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恬谢凡席知乎小说最后结局 戚言恬谢凡席完结版免费阅读
时间：2023-02-28 17:02:5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戚言恬走进来的时候, 几乎没什么脚步声，似乎怕惊扰她, 只停留在屏风之外, 柔声问：“怎么了？”
幼怡蹙眉，心中又袭来一阵郁气，总觉得他乖顺过了头, 本来心里就沉甸甸地装着事，声音不自觉就冷了下来, 像是命令的语气, “进来。”
俄顷, 屏风后转出清逸身影, 眉眼温润, 与六年前姑苏烟雨间别无二致，却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幼怡思绪又遥遥飘出去，想起当时场景。
落在脊背上的棍棒, 与弯不下去的腰, 一声声“不悔”、“无愧”。
都响在她心上。
她想, 这最爱打断蝼蚁脊梁骨的人间，怎么会养出骨头这么硬的人？
只是现在他眉眼都是软的，一眼看过来，温柔如一池静水, 微微漾着舒适波澜，将幼怡摄进去, 让她忍不住溺于柔情水波。
但是至少不该在此刻，幼怡想, 她还要好好审审他！
“我看看你的伤。”她平静开口, 却引得戚言恬往后退了半步。幼怡无奈, “你都往府里找郎中了，我还能不管不顾吗？”
她走近他，边上是妆台，幼怡顺势就坐下了，仰头看他，尽量温声道：“衣裳脱了吧。”
戚言恬先是没动，似乎犹想抗拒，但当幼怡的手毫不留情地伸过去，一点也不温柔地扯了下他衣带，估计触痛他伤处，戚言恬只好拂开她手，“我自己来就好。”
衣带繁复，戚言恬手上动作却很快，先是外衫，腰带一松，便宽落落挂在身上，丝带一解，簌簌落到地上，胡乱叠成一团。
他多穿白色里衣，与幼怡同榻而眠的时候，也常是这副装扮。二人虽未约定过，却彼此心照不宣，很少当着彼此的面换衣裳。以致这半年来，幼怡其实没怎么见过戚言恬裸/身。
他肩膀清瘦、锁骨平直，整个人并不显得羸弱，大概是在寒山寺的时候日/日练功，整副躯体看上去是有力的。
然而当幼怡视线移到他脊背上，却忍不住心神一震。
新旧伤痕交错，一道一道横在白皙肌肤上，打乱肌肉纹理，有些泛着陈旧的暗红，有些尚是新伤，划开排脓的刀口还未愈合。
幼怡瞳孔骤缩，似被刺痛眼睛，撇开头不再去看，她沉了声音，“晏公打的？”
戚言恬没有回音，便是默认了。
她又问，“为何打你？”
戚言恬垂首，“我犯了错，晏公身为上官，纠察行止，所以罚我。”
幼怡听罢，俯身将他衣裳捡起来，伸手递给他，一边道：“他是你上官，又不是你亲生长辈，因你犯了错就这样罚你，你当我会信？”
她疲惫地靠在妆台边上，“温隐秀，骗我骗得还不够吗？”
“不是……”戚言恬即刻抬头反驳，里衣才穿了一半，露出白皙却有力的胸膛，正撞进幼怡眼帘。她耳尖一热，立刻视线上移，盯着他脸颊，见他蹙眉，十分失落模样，“若是告诉你实话，我怕……你也不要我……”
幼怡气笑了，一把扯过他外衫，直往他身上砸，“就这样？你糊弄人也搬出点诚恳说辞吧？怕我不要你就骗我那么多回？怕我不要你就装着不记得我，好让我傻子一样跟在你后头？温隐秀，你是苦，我不求你心仪我不求你信任我，只求你别耍我，不行吗？”
她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惹出一声闷哼。
幼怡真恼了他，拂袖背过身，再不去看他，方才因为他身上伤痕生出的一点怜悯之心也被烦躁彻底盖过去。
良久，郁气平复，她方徐徐道：
“是我……求的太多吗？”
她看着妆镜里自己气恼的样子，自嘲道：“谁不要谁啊？温隐秀……”
裙角骤然被拽住，幼怡怔愣回身一看，才发现戚言恬就跪在她身边，方才他跪坐地上，是方便她看清身上伤痕，本该早早起来的。
然而现在，他就用这样卑微的姿势，在她身边，摇尾乞怜。
戚言恬万分小心翼翼，才敢将脸颊靠近幼怡膝盖，“不是的……”
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决然仰首看她，眼中灼灼，“我本来就是被人扔掉的命，没有人要我。只有你，把我捡回去……清灵，你说你心仪我，我……从来不知道，我配被别人挂念，那人还是你。
“当时我算计得好，提前回上京，绑走温容攸，顺理成章替娶你，其实从没想过……我是因为心里有你才这样做，我只觉得，你这样的身份，又和我有前尘，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可以帮我平步青云，将温齐光踩在脚下。
