,我是妹妹。
那个雪夜我提着保温壶,去给姨妈送饺子。
可姐姐那样的劳碌命,怎么舍得我一个人去?
她不放心,急匆匆挂了男友电话,也追了出来。
「谭芮芮,就是这样善良有责任心的人。」
我被方大志侮辱后砸晕在地,模糊的视野里,我看到姐姐出现了。
她在跟方大志的激烈搏斗中,哮喘发作。
是的,她继承了妈妈的好厨艺与孱弱的身体。
方大志逃走了,姐姐的哮喘药落到一边。
她无助地蜷缩成一团,雪花好厚,覆住她的呼吸,她的药离我七八米的地方,我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就是她伸长手去够药的样子。
很久后,有路人报了警。
唐队抱着上救护车的人,也不是我。
是早就死透的姐姐。
那晚上,我彻底失去一切。
「可方大志只判了十年,我不懂,他明明毁了我全家。」
家没了,我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
痛苦中,我分裂出两个人格。
遇到痛苦时,都是由姐姐处理,她替我去处理退回彩礼,去应对男友家人谩骂嘲笑。
姐姐无所不能,纵容我,爱护我,绝不背叛。
其他警官嘟哝:「她这幅孱弱的样子怎么对付方大志?还做成香肠?」
「她送的香肠,还有很多人没吃,我们第一时间就检查过了,纯猪肉。」
「王爱莲也吃过,吓得她去洗胃了。」
「吃过的人,体内也没查出问题,我看她是严重幻想症,幻想了一切,应该送她去精神病院,而不是警局。」
可一个消息,让所有人脸色变了。
「谭敏敏后山扔的袋子被找到了。」
大家面面相觑。
「里头,有方大志的血迹与衣物。」
就是那件我在柜子夹缝里看到过的,老鼠灰色上衣。
知道这个消息,我也愣了。
难道,那晚柜子里真藏着人,我真搏斗过?
我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姐姐不出来,许多事我压根不知道。
唐警官抓到重点。
「难道你们的记忆不互通?」
「谁使用身体,谁才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但我们都相信彼此,不会留有秘密,我们会将每天做了什么,写在日记本里。」
我痛苦回忆,仔细交代。
「姐姐去抛的骨头,她说剩下的骨头分了六次抛,后山山里、宁德路的焚烧厂、江里……」
可唐队按照本子里的地址找过去,却一无所获。
「我们去你说的点找过,压根没有骨头。」
「而且,方大志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巷道,不是你家。」
我懵了。
姐姐在日记里写的,难道是假的?
那她为什么要骗我,消失的方大志,究竟去了哪?
如果方大志一天不找到,我就一直会是嫌疑人。
我,到底是不是杀人犯?
这桩扑朔迷离的案子,被媒体大肆报道。
大家称之为「腊肠杀人案」,因为太过耸人听闻,第一时间吸引了网友视线,热度居高不下。
「从此无法直视腊肠。」
「我看也是这女的傻,为啥不搬走啊?」
「可笑,为什么不是加害者离开?受害者做错了什么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家?搬家不需要钱?你给?」
「什么时候人身保护禁止令可以真正实施起来?精神伤害也是伤害,她的精神病是被恐吓刺激出来的,方大志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我成了警方与医生的观察物。
摄像头记录我每一天的衣食住行,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因为我精神病人的身份,如果警方再找不出证据,我将被无罪释放。
请来的心理医生观察我数日。
最后,提出一个大胆可能。
「她身上,还不止一个人格。」
「她的行为模式看似是两个人。」
「姐姐,爱看书爱做饭,社交能力较强,出去打工时的基本是她。」
「妹妹不爱出门,对高考有很大执念,天天读书做题。」
「但在家里,我们找到了许多她喝过的酒,还有空的酒瓶,姐姐有哮喘,行为上注重养生,滴酒不沾,妹妹也没有喝酒的习惯,那这些酒谁喝的?」
唐队想起来什么。
「她来自首那天,体内也酒精含量超标。」
「我从不喝酒,滴酒不沾。」
我对他们的推测嗤之以鼻:「我只感知到姐姐,难道我还不了解自己?」
医生温和地解释:
「那个沉默的人格,或许连你姐姐也没察觉,对方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保护你们。」
「……」
「你能分裂出了姐姐,为什么不能分裂出别人?」
医生十指交叉,面容温和。
「你们的父亲,可是屠夫。」
嗜酒凶悍,沉默寡言的屠夫
这话让我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这就解释了,你只记得放血,之后具体分尸的细节都是你们爸爸在做,他是经验丰富的屠夫,是他在分尸抛尸,我们在你家二楼窗台上,找到了属于方大志的脚印,合理怀疑,那晚他确实潜入你家想欺负你,搏斗中被你们反杀,之后你爸爸人格出现,将方大志分尸处理,日记本上的地址,不是你姐写的,是你爸爸写来误导大家。」
我想起那奇怪的反胃感。
身体很重,胃仿佛在烧,那根本不是什么心理作用。
原来,是酒精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