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和爹爹一样,希望他能走文科的路,考个什么试,然后做个京官,轻轻松松普普通通,不必去打打杀杀,冒那些个无谓的险。
我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阿哥,你不想读没关系,等过几年考完了试,离开书院,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宋梓张嘴想说话,我却先他一步:「我想明白了,阿哥,我觉得勉强你没什么意思,你不快乐。阿哥一直希望我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可是我想说,我也想阿哥快快乐乐地长大,阿哥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相信阿哥,我支持你。」
宋梓愣了一愣,他想说话,开口却没发出声音。
宋梓觉得今日的宋裕宁很奇怪,先是没有上去找他,再是没有和顾祈说话,穿了平日里不穿的鲜艳衣服,又说自己懒得做糕点了,现在又说阿哥不想读书就不读书吧。
他在书院的日子里,是有人欺负她了吗?谁在她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宋梓开口:「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我忍不住笑,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别吓我,哥哥愿意读书的,只要你想,哥哥什么都愿意做。你别难过得说反话。」
「没有,阿哥,我没有说反话。我想阿哥开心。阿哥觉得读书不开心,那就不读。」
我又一次认认真真重复道。
宋梓呆呆愣愣的,过了一会又说起别的话来,只不过说的都是书院里开心的事。
我面上笑,心里明白宋梓在试图让我觉得他开心,愿意去书院读书。
他不想让我觉得他读书是我逼迫的。
回到家的时候也才傍晚,但冬天日短,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冬日里,太阳下得早,夜晚的时间也慢慢变长。
门口的灯笼点了起来,在漆黑的夜里烧出了两个洞。
重新梳洗完换了衣服后,我们一家子在大厅里吃团圆饭。
爹爹坐在上方,旁边的位子是留给阿娘的。
我和阿哥坐在左边,庶姐带着我弟弟坐在右边。
总之,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反正,面上还是一片笑意,团团圆圆的样子。
庶姐和我记忆里的样子相差不大,她好像永远都是那个样子,面带笑意,温文尔雅,大家闺秀。
我哥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很快就变得像个小山丘,我气得给他夹了几片姜片,看他吃得龇牙咧嘴。
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笨!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吃亏了吧!
「阿宁!!!」宋梓叫我。
我故作无辜地看着他:「阿哥,怎么了呀?不好吃吗?」
「好,好吃得很。」宋梓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往外蹦。
我笑得更加见牙不见眼,爹爹也笑,然后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以前这种时候,我常常给弟弟夹菜,但他总是疏离地道了谢,却一口不碰。
我虽然难过,但也只是笑笑。
现在,我轻轻看了眼用自己筷子给宋宴夹菜的庶姐,和宋宴眼里真情实感的笑意,便毫不在意地转头,夹了鱼肉给阿爹。
然后再给旁边看着我动筷,快要跳脚的宋梓夹了块烤鸭。
「吃吧,书院里可没有烤鸭片可以吃呢。」我阴阳怪气道,又悄咪咪给他夹了块姜。
我承认了,我就是坏心眼。
宋宴看着宋裕宁给阿爹夹菜,又给宋梓夹菜,偏偏就是无视了自己,眼里的郁色又深了深。
对我的好不过是客套,对着宋梓倒是真心实意。
我想不到别人心里的小九九,我也不再和往日里一样时不时去关心和看望宋宴。
我和宋宴的关系彻底冷淡下来,连见面都只是互相问候便无言。
但我并不在乎,他心里只有庶姐对他好,这个偌大的府邸里,只有庶姐是真心实意的,那就让他和庶姐好。
我再也不会管他了。
我的精力有限,无法花费在不重视我的人上面。
天气越来越冷,连池的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为了让我能继续给那些胖鱼喂饭,宋梓给湖面砸了个洞,日日哭笑不得地陪着我喂鱼。
哪怕是寒冬腊月,鱼也是肥肥胖胖,优哉游哉,大概是知道自己有人喂了,所以高傲了不少,宋梓给鱼食撒水里还不吃,一定要喂嘴里。
宋梓指着那些不搭理他的胖鱼,恼羞成怒地说我慈母多败儿,不,是败鱼。
我瞪了他一眼,将他身上挂着的我做的丑香囊一把夺走。
气得他急得不行,质问我自己给的东西怎么还能拿回去。
等他发完疯,我才笑嘻嘻地给了他个新的。
这傻子又开始咧个大嘴,哈哈地笑。
我觉得这个冬日好像也没有多冷。
虞月白是在一个雪夜里来到的燕京。
只带了几个仆人,衣着朴素地敲开了我家的门。
我阿爹见到他很开心,听到他说他中了举,是来燕京准备会试的,更开心了。
他看着我礼貌地问好。
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红,当然,是被冻红的。
我也很开心。
从此之后虞月白就在我家院子里住了下来。
我爹特意把虞月白安排在我哥附近的院子里,希望我哥能争气一点。
我哥没看出来,倒是经常会去叫虞月白和他一起玩。
虞月白一开始还会出来,但是看到我哥每天都这样精力充沛,也就开始拒绝了。
我哥一点也不介意,还是每天都很乐呵呵。
这就是我家的优点了,你看,多乐观。
我面上笑着看着我哥,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傻子。
虞月白来府里不久,抚州就传来了虞家被灭门的消息。
我脸色白了一白,我哥也面露担心。
我和我哥打算去看望一下虞月白。
阿哥出门去买文房四宝打算送给他,我想了想,默默掏出了几个我比较喜欢的,绣得比较好的香囊。将驱蚊安神的草药塞进去。
虞月白总是头痛和睡不着,这是我上辈子了解到的。
我想了想又将前段日子连翘给我做的护膝拿了出来,打算送给他。
等哥哥买完东西回来,我们俩一起往虞月白的院子走。
不过,有人比我们先了一步。
我和我哥一行人站在观赏竹林后面,看着虞月白的随从将庶姐和她丫鬟送到门口,然后庶姐带着她丫鬟款款地往回走。
我不由感叹我庶姐消息真是灵通,连这些消息都能立马知晓,然后来给虞月白送温暖。
不过,我的未婚夫,为什么要她来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