“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你帮我挡了赵揽的剑，你坦白一切来救我，那个时候，我不敢想有人牵挂我，我不敢想我配被你喜欢，但是又觉得很满足。我不说，是因我想要你喜欢我多一点，而我可以随时抽身，就好像……我被别人玩弄拿捏的一辈子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被我牵着走的人。”
他说到这里，才敢真正靠上她膝盖，手上紧紧攥着她裙角不肯放开。
“我坏得很，我向你道歉，但是你收留我吧……我已经杀了温容攸，彻底和温齐光结仇了，晏公也讨厌我，玄英皙仪都走了，我只剩你了……清灵。
“收留我吧……求你……”
戚言恬伏在她膝头，无声落下两滴眼泪，幼怡本无察觉，直到她一低头，瞥见衣裙上一点水渍，才惊觉他会哭。
幼怡好像发现什么奇观一样，愕然盯着那块深色印迹良久，搁在妆台的手无意识发颤。
这个人……他居然会掉眼泪了。
她迟疑伸出手，犹犹豫豫在戚言恬眼前晃一晃，他便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来。
其实他还是那样，清致又从容，让人看不出喜悲，眼神也是平静温和的，至少不像幼怡，一旦哭了，委屈就摆在明面上，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幼怡直视着他，缓缓唤他名字。
戚言恬应声将手放上来，掌心贴着她膝盖，宛如乞怜。
幼怡心里漫上说不清的情绪，如有一团烈焰灼烧心口，而她似通灵飞蛾，明知不可碰，偏偏忍不住触摸这滚烫。
奇异的满足感涌上来，她直直看着戚言恬，他跪拜她、乞求她，口中说着求她收留。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让幼怡真真切切意识到，他在向她服软、对她低头，并且心甘情愿。
幼怡指尖几乎不受脑袋控制，直直抵上了戚言恬下颌，指甲才受过伤，新生的长甲愈发锋利，她手上用了劲，几乎掐进戚言恬皮肉。
“温容攸我无所谓，晏公那里你自去解释，倘若他实在不能接受，我可以帮你当这个说客。
“至于旁的……不是你哭一会儿，我就能原谅你的，咱们还有的吵，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如果想，可以搬到我这里，但是只能睡外间，平日没事，也不许来找我。
“我可以收留你，但是这是你说的，你既觉得是收留，就要做好你该做的，倘若不听我的……”
刹那间，幼怡怔怔收声，迷失的神志如碎片，一点点回到她脑海。
她在做什么？为什么又要让他听话？
戚言恬被掐紧的皮肉泛出丝丝血痕，幼怡抽手的时候，已经生了很深的印痕。暗红一条，刻在他白皙肌肤。
幼怡猝然收回眼神，片刻后一挥手，“算了，就这样吧。”她长舒一口气，一颗心仍是上下跳动，难以平复情绪，她喉咙一滚，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你先回去吧，收拾收拾东西，长久分开，阿姐也会起疑。”
戚言恬离她稍稍远了点，却依旧没有起身，双膝跪着，只能以仰望姿态看她。
静寂一会儿后，幼怡蹙眉，想去扶他起来，可手才碰到他衣袖，戚言恬就喃喃说了句，我会听话。
好像怕幼怡没听清一样，他又抬头直视她，坚定决然，“我会听你的话。”
如同烟花炸在耳畔，幼怡一瞬间整个人被他打懵，脑海里天翻地覆，再次涌上恶劣的满足感。宛如蚂蚁啃食心扉，痛痒却教人上瘾。
他薄唇张合，秀丽潋滟的桃花眼像春水一池，眼底是心甘情愿的臣服，太摄人心魄。仰起头看她的时候，脖颈线条锋利，颈骨与喉结突出，显得清瘦又脆弱。
一个念头冒出来，幼怡再不愿意承认，也不由去想，我好像真的很坏。
“我会坏在你前头。”
戚言恬清润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幼怡下意识捂住嘴唇，才发现自己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他说完这句便站起身，极尽柔情地轻抚她头发，只是一下就分开，不敢多停留。
鬼使神差地，幼怡点了头。
一直到戚言恬步伐轻快地离开，她才愕然望着妆镜里的自己。
方才点哪门子头！明明还不愿与他和好的，明明他愚弄她三回，犯的是滔天大错！
“我先去收拾东西搬过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可以吗？”
幼怡一甩脑袋，恨自己太好说话，正准备将云旗唤进来，让她收拾出外间小榻备戚言恬暂住，却听见尖细谄媚的声音遥遥传来，间或有云旗的一两声应答。
宦官？
警惕，此处有初遇的又又又又一个伏笔……
高烧睡醒，惊愕发现来了站短，榜单要求更新一万五……
妈呀，极限起床更新TT
