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日,没有饭食,没有水,我发着高热已到了濒死边缘。
到了此刻,我求生的意志格外强烈。
想到近来府中的大事,我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对着门外的看守道。
「烦请你禀告王爷,我能为他找到掉进河里的东西。」
很快,我就被领到了前庭。
前面站着一个人,修长身材,一身青色刺绣长袍,墨眉似剑,贵气逼人。
我忍着不自在双膝跪下,「参见王爷。」
顾景烨觑了我一眼,掀开杯盖缓缓喝着手里的茶。
「你可知欺骗本王会有什么下场?」
我定了定心神,低首恭敬回复,「不敢欺骗王爷,只是需要问几个问题才能确认。」
上方的人没说话。
我揣摩着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开口,「请问王爷掉下河中之物有多重?」
顾景烨放下茶杯,沉默了一瞬,「约是三四百公斤。」
「那水流的速度呢?」
「水流并不湍急。」
「可知此物的密度?」
问完我发现失言,这时候哪有什么密度,马上改口重问,「此物是什么质地?」
顾景烨一直看着我。
我攥紧手心。
两天没喝水,又发着烧,喉咙也干涩不已。
其实我也不是很拿的准,掉入河中的东西最后的位置跟水流的速度,东西的密度以及形状,包括什么形态落入水中都有关系。
但无非东西是在原地或者上游。
长时间没有声音,我却已经感觉头晕阵阵,强忍着不适,小声继续问。
「王爷只在下游找了吗?」
他语气已有了几分不耐,「是在掉入河中半月之后寻找,在掉落原处也曾仔细寻过。」
他们确是很谨慎,已过半月,还在原地仔细找了。
那掉落之日为何没有打捞?
我有些疑问,但没继续问。
膝盖被地面石头硌的难受,我轻轻挪动了一下开口,「请王爷派人往上游方向寻一遍。」
话落,堂内气压明显变低,他们想必是觉得我在戏耍他们。
上面没有发话,我也跪着没再出声。
地砖冰凉,胃部也疼痛难忍,额上疼出细细碎碎的凉汗。
「加派人手按照她说的去找。」堂内沉默良久后,顾景烨发声。
可却始终没让我起来。
寒冬季节我身上竟只有一件薄裤,这么跪在冰块似的地上,膝盖就废了。
膝盖损伤是没法修复的。
我思量半晌准备开口,这时顾景烨对着刘管家说了句,「给她搬个凳子。」
我慢慢起身,可还是由于身体太弱,晃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旁边的椅子。
下人搬来凳子,又上了杯茶水。
手指已生冻疮,我用袖子抹去渗血的地方,捧着滚烫的茶水细抿。
察觉到顾景烨凝过来的视线,我手指又不自觉紧了紧。
临近晌午的时候,刘管家进来禀告,东西找到了。
2.
顾景烨出乎意料的看了我一眼,对着刘管家吩咐道,「将东西放入上宝阁,派人看管。」
又转过头问我,「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不知道提什么要求属于合适范围内。
在心里想了想,就说了最要紧的,「想求一副治疗发热的药。」
顾景烨转动着拇指的扳指,淡淡出声,「就这个?」
「是。」
他面上带着审视的意味看我一眼。
「叫什么名字?」
「又夏。」
他转身对着下人吩咐,「去给她找个大夫。」
顾景烨不仅找了大夫,还送来了冬衣。
喝了三天药,又被人细心照顾,我身体已经感觉大好。
三天时间我打听到了事情始末。
他们掉进河里的那块石头是一块罕见的帝王玉。
当今皇上爱玉,举国皆知,他皇冠以及朝服上,均是镶嵌上等玉石。
但平朝产玉极少,这让玉石更为珍稀。
这块帝王玉是顾景烨在边陲之地所得,底部已切割一部分,露出极为上等的帝王玉。
顾景烨准备将玉石原封呈给皇上,由皇上择人打磨。
可回来途中几经偷袭遇害,顾景烨深受重伤,陆路颠簸,同时也为了安全,改走水路。
就在临近京城不远的时候,刺客再次出现,玉石掉入河中。
顾景烨一个人死里逃生,太医在王府住了半个月,他才缓缓转醒。
王府的护卫过来传话,让我去一趟前厅。
顾景烨负手立于桌前,见我过来,转身问我,「身子可好了?」
上次下跪膝盖至今都是痛的,弯下身子跪在地上,「谢王爷请大夫诊治,现在已经大好。」
他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怎会想到东西是在上游?」
我站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坐下,脑中组织了下语言,轻声说道,「石头重量河水不能轻易冲走,流水遇到稳定的石头回冲会在石头底下冲刷成坑洞。」
说到这里顾景烨的眉头便已经解开,但我还是继续说完,「当坑洞越来越深时,石头便会站立不稳倾倒在坑洞里,这样反复,石头就会不断向前翻转,所以石头就逆流而上了。」
顾景烨认真的盯着我,好半晌,他才又问。
「你怎么懂得这些?」
我低头回答,「以前在家中看些杂书。」
「哦…?你识字?」
「并不识得太多,大都是小时家父读与我听。」
原身的父亲其实并不认字。
但我猜测他肯定不会大费周章去调查一个粗使丫鬟的身世。
顾景烨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今后就在在书房伺候吧。」
3.
