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指节攥得泛白,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沼泽,暗无天日地彻骨绝望,要把他活生生地一点点溺死。
短短的十几分钟,秦陆缓缓地理好了思绪。
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既然苏芍药想假装失忆,想要假装记不起过去种种,他就遂她的愿,继续陪她把这场戏演下去。
这样,至少他还能保留一个邻居家哥哥的身份来对她好。
恍神之际,突然,车窗被敲了两下。
秦陆还没能回过神,转头看去,只见车窗外苏芍药清雅的小脸。
“阿衍哥,你怎么还没走,车坏了?”
她声音温和淡然,秦陆却移开眼:“没有,我想起来有东西没给你,所以折返回来。”
他说着,将手中握了许久的红色礼盒递给她。
苏芍药没接,眼中带着迟疑。
秦陆咽了下喉咙:“不是我给你,是我妈买来送你的。”
又是这个借口。
苏芍药心知肚明,鱼和礼物都是秦陆“主谋”,顾母不过是挡箭牌,但她却不能揭破这层窗户纸,只能伸手收下。
打开盒子,她险些被钻石上反射的光刺到眼睛。
一根项链上足足有十几颗粉钻,价格要往四位数上飘。
苏芍药没多看一眼,合上盖子就递回去:“我不能要。”
这次轮到秦陆一动不动。
苏芍药眉心微蹙:“心意我收到了,但这礼物太贵重,你拿回去给伯母,替我谢谢她。”
他抿了抿唇,别开眼:“不过是一条项链,不算多贵重,而且……”
“你值得。”
第三十四章
秦陆的声音似乎在耳边萦绕不去。
可等苏芍药回过神,眼前早没了车影。
她神色微肃地盯着秦陆离开的方向,心口处无端有些发烫。
手里的粉钻项链像是烫手芋头,让苏芍药有些拿不住。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是因为她的死而愧疚,所以知道她还活着就想尽办法弥补?
苏芍药忽然意识到,或许失忆也不能让秦陆彻底离开她的生活。
可还有什么办法?
理不清思绪,苏芍药索性不再去想。
她将礼盒丢进包里,赶去赴吴茜的约。
接下来的一唐,苏芍药忙的昏头转向,连秦陆始终没再出现过都没注意到。
而她在忙的事情,就是吴茜那天带来的消息——她写的小说被导演看中,要拍成电影了。
知道这件事的沈寻和沈骆打趣她,马上就是炙手可热的编剧了。
苏芍药却没功夫理会他们的调侃,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几天下来,人似乎都瘦了一圈。
电影开拍前的这天晚上,吴茜带着苏芍药去了剧组的饭局。
应酬中推脱不掉喝酒。
唐LJ晚柠被劝着喝了几杯,胃中一阵翻涌。
她走出餐厅缓了会儿,清新的空气赶走不少烦闷。
正准备回去时,身后却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
“柠柠?”
苏芍药侧眸看去,不禁一怔。
秦陆无声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隐在黑暗中的双眼晦暗不明。
“你瘦了很多……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他稍稍严厉的语气让苏芍药心头一跳,有一种被抓了包的感觉。
她强装镇定:“最近工作太忙,今晚有应酬。”
“这不是你不好好吃饭的理由。”秦陆皱了眉。
苏芍药本就难受,又被这样莫名其妙地训了两句,隐忍的情绪濒临迸发。
她拧眉看向秦陆,语气不耐烦。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话落,空气中一阵诡异的寂静。
苏芍药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太重,像是埋怨,而以现在两人的关系,她不应该这样。
刚要开口,却见秦陆微微垂下了头,眼中的失落分明转瞬即逝,却格外清晰。
“抱歉,我不是要说你,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苏芍药怔住。
担心?以什么身份担心?
见她沉默,秦陆以为她生了气,放缓声音道:“等下我送你回家吧,我没喝酒。”
他语气中含着紧张和试探,苏芍药听着,拒绝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没来得及开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餐厅中走出来,为首的就是走路有些不稳的吴茜。
瞧见苏芍药,吴茜对她挥了挥手:“柠柠,打个车回去吧,我喝醉了。”
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秦陆垂眸看她,眼睛竟有些亮:“太晚了打车不安全,我送你。”
不知怎的,苏芍药觉得此刻的他像只在摇尾巴的大狗,如果她拒绝,他一定会难过。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有些犹豫。
秦陆却像是能看透她心思一般:“柠柠,为什么不能让我送你回去,你在躲着我?”
苏芍药心里一跳,抬眸就撞上他那双漆黑瞧不清情绪的眼眸。
如果再拒绝下去,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但这样,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第三十五章
她顿了顿:“没有,你想太多了。那就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秦陆随即就露出笑容:“不麻烦,应该的。”
苏芍药心里莫名有一种捏着后脖颈,只能听命顺从的奇怪感觉。
这时,吴茜走近,看见秦陆时微微一怔:“你……”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苏芍药没看到她微微放大的瞳孔,自顾自介绍:“他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秦陆,正好碰上送我回家。”
吴茜怔怔点头,却不知道是因为喝醉还是因为什么:“那正好,有他送你回家我就不送你了。”
告别一众人,苏芍药跟着秦陆坐上车。
一路上,车厢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种诡异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压抑。
到了公寓楼下,苏芍药解开安全带,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刚掰开车把手要开门,秦陆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柠柠,可不可以……不要躲着我?”
苏芍药动作一顿,心脏无端跳的剧烈:“我没有,再说……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秦陆勾了勾嘴角,笑容染着苦:“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出来的。”
“感觉不算数的。”苏芍药本能地吸了口气,“更何况我们从前毫无交集,以后也没必要有太多交集。”
“我只是想对你好。”
话音落下,苏芍药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什么?只是想对她好?
这是什么话?
苏芍药无声攥紧手指:“为什么要对我好?”
秦陆目光熠熠地看着她,手缓缓指向自己的心脏。
“因为这是我亏欠你的。”
车厢里不知道第几次陷入沉寂。
苏芍药松开车门把手,咽了下嗓子,把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压回去。
“你什么时候亏欠了我?”
他不可能会知道自己在假装失忆,她分明天衣无缝,演的滴水不漏。
秦陆放下手,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声音中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小时候,你心口上有道疤,是为了救我被树枝划的。”
苏芍药吊着的心陡然落底。
她心口上的确有道疤,也的确是小时候为了接住从墙上摔下来的秦陆留下的。
但他刚刚指向自己的心口,她差点以为他说的是对她心上的伤害。
早知道演戏这样提心吊胆,当初就不该临阵脱逃,真的忘了秦陆才好。
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苏芍药的语气很明显轻松了些,但她自己没察觉到。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用放在心上。”
秦陆却不容置否:“不管时间长短,亏欠了总要还。”
苏芍药莫名觉得他这话中还有别的意思。
但是想了想,秦陆什么都不知道,应该只有表面意思。
她抿紧唇,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应对。
答应,他以銥誮后说不定会更频繁的找自己,可是不答应,就显得太刻意,真的是故意避开他了。
半晌,她终究是没回答,反而是说:“你这样对我好,女朋友知道了要吃醋,可是不好哄的,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秦陆沉了声:“我没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