不过现在低烧啦，家人们也要注意防护哦，中招了还是很难受的TT
她对着妆镜理理鬓发, 又将衣裙皱褶铺平，等到云旗推门进来的时候, 已恢复端凝形象, 自是国朝典范姿态。
宦官只立在门口，眼睛规矩地不乱瞟，垂首恭敬高声道：“官家请郡主入宫一叙。”
她无声与云旗对视, 蹙眉疑问，口型是个“裘”字。
云旗跟着她多少年, 自然会意, 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是裘都知告病休养, 所以才换了旁人来迎。”
裘孰之告病？
前两日她出宫的时候他尚是好好的, 这才过去几天？就病到要休养的地步了？
幼怡直觉事有蹊跷, 她手肘戳了戳云旗，云旗很聪明，当即捧了个青玉花瓶跑出门去, 先像模像样地回了那宦官：“先生稍等, 郡主在更衣。”
说罢, 又将那花瓶随手递给边上洒扫的婢子，嘱咐道：“这个送到公子现下用的那间书房去，姑娘说他那儿太单调，看着怪旧的, 添点儿好东西。”
听着她话音落下，幼怡方姗姗来迟, 衣裙碧青、钗环素净，语声温和中带三分疏离, “有劳先生。”
宦官忙点头哈腰, “郡主客气, 您请——”
赵揽在福宁殿中等她，她才一进门，解了帷帽，就听见赵揽状似不悦地说了句，“怎地穿得这样素？难不成温隐秀苛待你了？”
幼怡还未入座，便要笑着装亲密兄妹，“他哪里敢呢？是早上我去拜祭了一趟逾明，不好穿得张扬。”
赵揽这才作罢，嘱咐了身后婢子给她斟茶，怕她忧惧似的，又道：“放心，这回阿兄派了不少人，从挑茶叶到煎茶，绝不会再有错漏了。”
“错漏”二字，轻飘飘一笔带过，幼怡轻抿一口茶水，清甜馥郁，是湖州紫笋。
茶盏将她一瞬冷冽的目光遮住，再映入赵揽眼帘的时候，是一副他看惯了的柔顺娇弱模样，“这两日阿姐来访，我不得空去看汾王阿兄，不知他休养得如何了？皇兄可知道？”
她问到此处，赵揽还是叹了口气，“绿禾在照顾他呢，他伤得比你重，现下虽是能下床了，若要再恢复到往日，只怕是还得花上一年半载。”
幼怡没再多说，赵措病到什么程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与他亲自挑选过□□，询问过药量，不至于让赵措死，却也不会好过。
只有如此，才能让赵揽狠下心，去回头正视他过去对刘氏的宠信、对刘遵的依赖究竟是不是对的，刘遵对他的信服又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过看来，并没有达到期望。至少刘遵与刘束都没有被革职甚至是贬官，不过是参知政事的权被砍了一点，在与晏缘之一派的对峙中暂落下风。
指望不上赵揽，幼怡从出宫那天便如是想。
“说起逾明……”赵揽犹犹豫豫，“清灵啊，你可有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吗？”
幼怡疑惑抬头，“逾明的消息？自……丧讯传来之后，他还能有什么消息？”
赵揽一蹙眉，偏过头，神色微微有些不忍，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件，让人递给幼怡。
那是半块青玉，触手冰凉，玉质清透。
幼怡看见摔得裂成两半的青玉，当即狠狠一震，手上不自觉握紧茶盏，宦官将青玉递到她眼前的时候，她指尖颤着，迟迟不敢接过。
上头刻了三个字，左边是“皎”，右侧是“清灵”。
是逾明旧物。
当时，赵皎第一回领着朝廷军驰援岭南，幼怡赠了他一块青玉，是太宗皇帝在她十岁生辰时送她的，似乎是淮北道岁贡里的珍品。
玉能挡灾，她别别扭递给他的时候，赵逾明还笑她，嘴上说着不担心，却将这样的好东西都翻出来给了他。
临别之前，他邀功一样将刻了字的青玉递到她面前。
幼怡彼时疑道：“怎么你的名字光刻一个字，反倒我要占两个？”
逾明笑着把她揉进怀里，总是控制不好力道，幼怡忍不住呼痛，一巴掌拍在他胸膛。
他就在她耳侧缱绻低语，热气烫得幼怡耳尖红透。
“因为你更重要，玉上有你的名字，我绝不会丢下它的，除非我战死了。”
幼怡又拍他一下，“傻话。都要出征了，还这么口无遮拦，让阿爹阿娘听见，可又要抹眼泪了。”
逾明轻轻吻她眉心，“我不在，阿爹阿娘会好好照顾你的，不用多想，我很快回来。到时升官，给你换一块更好的玉。”
一语成谶。
他那一回是好好回来了，升了都虞侯，点检与指挥使之下，殿前司第三人。
后来也的确战死，连这一块青玉都不知所踪。
而今日……半块玉好好躺在她手里，是刻着“清灵”的那一半。
赵揽的声音突兀响起，砸乱幼怡忧思心怀，“这是指挥使黄观给我的，你知道他吧？逾明的上官，跟逾明关系还不错。他一直在找他，当时逾明尸骨……其实已看不出来是他，黄观便不信他死了，派人在岭南搜寻一年多，终于寻到了这半块玉。
