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协谈，离璟辰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阿紫原本还准备了一大箩筐话反驳，却没想到离璟辰无动于衷，她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于是，她在水棠儿面前便多抱怨了几句。
水棠儿一直面无表情。
她只是在最后吩咐了句：“我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我。”
阿紫看了一眼天色，担忧说：“尊主，今日是月圆之夜，您还是呆在暗室去吧。”
所谓暗室，是水棠儿专门修炼的地方，也是她压抑痛苦的地方。
献祭禁术虽然让她活了下来，但到底是禁术，起死回生怎么可能不要水棠儿付出代价。
而每到月圆之夜，她就会功力大失，灵巫之力全然不受控制在她体内乱窜，痛到生不如死。
“我自有分寸。”
水棠儿说完便离开了。
阿紫原本想偷偷跟在身后护着水棠儿，可奈何实力不行，她只跟了三息的时间就把人跟丢了。
而水棠儿径直来到了深林的一条瀑布面前，她运力闯过水帘冲进了洞内，走进深处，是一个小水塘，而水潭的周围竟然盛开着一大片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散发着幽香。
当初水棠儿无到了瀑布外，就是嗅到了这香味才冲进水帘发现此处奥秘。
起死回生之后，她对曼珠沙华的感应力胜过旁人的百倍不止。
故此，她也发现这一片曼珠沙华长相极好，甚至比往生涯底下的那些曼珠沙华还要惑人。
而且，不经意一看，这些曼珠沙华仿佛涌动着金光，但凑近细看却没有什么发现。
水棠儿坐在花丛盘边，心中难得安宁。
可这安宁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自心口处开始蔓延，灵巫之力剧烈涌动，暴躁的似乎要将她撕碎。
水棠儿痛的抠住旁边的岩石，指尖尽断，她的眸光渐渐涣散，眼眶慢慢猩红，眉心处的曼珠沙华也有了由红转黑的趋势。
可她依旧不想服用曼珠沙华。
虽然服用曼珠沙华能压制痛苦，可她也知道，每服用一次，下一次灵巫之力的暴虐冲击会更加汹涌。
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如今，能忍过一次是一次。
左右，闻着香味也能缓解些许疼痛……痛到明日就好了。
忍常人不能忍，又怎能是轻易能做到的？
水棠儿死死咬住唇，最后咬的自己满口血腥，还是渐渐失去了知觉……
隐约间，她似乎感觉到有谁来到身边抱起了她，唇间被柔软撬开，一股和着灵力的药汁被渡了过来。
水棠儿想睁开眼睛，可她用尽了力气，却连眼眸都没有眨动。
她似乎还听见一身轻叹……
“汐儿，睡吧……”
水棠儿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好像回到了未出灵闵谷那段时光。
梦里，有安姑姑温柔唤着她“汐儿”，梦里……的离璟辰也回到从前的模样。
他虽然不善言辞，大多时间虽然面无表情，可他的眼眸却怜悯而仁慈……水棠儿感觉自己像是以旁观者的姿态，飘荡在这宛如记忆的梦中。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分明没有心，可心却还是这般痛。
夜长，梦很多。
醒过来之时，水棠儿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不过，鼻翼嗅到了幽香把她拉回了现实，她冷着脸起身，毫不犹豫离开了这里。
她没有发现，一夜过后，她身后的曼珠沙华突然暗淡了，没有了那层金光，没了灵动宛如死物。
南北两国最后签订协议之时，水棠儿终于到场了，之时这一次，离璟辰竟然没有来。
阿紫小声在水棠儿耳边说：“我听说，那和尚三天前似乎和谁打了一架，回到居所时还吐血昏迷了，弄的这些江国人人心惶惶呢。”
水棠儿微微皱眉，三天前，真是月圆夜发病的日子。
这倒是巧了。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水棠儿便没有放在心上，而阿紫见水棠儿对此不感兴趣便也没说下去。
楚承鄞这般协议签订后，便准备班师回朝，临行前他特地来求见水棠儿。
“尊主，南国此次得胜，您功不可没，不知您可愿随我回朝？”楚承鄞说完，小心望了水棠儿一眼，暗含期待。
可水棠儿却说：“不必了。”
楚承鄞眼眸瞬间黯然，争取说：“凤都甚是繁华，尊主此次助我良多，能否让我稍敬地主之谊？”
凤都，是南国都城。
