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生个孩子,我让你做王后!”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不下百次。
我初来北羌并不是嫁给他,而是他的兄长,上一任北羌王。
我早已不记得他的名字,服侍过他一段时间后,他没有留下任何子嗣暴毙而亡,原本最不起眼的赫羯却稳坐北羌王宝座。
我不在乎。
身下的疼痛让我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赫羯捏住我的下巴逼着我注视他的眼睛,好似今日他猎得的那一头狼王,在黑夜之中注视着自己的猎物,令人胆寒。
我被赫羯冲撞得面色发白,在床第之间他并不在意任何女人的感受,即使他说过我很特别。
我疼得眼泪不自觉地盈在眼眶里,我偏过头去,赫羯见状,一口咬在我的肩头。
赫羯捏着我的脚踝,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他俯视着被汗水打湿的狼狈的我,表情说不上欣赏还是怜悯,总之让我很想一刀扎进他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赫羯终于停了下来,默默注视了我一会儿,随即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
青青紫紫的痕迹布满了我的全身,我却已不会像最初那样昏厥过去。
我感受着身下温暖的毛皮,这是最好的狐狸皮,赫羯把它赐予给我,却夜夜让我在上面承欢,将我的尊严反复撕碎。
我并不想念远在万里之外的我的故乡,聿都。
今日北羌王猎来了草原上最凶猛的狼王,王廷上下皆在欢庆,宛如我刚入北羌的那天。
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02
我十四岁以前是很幸福的。
生在高门大户,却从没有规矩束缚,爹爹是大将军,母亲是嫡出长公主。
我虽是女儿身,可从小到大,爬树下水,走街串巷,自由自在。
父亲常年驻守边关,母亲时常入宫陪伴太后,我虽上有长姐,下有幼弟,却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长姐身份尊贵,早被定下太子妃之名,幼弟男子之身,将来要担门户,故文武皆重。
唯有我,悠哉悠哉,懵懵懂懂,又最擅与父亲母亲撒娇,便由得我玩闹了。
幼弟名皓,小字怀瑜,我最喜欢捉弄楚皓,他总是敢怒不敢言,但对长姐,我却从不敢造次。
长姐名予容,用母亲和太后娘娘的话来说,长姐有“国母之风”,一举一动,皆是聿都女子之典范。
我从没见过长姐用膳时多食一口,坐定时身姿摇晃一瞬,更没见过长姐言谈举止时有一刻失礼,每每和长姐在一起时,我总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但长姐待我极好,母亲不在的时候,便是长姐陪我读书识字,哄我用膳入眠。
小时候我不懂事,有命妇逗我说长姐是要入宫做贵人的,日后定不能如今时今日这般日夜陪伴我,我便偷偷跑到后院把接送命妇的马车放跑了。
长大之后,我才渐渐明白确实是我幼稚,长姐这么尊贵美好的人,自然是要入宫做太子妃,做皇后的。
我和长姐之间也有很多秘密。
比如长姐会允许我出府,还总教导我要心怀善意,识民生疾苦,我每回从外面回来,长姐总是最认真地听我说在外的所见所闻,眼睛亮晶晶的。
长姐最喜欢西街宋姓小贩卖的糖糕,东街福禄客栈里王姓书生说的书。
再比如长姐与太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敢在人前表露,只能差人传话传信聊表相思,静待圣旨赐婚。
这个传话传信的小倒霉蛋,当然就非我莫属。
长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从长青山的桃花开了,到明月湖上的杳杳笛声,我统统替太子传了个遍。
太子纪昀,清风朗月,芝兰玉树,以贤德称颂于百官,有未来明君之风,与长姐乃天作之合。
长姐及笄两年后,府里开始着手长姐的嫁妆,虽然圣旨还未下,但母亲常伴太后身侧,宫里已经放出了风声,不过这月余的事。
将军府一时之间门庭若市,再加之爹爹驻守边关多年,这次正好赶在长姐要册封太子妃之时平定了北羌的动乱,可谓是双喜临门。
我自是十分欢喜,虽然多少有些舍不得,但太子对长姐用情至深,长姐入宫必定是幸福的。
母亲更是欢喜,这次长姐即将出嫁,母亲已递了信传话给爹爹,让他速速回聿都。
就连楚皓去学堂不好好听夫子讲课,母亲都没有过多苛责。
我陪着长姐在闺阁之中绣嫁衣,看着长姐眼底温柔的笑意,我也不自觉的沉醉其中,长姐的美丽从来不是勾魂夺魄,而是像春日里枝头温柔的杏花,看着便叫人心旷神怡。
……
“娘娘。”
医女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在为我上药。
这药是赫羯特意从中原重金买回来的,草原上不会有这种精细的药膏来使肌肤光滑细腻,就连眼前的医女都是赫羯从中原抢回来的,就为了方便照顾我。
医女容貌普通,但看在我眼里,却总有几分亲切,她同样温柔,圆圆的杏眼总能让我想起长姐。
我心中软下几分,“多谢,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
我对她还存着几分亏欠,若不是我,她也不会被赫羯掳至此,不必如我和长姐一般,饱含恨意地活在异国的土地,最后绝望地死去。
我闭了闭眼睛。
03
长姐没有穿上嫁给太子的嫁衣,就在父亲即将启程回朝的第二日。
传回朝堂的军报中,前去监军的二皇子禀说父亲与北羌勾结,以至于置本已得胜的军队落入北羌陷阱,十万大军八万覆灭,幸得其与副将洞悉父亲阴谋,才保全剩余两万将士性命。
北羌反败为胜,要求聿都割地赔款,聿都贵女和亲北羌。
天子震怒,当即派兵包围了将军府。
彼时母亲正在宫中陪伴太后,被软禁在太后宫中,楚皓挡在我与长姐身前,不让禁卫军靠近。
“我父亲为国驻守边关十数年,平定大小动乱不计其数,如今就凭一封军书便想污蔑我父亲,我楚皓第一个不服,我要见圣上!”