“阿兄知道，虽送回来这块玉，也不见得逾明就还活着。但玉不是在他失踪的地方找到的，或许就还有一线生机。黄观派去的人只能寻到这里，他就来求助朕，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隐秀合适。”
幼怡瞳孔骤缩，却是平和开口：“隐秀？他都没去过岭南，身子本也文弱，哪里就合适了呢？”
赵揽叹了口气，结巴向她解释，“倒也不是朕觉得……是黄观向我推荐的。我想了想，也是，当下正值春暖，岭南林中毒物又有复苏之势，若不好好治理，恐瘴气肆虐，又生疫病。这活苦，交给晏觉摩这样岁数的自然不行。隐秀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这些年也是时候擢升了，倘若将这件事办好，往后入阁台、枢密院，都是顺理成章。
“何况……他到底是你夫婿，逾明可能还活着这件事情，不好让太多人知道，但他是应当知情的。所以，纵你不忍，朕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他。”
幼怡垂眸，眼底凉得可怕。身后婢子来斟茶，热气白烟袅袅升腾，湿了幼怡眼睫。她一眨眼睛，湿气凝成一滴眼泪，挂在颊边，凉意刺痛皮肉，幼怡猝然清醒。
她低眉垂眼，再恭顺不过，颊边清泪更显娇弱可怜，“是，清灵知道了。”
赵揽果然蹙了眉暗叹一声，抚案无奈道：“清灵啊，此事是阿兄对你不住。你放心，也让隐秀放心，他此行我必派精兵护送，确保他安全无虞。”
既是私下去找逾明，当然是声势越小越好。况且治理林中毒兽，拨几个岭南道官吏也够了，怎么都配不上“精兵护送”的。赵揽大概也就顺嘴一说，说得好听点安慰好了她，好让她乖乖去劝戚言恬。
两人对坐无话一阵，更漏敲过未时，敲醒赵揽混沌脑袋。不过喝两口茶工夫，幼怡就察觉到赵揽少说瞥了她三回，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
幼怡搁下茶盏，终于瞟见他动了嘴皮子， “清灵……”
她也是头一回觉得，叫她名字而已，居然让她这么心烦，险些就要揭下柔顺假面，露出内里冰冷的獠牙来。
茶水一滚，猝不及防烫到喉咙，幼怡侧过身忍不住咳嗽，袖子遮住的脸已是通红。她一手不停拍胸口，恨自己急躁又莽撞，居然真的阴沟翻船，遭这样的罪。
她好容易从剧烈呛咳里缓过神，赵揽已是急得不行，离她座位大概就差一步，幼怡要是再慢一步，官家恐怕会亲自来为她顺气。
呛过这阵，倒是显得她眼眶脸颊都泛着微红，加之初初病愈，三分病气萦绕眉间，越发惹人怜惜，赵揽一时语声更加柔和，几乎是满怀愧疚地道：“有一件事，阿兄觉得，还是要先知会你一声比较好。”
他声音很低，幼怡差点没听清，“昭容有身孕了。”
咳意险些又漫上来，幼怡只恨方才差点呛死的怎么不是对面这人。
“刘胭怀孕”四个字迟迟钻进幼怡脑袋里，须臾，她才从昏蒙中反应过来，如一根长针刺入心口，猛地心尖颤动一下，传来一阵窒息绞痛，她紧蹙眉头，下意识问出口：“什么？”
赵揽耐心解释，“前几日刘昭容干呕腹痛，符祯去给她看诊，才发现她已有近三月的身孕。近日为了罚她，繁英阁一应用度都照县君份额，她过得不好，前些时候还见了红。所以……我昨日就免了她的罚。”
幼怡正想开口，却不当心咬到舌尖，口中血腥味淡淡溢出来，微小剧痛传遍四肢百骸，她竟觉得身后冷汗涔涔。
赵揽仍在絮絮叨叨说着，“阿兄知道，她与你有怨。刘子限查出来，说是身边女官诱着她这样做的，我未必就全信了，女官没有这样的能耐，阿兄清楚的。本来想着她侍候我多年也有苦劳，这辈子就照县君的待遇糊弄过去，但她突然就怀了阿兄的孩子，这……”
赵揽宫中侍妾良多，也有过一两个怀孕的，不过都可怜落胎了。有名有姓的嫔御怀了身孕，还是他登基以来头一回，无论刘胭此人如何，于她、于赵揽，这个孩子在此时到来，都是天大喜事。
幼怡淡笑摇摇头，饮了口茶，混着齿缝间的血迹咽进喉咙，眸光愈冷，开口却柔和，“清灵明白。阿兄膝下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昭容嫂嫂有了身孕，还是……皇嗣为重。至于嫂嫂从前……兴许是与汾王阿兄有些误会，毕竟我不过受了牵连，到底矛盾根源，还在汾王阿兄那一头。”
赵揽也不回玉阶之上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反倒随地坐在一边，与幼怡平齐。
他神色看上去有些失意，不太称心的样子，开口分外落寞，声音沉了下去，“清灵，我知道，我坐在官家的位子上，其实是不配的。”
嗯……第一卷真的快结尾了！：）
幼怡蹙眉，心中又袭来一阵郁气，总觉得他乖顺过了头, 本来心里就沉甸甸地装着事，声音不自觉就冷了下来, 像是命令的语气, “进来。”