水棠儿依旧拒绝，“不劳费心，凤都我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说完，她便起身打算送客。
阿紫很有眼力上前一步说：“三皇子，我家尊主还有其他的事要忙，三皇子要是有其他合作，按老规矩联系我们即可。”
“三皇子，请吧。”
她在提醒楚承鄞，水棠儿此次帮助，不过是合作而已。
楚承鄞不是蠢人，心中黯然，但也只好自我安慰，以后至少还有见面的机会。
“尊主，那改日再见。”
水棠儿仅点了点头。
送走楚承鄞之后，阿紫回程，见阿青正在询问，“尊主，探子来报，江国国师并不在军营，我们要继续搜查他的踪迹吗？”
却听水棠儿轻笑一声说：“不必了。”
而后她又走出了凉亭，嘲讽说了句：“人已经来了。”
接着，她猛然朝着不远处的竹林挥出一掌，一声白衣的离璟辰果然现身。
阿紫阿青两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站在水棠儿的身侧，满神戒备，如临大敌。
离璟辰躲过攻击之后，平稳站在水棠儿不远处。
水棠儿冷望着他说：“离璟辰，我上次说过，你若再私闯我的地盘，我必杀你。”
离璟辰自平静注视着水棠儿，说：“汐儿，跟我回江国。”
阿紫瞬间明白，原来那天晚上打断自己尊主“好事”的人就是离璟辰。
她不仅在心中暗骂，这死秃.驴，自己和江白露乱搞，却打扰尊主的情缘，真不要脸！
越想越气，她干脆冲上前，“臭和尚，就凭你也配命令我们尊主，看我不取你的狗命！”
“阿紫，退下。”水棠儿一挥衣袖将人往后拉。
十个阿紫都不是离璟辰的对手。
这时，离璟辰又重复说：“汐儿，跟我回江国。”
他紧紧望着水棠儿，眼眸里是化不开的坚定。
倘若细看，就能发现，这份坚定底下，燃烧着快压抑不住的深情。
可惜，水棠儿早就看不见这些了。
第19章 对不起
水棠儿望着离璟辰，突然想到了月圆之夜梦到的那些过去。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离璟辰，和年少时的离璟辰可真像。
所以，她突然改变了注意。
水棠儿勾唇一笑，说：“回江国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离璟辰见她松口，眼眸瞬间一亮，连忙问：“什么要求？”
见他如此迫不及地，水棠儿眼中闪过狠戾，他就这么想着把自己抓回江国处死？
心中暴虐涌动，眼中闪过一抹暗红，接着她便冷说：“离璟辰，我可不敢就这么跟你回江国，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不过，你若是肯站着不动接三掌，我便跟你去江国。”
离璟辰心中一痛干涩说：“汐儿，我不会再伤你……”
水棠儿嗤笑一声，便说：“离璟辰，十年前你在往生涯刺我的那一剑，我至今还疼着，你说我会不会信你？”
离璟辰握紧手中佛珠，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浑身的痛苦，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那一剑不是他刺的吗？
可她哪里还会信他？
深呼吸平息了心中的痛苦，离璟辰便轻说：“我答应你，但你也要说到做到。”
活落，就见水棠儿凌厉一掌袭来！
她还嘲讽说：“放心！我可不想某些道貌岸然之徒！”
一掌下去，离璟辰闷哼一声，向后划出了很远的距离。
他咽下喉咙的腥甜，紧紧望着水棠儿，眼底闪过一抹苍凉。
她恨他，他以为他能坦然面对这些，可是他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望着她的恨意，他甚至连正常的呼吸都稳不了，更别谈运功。
可水棠儿的第二掌却到了！
“咔嚓”一声！离璟辰的左手臂生生被水棠儿的掌力震裂！
他无力单跪在地，唇角溢出鲜血。
水棠儿收掌，没有继续第三掌，只凝眉望着离璟辰，心中诧异至极。
离璟辰竟然这样弱了？
当初在往生涯顶，她可是领教过他的功力的，十年过去，他竟然不进反退？
诧异过后，她却嘲讽说：“离璟辰，你的功力退步的这么厉害，该不会是你的佛祖知道你动了妄念，收回了对你的优待了吧？”
离璟辰低垂的眼眸微动，不敢看水棠儿的眼，他确实生了妄念。
他每日每刻，都在想她。
想得快要疯了。
可却听水棠儿说：“离璟辰，为了江白露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可曾后悔？”
离璟辰猛然抬头望着水棠儿，他哪里是为了别人？
他的妄念，他的修行，他的坚持……那些好的坏的分明只是为了她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