少年青涩俊朗的眉宇间已有了父亲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将盛气凌人的禁卫军统领也逼退几分。
楚皓素来不爱念书,只喜欢舞刀弄剑,想做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侠客,平定世间不平事。
就在陷入僵持之际,快步走进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在禁卫军统领耳边说了一句,禁卫军统领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小公子,别为难末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大将军是否叛国得由圣上定夺,再有阻拦,圣上有旨,格杀勿论!”
竟是格杀勿论,若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圣上还信任将军府,怎会是格杀勿论的旨令?
随着禁卫军统领的一声令下,禁卫军蜂拥而上,瞬间将楚皓按倒在地。
“弟弟!”我与长姐焦急万分,但眼看便有禁卫军靠近我们,楚皓一把挣开禁卫军,抽出佩剑与他们交战在一处。
楚皓的武功虽得父亲真传,但架不住对方人数众多,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眼见楚皓不敌,禁卫军统领突然一剑砍下,竟生生斩断了楚皓的右臂,冷声道:“小公子,末将不想伤你性命,圣上还未下旨定罪,小公子不要不识好歹!”
豆大的汗珠从楚皓的额头滑下,又好似安慰地看了一眼我与长姐,明明才十二三岁的年龄,眼中却有了无奈与痛苦的神情。
就在禁卫军要抓住我与长姐时,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住手!”
我与长姐抬眼望去,竟是太子纪昀。
“太子殿下?”禁卫军统领不解地单膝跪下行礼道。
“孤令你们速速退离将军府!”太子的语气不容置喙,满满都是对长姐的保护。
禁卫军统领一怔,“可圣上......”
“速速退去!”太子又令道,“父皇那边,自有孤禀明。”
“是。”
禁卫军统领带着禁卫军离开了将军府,我却清楚地看见,刚刚前来传话的太监复杂地看了一眼太子,才摇摇头走了出去。
04
楚皓被抬了下去,他已经疼得昏了过去,太子从宫中带来了最好的太医,可最终也没能保住楚皓的手臂。
我握着楚皓的左手止不住地哭泣,不明白昨天还热热闹闹的将军府,今天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长姐站在一旁,眼眶红红的,却不知为何,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
“殿下,可否告知予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爹爹如今情况如何,母亲在宫中可还安好?”长姐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尽力维持着平和。
纪昀沉默了两秒,道:“将军已经战死,姑姑在太后宫中,具体如何不得而知。”
他想上前一步握住长姐的手,却被长姐躲开了,长姐执拗地盯着他的眼睛,оазис我从未见过长姐这样。
长姐一字一句道:“我相信父亲。”
长姐一向聪慧,可我那时还不理解长姐这句话的含义。
“予容,你等等孤,孤与你总归是站在一处的。”太子的眼神中竟有几分祈求。
长姐眼中的泪终是没有忍住,落在纪昀的手心,长姐看向床上的楚皓,又看了看床边的我,温柔道:“予商,照顾好弟弟,我想入宫陪伴母亲。”
长姐将我和楚皓交予太子纪昀,让他将我们带入东宫照料,纪昀答应了。
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处,模糊了我的双眼。
太子很快就被圣上处罚,被禁足在东宫,但至少我与楚皓是安然无恙了。
楚皓醒来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没有右臂的事实,还安抚住了还在难过的我,笑着扬了扬自己的左臂,“没事的二姐,我还有左臂呢,照样可以锄强扶弱,行走江湖!”
他笑得那样晃眼,却在听说长姐入宫后慌了神情,立马去找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