俄顷, 屏风后转出清逸身影, 眉眼温润, 与六年前姑苏烟雨间别无二致，却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幼怡思绪又遥遥飘出去，想起当时场景。
落在脊背上的棍棒, 与弯不下去的腰, 一声声“不悔”、“无愧”。
都响在她心上。
她想, 这最爱打断蝼蚁脊梁骨的人间，怎么会养出骨头这么硬的人？
只是现在他眉眼都是软的，一眼看过来，温柔如一池静水, 微微漾着舒适波澜，将幼怡摄进去, 让她忍不住溺于柔情水波。
但是至少不该在此刻，幼怡想, 她还要好好审审他！
“我看看你的伤。”她平静开口, 却引得戚言恬往后退了半步。幼怡无奈, “你都往府里找郎中了，我还能不管不顾吗？”
她走近他，边上是妆台，幼怡顺势就坐下了，仰头看他，尽量温声道：“衣裳脱了吧。”
戚言恬先是没动，似乎犹想抗拒，但当幼怡的手毫不留情地伸过去，一点也不温柔地扯了下他衣带，估计触痛他伤处，戚言恬只好拂开她手，“我自己来就好。”
衣带繁复，戚言恬手上动作却很快，先是外衫，腰带一松，便宽落落挂在身上，丝带一解，簌簌落到地上，胡乱叠成一团。
他多穿白色里衣，与幼怡同榻而眠的时候，也常是这副装扮。二人虽未约定过，却彼此心照不宣，很少当着彼此的面换衣裳。以致这半年来，幼怡其实没怎么见过戚言恬裸/身。
他肩膀清瘦、锁骨平直，整个人并不显得羸弱，大概是在寒山寺的时候日/日练功，整副躯体看上去是有力的。
然而当幼怡视线移到他脊背上，却忍不住心神一震。
新旧伤痕交错，一道一道横在白皙肌肤上，打乱肌肉纹理，有些泛着陈旧的暗红，有些尚是新伤，划开排脓的刀口还未愈合。
幼怡瞳孔骤缩，似被刺痛眼睛，撇开头不再去看，她沉了声音，“晏公打的？”
戚言恬没有回音，便是默认了。
她又问，“为何打你？”
戚言恬垂首，“我犯了错，晏公身为上官，纠察行止，所以罚我。”
幼怡听罢，俯身将他衣裳捡起来，伸手递给他，一边道：“他是你上官，又不是你亲生长辈，因你犯了错就这样罚你，你当我会信？”
她疲惫地靠在妆台边上，“温隐秀，骗我骗得还不够吗？”
“不是……”戚言恬即刻抬头反驳，里衣才穿了一半，露出白皙却有力的胸膛，正撞进幼怡眼帘。她耳尖一热，立刻视线上移，盯着他脸颊，见他蹙眉，十分失落模样，“若是告诉你实话，我怕……你也不要我……”
幼怡气笑了，一把扯过他外衫，直往他身上砸，“就这样？你糊弄人也搬出点诚恳说辞吧？怕我不要你就骗我那么多回？怕我不要你就装着不记得我，好让我傻子一样跟在你后头？温隐秀，你是苦，我不求你心仪我不求你信任我，只求你别耍我，不行吗？”
她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惹出一声闷哼。
幼怡真恼了他，拂袖背过身，再不去看他，方才因为他身上伤痕生出的一点怜悯之心也被烦躁彻底盖过去。
良久，郁气平复，她方徐徐道：
“是我……求的太多吗？”
她看着妆镜里自己气恼的样子，自嘲道：“谁不要谁啊？温隐秀……”
裙角骤然被拽住，幼怡怔愣回身一看，才发现戚言恬就跪在她身边，方才他跪坐地上，是方便她看清身上伤痕，本该早早起来的。
然而现在，他就用这样卑微的姿势，在她身边，摇尾乞怜。
戚言恬万分小心翼翼，才敢将脸颊靠近幼怡膝盖，“不是的……”
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决然仰首看她，眼中灼灼，“我本来就是被人扔掉的命，没有人要我。只有你，把我捡回去……清灵，你说你心仪我，我……从来不知道，我配被别人挂念，那人还是你。
“当时我算计得好，提前回上京，绑走温容攸，顺理成章替娶你，其实从没想过……我是因为心里有你才这样做，我只觉得，你这样的身份，又和我有前尘，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可以帮我平步青云，将温齐光踩在脚下。
“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你帮我挡了赵揽的剑，你坦白一切来救我，那个时候，我不敢想有人牵挂我，我不敢想我配被你喜欢，但是又觉得很满足。我不说，是因我想要你喜欢我多一点，而我可以随时抽身，就好像……我被别人玩弄拿捏的一辈子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被我牵着走的人。”
他说到这里，才敢真正靠上她膝盖，手上紧紧攥着她裙角不肯放开。
“我坏得很，我向你道歉，但是你收留我吧……我已经杀了温容攸，彻底和温齐光结仇了，晏公也讨厌我，玄英皙仪都走了，我只剩你了……清灵。
“收留我吧……求你……”
