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怔在原地，仔细凝着男人冷峻的脸，试图找到一丝半点撒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
她的情意，就是一场可悲的笑话。
现在这场笑话，也是时候结束了……
“我明白了。”
小凤深吸口气，眼底的情意一点点散去，最后化作平静：“玄晖，我今晚是来向你告别的。”
“今日一别，只愿你我此生永不相见。”
小凤当晚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签了一匹马，带走了惯用的长缨枪。
三个月后，沙鲁城。
这里地势险峻，生活艰苦，但百姓却热情好客，将士们也因林军师的威名，十分敬重小凤。
小凤甚至觉得，这样守着百姓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这天晚上，平静却被打破。
刚要入睡的小凤，突然接到急报：陈国领兵趁夜偷袭！
小凤即刻穿戴好盔甲，登上城楼。
不远处，十万大军压境，而沙鲁城却只有区区五千将士！
副将慌乱汇报：“林军师，我们的侦察兵一刻钟内几乎全部被歼灭，陈国显然筹谋已久，此举对沙鲁城势在必得。”
“离我们最近的羌谷城，赶来也需要一天时间！”
小凤望着城楼下黑压压的敌军，果决发号施令。
“派人去羌谷城送信，说沙鲁城被偷袭，请求支援！”
“是！”
“兵分两队，一队人马带着百姓撤退，另一队随我准备弓弩投石器，务必死守城楼，撑到援兵到来！”
“是！”
羌谷城。
玄晖操练完，提剑走入营帐，可里面却只有白梦浅一人。
“不是说军情奏急？”白梦浅心虚的将手放在背后。
玄晖皱眉看她：“无妨，我已经解决了。”
白梦浅面不改色，悄悄将藏在袖中的手将那份求救的急报，紧紧攥住。
沙鲁城不过是区区几千人的贫瘠小城，失守便失守。
但玄晖因为小凤，新婚当晚取消婚礼，让她备受屈辱，小凤这一次撞到了自己手里，必须得死！
时间滴答而过，转眼六个时辰过去了。
沙鲁城。
刚刚结束一波驱敌，城楼上到处都是断臂死尸。
一位十四岁的小将捂住断臂，气若游丝问：“林军师，我好疼好累……援军……快来了吗？”
小凤忍泪点头：“别睡！我们马上就有救了！等事情了结，我就封你做百户，等你和阿爹阿娘再次团结，他们一定以你为豪。”
“好！我要坚持，给阿爹多争点……逃跑的……”
话未说完，小将的手就垂了下去。
小凤死死握紧长缨枪，颤手合上对方的双眼，还等不到缓和悲伤，就听到一句：“敌军又攻城了！”0
小凤起身，长枪一挥，高呼道：“将士们，弓箭没了，石器也用完了，但我们要打起精神来！
“满城妇孺生死皆在你我身上，我们必须要给他们留够逃命的时间，誓死守护城门，绝不能输！”
疲惫的将士纷纷站起，眼中的赴死的果决。
“誓死守护城门，绝不能输！”
小凤最后看了一眼羌谷城的方向，随后长枪一挥：“开城门！将士们，冲！”
“冲！！”
羌谷城。
玄晖坐在营帐内，手中拿着兵书，突然感觉一阵猛烈的心慌。
他皱起眉头，下意识按住胸口。
为何？今夜心神如此不安？
玄晖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见贺长轩满脸急切奔来：“哥，不好了！沙鲁城被陈国十万大军偷袭，你没接到枕棠的求救消息吗？！”
玄晖心头一震，脑中闪过白梦浅心虚的一幕，心底一寒。
他立刻握剑起身：“召集人马，火速救援！”
向来沉稳的他，步伐竟然少见的出现一丝慌乱。
晨光微曦。
沙鲁城，已经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小凤撑着长缨枪单膝跪地，咬着牙猛地拔出插在肩膀的长箭。
将士们死伤殆尽，如今只剩下小凤和一个折返报信的将士：“林军师，百姓都已经撤退，您也撤吧？”
小凤咬着牙：“援军没来，城门失守后敌军定会乘胜追击！”
话落，她撑着手中的长枪站了起来：“你走吧，关紧城门从后门撤退。还有，给玄晖带句话……”
她回头望了一眼羌谷城的方向，抿着唇：“就说林……林少城不辱使命。”
“可是——”
“军令不改！”
将士领命离开，城门再次关上。
小凤孑然一身，依旧坚定的站在城门前，冷眼望着冲上来的敌军。
来一人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一道一道伤，深可见骨，可小凤就是站在门前，深深又拖了一个时辰。
敌方统帅发怒，一声令下，无数箭雨飞驰而来！
箭矢在瞳孔中渐渐放大，小凤知道，这一次，她等不到玄晖了。
过往的岁月瞬间悉数涌来——
早逝的阿爹，温和的兄长，曾经亦待她温柔的阿娘……还有玄晖。
她这辈子，想要的终究没有留着一样。
这辈子太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日子能甜一点……
恍然间，她好像见到阿兄自不远处走来，像从前那样温柔笑着，冲她伸出手：“阿兄来接你了。”
小凤撑着长缨枪，颤抖递上血迹斑驳的手，说——
“阿兄，我叫……小凤。”
另一边。
玄晖骑着马赶到沙鲁城附近，忽然感到心口猛地一悸。
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小凤的脸。
“加速前进！”
“驾！”
他挥鞭加快千里马的速度，飞驰冲向城门，而等玄晖带着人马赶到时，敌军早已闻风而逃。
玄晖刚下马，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士便上前跪下：“贺将军，林军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林少城，不辱使命！”
玄晖心头一怔，心头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玩什么把戏？明知道他清楚她是小凤，为什么还要带这样的话！
“她在何处？”
“城门。”
玄晖心头一松，她还在就好。
等会儿见到她，她是什么意思当面问清楚就行。
而后，玄晖便朝城门处走去，可到了目的地，却看到一众将领站成一队，垂着头，神情悲戚。
玄晖眉心猛地一顿，手中的剑差点握不稳。
“让开！”
人群闻声让路，城门边的一幕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那里，小凤握着长樱枪站在尸山上，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玄晖看着不远处的小凤，迟迟不敢上前。
不可能……小凤怎么会死呢？她怎么能死？！
玄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单膝跪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贺将军！”
身侧的江卫赶紧上前，伸手想要去扶玄晖，被他推开。
“那不是小凤……对不对？”
玄晖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小凤，连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江卫低下头：“将军，林军师已经牺牲了，您节哀。”
玄晖没有说话，视线依旧不动。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