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见到我一怔。
我弯了弯眼睛,有点埋怨:「戴助听器就不能喜欢音乐啊!」
她连忙摆摆手,气氛一松。
把多年心血都转让之前,小兔半开玩笑说:「你都追了柏川多少年的星了啊?」
「七年。」
她哈哈大笑:「柏川出道才四年。」
我看着玻璃门里自己的倒影,抿唇一笑。
十七岁到二十四岁,是七年,我没算错。喜欢柏川,不知不觉七年了。
「不后悔?」小兔最后一遍和我确认。
我说:
「不后悔。」
我登上了 qq,现在大家都用微信,qq 反而没几个人用了。但是我高中的时候,大家只用 qq。
列表已经没几个人了,我翻到特别关心,只有一个柏川。
他的头像永远都是灰色的。
当同桌的时候借着作业的名义加了他的 qq,可是后来应该是被盗了,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了。
哪怕知道这样,我还是不怎么敢打扰他。只是想起他的时候点开,然后看着发呆。
我这次还是这样,点开了他的聊天框,总想着好好道别。
一大段话删删减减,最后发出去的只有几个字:「歌很好听。」
可是就这么几个字,我都已经手心出汗,明知道对方不会收到,一颗心却跳得好快。
对面的头像突然跳动了两下。
从灰白变成了彩色。
从离线变成了在线。
对方正在输入中。
柏川发了两个字:
「谢谢。」
「你听见了吗?」
我呆住了,我没想过他会看见,还会给我回应。
等屏幕都变暗了,我才想起来打字,想了又想,才回复他说:「我听见了,满世界都是你的歌。恭喜你啊。」
曾经伸手可碰的同桌成了有名的乐坛传奇,我是真的为他高兴,恭喜他前程如锦。
聊天框上一直显示着对方输入中。
我等了又等。
终于收到了两个字。
柏川说:「晚安。」
我想,我是真的不会聊天。
但又有点庆幸,在七年漫长暗恋的尽头,我收到了一句晚安。
我把有关柏川的海报和专辑都收起来了,我妈帮我收拾的:「这么多年,总该放下了。」
我轻轻地嗯了声。
我妈其实也是柏川的粉丝,但她高中见过柏川的,一直知道我不是在追星,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柏川本身而已。
我妈停了一下,过了会才意有所指地说:「那个女孩看着挺漂亮的。」
她说的是林宛儿,早上她还在刷柏川和林宛儿的八卦视频,还悄悄看我哭了没。已经扒出来林宛儿的高中照片了。和我们一个高中,比柏川低一届,是学妹。
各方面都很符合柏川初恋的设定,蛛丝马迹都对得上。
爱挖细节的网友又纷纷表示自己磕晕了。
我很久都没说话,看着娱记扒出来的那张林宛儿高中照片,是高二文艺晚会那年的舞台照片。林宛儿作为主持人在报幕,她后面坐在钢琴前的是柏川。
光芒万丈。
是连我,都不得不承认的般配。
柏川和林宛儿的绯闻一出,青兰高中赢麻了。作为两人的母校,青兰高中最近在搞百年校庆,把柏川这个知名校友的名头一打出去,曝光量一度跃上热搜。
学校早就给往届校友都发了邀请函。
我到时候也会去。
我对青兰高中没什么好怀念的,值得我回首、驻足不前的只有一个柏川而已。
但我这次得回这趟校庆,因为柏川也会回去,我得趁这个机会和他见一面,把欠他的东西都还给他。
我妈从她的床头柜里把铁盒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存折给我。我和我妈赚得都不多,省下这张存折也有些吃力,里头的数额差不多能和柏川当初给我的助听器价位相等。
正好在校庆的时候还给他,也不会耽误他的时间。
我捏着存折,有点晃神。
就要见到柏川了啊……
但我没想到,青兰高中百年校庆这天,我差点连门都进不去。
媒体们长枪短炮地蹲在校门口,被保安远远拦着,路口还有警察维持秩序,每个回校的校友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就怕混进什么狗仔和疯狂粉丝。
我没通过,因为我的邀请函还没收到。
我从包里掏出一堆学生证件,就差给早已退休的班主任打电话自证了,已经讲到口渴的时候,保安有点轻蔑地瞥过我耳上的助听器,突然眼睛一亮,我还以为要放我进去了,结果他把我一推搡,转头迎上另一个人。
我差点摔倒,周围摄像机的咔擦声已经此起彼伏起来了。
不知道的以为明星走红毯。
但我站稳后转过头,才发现,确实就是明星。林宛儿被几个保镖护拥着,明艳的眉眼被墨镜给盖住了。
她的脸这两天挂在热搜上,一出现保安就认出来了,根本不需要出示邀请函就给她让了条通道。
我垂下眼,安静地等着这一行人通过。
林宛儿却在路过我时,顿住了。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她的目光在我的耳朵上逗留了下,又转到我的眉眼上,怔了下才抬起手脱掉墨镜,露出她明艳而具有攻击性的眉眼来。
林宛儿轻笑着说:「我们这是青兰高中,不是什么聋哑残疾学校,同学你别找错了哦?」
我有些错愕地睁大眼,脸烧成一片。
保安笑了两声,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林小姐,你放心,我们安保工作做得好,绝对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的。」
其实受到这样的偏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是这次,格外的难堪。
几乎让我站不住脚,可我反驳不了,只能垂下眼。
却看见林宛儿的背后,一辆低调纯黑的车停住,黑色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冷淡矜贵的脸,我从没想过,和柏川的重逢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至少不该在我处境这样困窘的情况下发生。
我连忙低下头。
可晚了一步。
「温宁。」柏川喊我的名字,声音有点轻。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远处的娱记粉丝已经发现他了,闪光灯在白日交替错乱,像是庆祝一场盛大重逢。
「好久不见。小同桌。」咬字清晰。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小同桌。
我后来想起高中时代,很少记起来那些「小聋子」「小哑巴」的贬义外号,只记得柏川每次午睡醒,脸上压出一道红痕,少年哑着嗓音问我:「小同桌,几点了?」
柏川很受欢迎,话少得却像寡言,但不显得孤僻。他只要靠着椅子转着笔轻轻地笑,就有一堆人围着他。
我不一样,我是安静、孤立。
我那时用的助听器是最差的,不符合我的听力情况的那种,经常沉浸在自己无声死寂的世界里。
别人开始还有兴趣和我沟通,时间长了也就不耐烦了。
只有柏川,大概和我坐久了就无聊,一遍遍耐心地和我重复。
「小同桌,作业要交。」
「小同桌,帮个忙。」
「小同桌,听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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