戚言恬伏在她膝头，无声落下两滴眼泪，幼怡本无察觉，直到她一低头，瞥见衣裙上一点水渍，才惊觉他会哭。
幼怡好像发现什么奇观一样，愕然盯着那块深色印迹良久，搁在妆台的手无意识发颤。
这个人……他居然会掉眼泪了。
她迟疑伸出手，犹犹豫豫在戚言恬眼前晃一晃，他便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来。
其实他还是那样，清致又从容，让人看不出喜悲，眼神也是平静温和的，至少不像幼怡，一旦哭了，委屈就摆在明面上，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幼怡直视着他，缓缓唤他名字。
戚言恬应声将手放上来，掌心贴着她膝盖，宛如乞怜。
幼怡心里漫上说不清的情绪，如有一团烈焰灼烧心口，而她似通灵飞蛾，明知不可碰，偏偏忍不住触摸这滚烫。
奇异的满足感涌上来，她直直看着戚言恬，他跪拜她、乞求她，口中说着求她收留。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让幼怡真真切切意识到，他在向她服软、对她低头，并且心甘情愿。
幼怡指尖几乎不受脑袋控制，直直抵上了戚言恬下颌，指甲才受过伤，新生的长甲愈发锋利，她手上用了劲，几乎掐进戚言恬皮肉。
“温容攸我无所谓，晏公那里你自去解释，倘若他实在不能接受，我可以帮你当这个说客。
“至于旁的……不是你哭一会儿，我就能原谅你的，咱们还有的吵，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如果想，可以搬到我这里，但是只能睡外间，平日没事，也不许来找我。
“我可以收留你，但是这是你说的，你既觉得是收留，就要做好你该做的，倘若不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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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做什么？为什么又要让他听话？
戚言恬被掐紧的皮肉泛出丝丝血痕，幼怡抽手的时候，已经生了很深的印痕。暗红一条，刻在他白皙肌肤。
幼怡猝然收回眼神，片刻后一挥手，“算了，就这样吧。”她长舒一口气，一颗心仍是上下跳动，难以平复情绪，她喉咙一滚，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你先回去吧，收拾收拾东西，长久分开，阿姐也会起疑。”
戚言恬离她稍稍远了点，却依旧没有起身，双膝跪着，只能以仰望姿态看她。
静寂一会儿后，幼怡蹙眉，想去扶他起来，可手才碰到他衣袖，戚言恬就喃喃说了句，我会听话。
好像怕幼怡没听清一样，他又抬头直视她，坚定决然，“我会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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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薄唇张合，秀丽潋滟的桃花眼像春水一池，眼底是心甘情愿的臣服，太摄人心魄。仰起头看她的时候，脖颈线条锋利，颈骨与喉结突出，显得清瘦又脆弱。
一个念头冒出来，幼怡再不愿意承认，也不由去想，我好像真的很坏。
“我会坏在你前头。”
戚言恬清润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幼怡下意识捂住嘴唇，才发现自己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他说完这句便站起身，极尽柔情地轻抚她头发，只是一下就分开，不敢多停留。
鬼使神差地，幼怡点了头。
一直到戚言恬步伐轻快地离开，她才愕然望着妆镜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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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收拾东西搬过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可以吗？”