隔天我在书房候着,顾景烨一直没出现。
书房有两排书架,全都塞满了书,地上都七七八八堆放了很多。
「怎么?你想看?」顾景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被吓了一跳,「只是觉得书本摆放有些乱了,奴婢不敢擅自整理。」
顾景烨轻笑了一声,「都是些常规书籍,并不是要秘文件,你整理吧。」
见顾景烨坐下后,拿起一份奏折就陷入沉思。
我上前放下一杯茶,开始轻手轻脚的整理书籍。
刚才仔细看过,这些书籍都是随意放的,并没有按照种类进行分类摆放。
我先将一个书柜清空,再按照种类进行排放。
我做这些的时候,顾景烨就坐在我身后。
他的视线让我如芒刺在背。
但我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只认真做着手里的事。
第二天我早早去厨房拿了木炭,一笔一画将书的种类写于纸上,再贴到书架上。
刚做完就见刘总管乐呵呵走进来,他张口就说。
「又夏姑娘,老奴恭喜你了。」
什么?
他许是见我没反应,又走近一步笑的见牙不见眼,「王爷今晚让你去伺候。」
晴天霹雳!!!
我被震在当场!!
怎么会??
王府一直没有女人,我一直以为顾景烨在这上面清心寡欲,一心只想着皇位。
就算想要女人,也万万轮不到一个粗使丫鬟来折辱他的身份。
「傻孩子,是不是高兴傻了?」
「今天就不要在这了,快去准备准备,虽然才一早上,但还是早准备要好,我已经让嬷嬷在给你备了热水。」
这是已经板上钉钉?
我立马跪下,「刘总管,王爷身份显赫,我一个粗使奴婢万不敢辱没王爷。」
刘总管应该是以为我被吓到了,耐着性子跟我说,「王爷既看上了你,就是你的福分,你且好好伺候就好,后面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我也知道跟刘总管多说没用,泄气的瘫坐在地上。
刘总管见我脸上没有一丝喜气,终于知晓我是真的不愿意,他一副我不知好歹的眼神看着我,提醒我道,「我们做奴才的,就是要让主子高兴,主子高兴了我们才能称心。」
到了晚上,我已经冷静下来。
跟刘总管说没用,但跟顾景烨说兴许是有用的。
他一个王爷,还能勉强一个不愿意的丫鬟吗?
以我的了解,他断不会做这么掉身价的事。
心里想好了说辞,来到正房处正准备让护卫通报。
里面的人直接开口,「进来吧。」
推门而入后,我没往里面看,直接跪在了门口。
「过来。」
「奴婢不敢冒犯王爷,在这听您吩咐。」
「啪——!」
茶杯带着茶水被甩到面前,我不禁一颤。
寂静的夜里,器物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他威厉的再次说道,「过来。」
4.
我犹豫了一瞬,缓缓起身。
他坐在床前看着我,「可知今晚叫你来做什么?」
「知晓。」
「很好,过来伺候解衣吧。」
我将头贴紧地面,「王爷,奴婢……啊!」
话未说完,我就被他一手拉进床帏,接着就被一身躯盖住。
「少说那些扫兴的话。」
他手直接探过来,我感觉到身体蓦的一凉。
控制住内心想要骂人的情绪,我双手死死攥住他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王爷,奴婢已心有所属。」
感受到上面的身体一滞,「你好大的胆子,你已卖入王府就是这王府的人。」
我赶忙下地跪好,「王爷息怒,奴婢后面会为自己赎身。」
顾景烨外衣已经散开,索性将将外衣脱下,呵笑一声,「你倒是情比金坚,那他人呢?」
「走散了,至今还未找到。」
顾景珏低头看着我,明显压着怒气。
「既已找不到,之前的娃娃亲自当也不作数了。」
「奴婢与他青梅竹马,已约定此生非彼此不可。」
我没抬头,却能感受到他正狠厉的盯着我。
室内烧着地龙,依旧让人全身冰冷。
我一动不动,心里却盘算着几条应对的说辞。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发话。
「滚出去。」
我没敢耽搁,急忙退出。
接下来半个月,顾景珏都是早出晚归,没有再来书房,也没再叫管家传话过来。
我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这事应是过去了。
这天晌午,我正捧着一本书看,就见浩浩荡荡进来数十人,打头的人高举圣旨。
王府上上下下聚齐跪地接旨。
这是一道封赏的旨意。
除金银外,皇上还赐下几位清流之家的女儿。
也是,诺大的一个王府,就只几个粗使丫鬟,一个嬷嬷,通房小妾通通没有。
以往顾景烨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还说的过去,现如今人回来了,他的母后也会急着为他充盈王府。
美人们是随着圣旨一并过来的,安排妥当后又采买了一些下人,整个王府顿时忙活起来。
以往我还会去王府湖边坐坐,现如今我怕生出麻烦,只两点一线,不与府里的女人们碰面。
可没想到还是没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