幼怡一甩脑袋，恨自己太好说话，正准备将云旗唤进来，让她收拾出外间小榻备戚言恬暂住，却听见尖细谄媚的声音遥遥传来，间或有云旗的一两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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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声与云旗对视, 蹙眉疑问，口型是个“裘”字。
云旗跟着她多少年, 自然会意, 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是裘都知告病休养, 所以才换了旁人来迎。”
裘孰之告病？
前两日她出宫的时候他尚是好好的, 这才过去几天？就病到要休养的地步了？
幼怡直觉事有蹊跷, 她手肘戳了戳云旗，云旗很聪明，当即捧了个青玉花瓶跑出门去, 先像模像样地回了那宦官：“先生稍等, 郡主在更衣。”
说罢, 又将那花瓶随手递给边上洒扫的婢子，嘱咐道：“这个送到公子现下用的那间书房去，姑娘说他那儿太单调，看着怪旧的, 添点儿好东西。”
听着她话音落下，幼怡方姗姗来迟, 衣裙碧青、钗环素净，语声温和中带三分疏离, “有劳先生。”
宦官忙点头哈腰, “郡主客气, 您请——”
赵揽在福宁殿中等她，她才一进门，解了帷帽，就听见赵揽状似不悦地说了句，“怎地穿得这样素？难不成温隐秀苛待你了？”
幼怡还未入座，便要笑着装亲密兄妹，“他哪里敢呢？是早上我去拜祭了一趟逾明，不好穿得张扬。”
赵揽这才作罢，嘱咐了身后婢子给她斟茶，怕她忧惧似的，又道：“放心，这回阿兄派了不少人，从挑茶叶到煎茶，绝不会再有错漏了。”
“错漏”二字，轻飘飘一笔带过，幼怡轻抿一口茶水，清甜馥郁，是湖州紫笋。
茶盏将她一瞬冷冽的目光遮住，再映入赵揽眼帘的时候，是一副他看惯了的柔顺娇弱模样，“这两日阿姐来访，我不得空去看汾王阿兄，不知他休养得如何了？皇兄可知道？”
她问到此处，赵揽还是叹了口气，“绿禾在照顾他呢，他伤得比你重，现下虽是能下床了，若要再恢复到往日，只怕是还得花上一年半载。”
幼怡没再多说，赵措病到什么程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与他亲自挑选过□□，询问过药量，不至于让赵措死，却也不会好过。
只有如此，才能让赵揽狠下心，去回头正视他过去对刘氏的宠信、对刘遵的依赖究竟是不是对的，刘遵对他的信服又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过看来，并没有达到期望。至少刘遵与刘束都没有被革职甚至是贬官，不过是参知政事的权被砍了一点，在与晏缘之一派的对峙中暂落下风。
指望不上赵揽，幼怡从出宫那天便如是想。
“说起逾明……”赵揽犹犹豫豫，“清灵啊，你可有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吗？”
幼怡疑惑抬头，“逾明的消息？自……丧讯传来之后，他还能有什么消息？”
赵揽一蹙眉，偏过头，神色微微有些不忍，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件，让人递给幼怡。
那是半块青玉，触手冰凉，玉质清透。
幼怡看见摔得裂成两半的青玉，当即狠狠一震，手上不自觉握紧茶盏，宦官将青玉递到她眼前的时候，她指尖颤着，迟迟不敢接过。
上头刻了三个字，左边是“皎”，右侧是“清灵”。
是逾明旧物。
当时，赵皎第一回领着朝廷军驰援岭南，幼怡赠了他一块青玉，是太宗皇帝在她十岁生辰时送她的，似乎是淮北道岁贡里的珍品。
玉能挡灾，她别别扭递给他的时候，赵逾明还笑她，嘴上说着不担心，却将这样的好东西都翻出来给了他。
临别之前，他邀功一样将刻了字的青玉递到她面前。
幼怡彼时疑道：“怎么你的名字光刻一个字，反倒我要占两个？”
逾明笑着把她揉进怀里，总是控制不好力道，幼怡忍不住呼痛，一巴掌拍在他胸膛。
他就在她耳侧缱绻低语，热气烫得幼怡耳尖红透。
“因为你更重要，玉上有你的名字，我绝不会丢下它的，除非我战死了。”
幼怡又拍他一下，“傻话。都要出征了，还这么口无遮拦，让阿爹阿娘听见，可又要抹眼泪了。”
逾明轻轻吻她眉心，“我不在，阿爹阿娘会好好照顾你的，不用多想，我很快回来。到时升官，给你换一块更好的玉。”
一语成谶。
他那一回是好好回来了，升了都虞侯，点检与指挥使之下，殿前司第三人。
后来也的确战死，连这一块青玉都不知所踪。
而今日……半块玉好好躺在她手里，是刻着“清灵”的那一半。
赵揽的声音突兀响起，砸乱幼怡忧思心怀，“这是指挥使黄观给我的，你知道他吧？逾明的上官，跟逾明关系还不错。他一直在找他，当时逾明尸骨……其实已看不出来是他，黄观便不信他死了，派人在岭南搜寻一年多，终于寻到了这半块玉。
“阿兄知道，虽送回来这块玉，也不见得逾明就还活着。但玉不是在他失踪的地方找到的，或许就还有一线生机。黄观派去的人只能寻到这里，他就来求助朕，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隐秀合适。”
幼怡瞳孔骤缩，却是平和开口：“隐秀？他都没去过岭南，身子本也文弱，哪里就合适了呢？”
赵揽叹了口气，结巴向她解释，“倒也不是朕觉得……是黄观向我推荐的。我想了想，也是，当下正值春暖，岭南林中毒物又有复苏之势，若不好好治理，恐瘴气肆虐，又生疫病。这活苦，交给晏觉摩这样岁数的自然不行。隐秀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这些年也是时候擢升了，倘若将这件事办好，往后入阁台、枢密院，都是顺理成章。
“何况……他到底是你夫婿，逾明可能还活着这件事情，不好让太多人知道，但他是应当知情的。所以，纵你不忍，朕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他。”
幼怡垂眸，眼底凉得可怕。身后婢子来斟茶，热气白烟袅袅升腾，湿了幼怡眼睫。她一眨眼睛，湿气凝成一滴眼泪，挂在颊边，凉意刺痛皮肉，幼怡猝然清醒。
她低眉垂眼，再恭顺不过，颊边清泪更显娇弱可怜，“是，清灵知道了。”
赵揽果然蹙了眉暗叹一声，抚案无奈道：“清灵啊，此事是阿兄对你不住。你放心，也让隐秀放心，他此行我必派精兵护送，确保他安全无虞。”
既是私下去找逾明，当然是声势越小越好。况且治理林中毒兽，拨几个岭南道官吏也够了，怎么都配不上“精兵护送”的。赵揽大概也就顺嘴一说，说得好听点安慰好了她，好让她乖乖去劝戚言恬。
两人对坐无话一阵，更漏敲过未时，敲醒赵揽混沌脑袋。不过喝两口茶工夫，幼怡就察觉到赵揽少说瞥了她三回，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
幼怡搁下茶盏，终于瞟见他动了嘴皮子， “清灵……”
她也是头一回觉得，叫她名字而已，居然让她这么心烦，险些就要揭下柔顺假面，露出内里冰冷的獠牙来。
茶水一滚，猝不及防烫到喉咙，幼怡侧过身忍不住咳嗽，袖子遮住的脸已是通红。她一手不停拍胸口，恨自己急躁又莽撞，居然真的阴沟翻船，遭这样的罪。
她好容易从剧烈呛咳里缓过神，赵揽已是急得不行，离她座位大概就差一步，幼怡要是再慢一步，官家恐怕会亲自来为她顺气。
呛过这阵，倒是显得她眼眶脸颊都泛着微红，加之初初病愈，三分病气萦绕眉间，越发惹人怜惜，赵揽一时语声更加柔和，几乎是满怀愧疚地道：“有一件事，阿兄觉得，还是要先知会你一声比较好。”
他声音很低，幼怡差点没听清，“昭容有身孕了。”
咳意险些又漫上来，幼怡只恨方才差点呛死的怎么不是对面这人。
“刘胭怀孕”四个字迟迟钻进幼怡脑袋里，须臾，她才从昏蒙中反应过来，如一根长针刺入心口，猛地心尖颤动一下，传来一阵窒息绞痛，她紧蹙眉头，下意识问出口：“什么？”
赵揽耐心解释，“前几日刘昭容干呕腹痛，符祯去给她看诊，才发现她已有近三月的身孕。近日为了罚她，繁英阁一应用度都照县君份额，她过得不好，前些时候还见了红。所以……我昨日就免了她的罚。”
幼怡正想开口，却不当心咬到舌尖，口中血腥味淡淡溢出来，微小剧痛传遍四肢百骸，她竟觉得身后冷汗涔涔。
赵揽仍在絮絮叨叨说着，“阿兄知道，她与你有怨。刘子限查出来，说是身边女官诱着她这样做的，我未必就全信了，女官没有这样的能耐，阿兄清楚的。本来想着她侍候我多年也有苦劳，这辈子就照县君的待遇糊弄过去，但她突然就怀了阿兄的孩子，这……”
赵揽宫中侍妾良多，也有过一两个怀孕的，不过都可怜落胎了。有名有姓的嫔御怀了身孕，还是他登基以来头一回，无论刘胭此人如何，于她、于赵揽，这个孩子在此时到来，都是天大喜事。
幼怡淡笑摇摇头，饮了口茶，混着齿缝间的血迹咽进喉咙，眸光愈冷，开口却柔和，“清灵明白。阿兄膝下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昭容嫂嫂有了身孕，还是……皇嗣为重。至于嫂嫂从前……兴许是与汾王阿兄有些误会，毕竟我不过受了牵连，到底矛盾根源，还在汾王阿兄那一头。”
赵揽也不回玉阶之上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反倒随地坐在一边，与幼怡平齐。
他神色看上去有些失意，不太称心的样子，开口分外落寞，声音沉了下去，“清灵，我知道，我坐在官家的位子上，其实是不配的。”
嗯……第一卷真的快结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