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陈则恰好相反,他做事更加果断,但也狠辣。
奏折上,圣上批了准字,这表示他已在按我哥的建议在布局。
「这是正道,微臣还有旁门左道。」我凑过去,「咱们试试?」
圣上忽然嗅了嗅鼻子,「宋爱卿,你中午又吃韭菜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朕记得,你以前不爱吃韭菜啊。」
「圣上,我能给您提个意见吗?」我正色,圣上这个缺点不改,简直误国啊。
圣上靠在椅子上,表情仿佛在说,我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我语重心长,「您聊天时抓重点行吗?」
看折子也是,人家说捐钱,他看人生儿子。人家说增兵,他只看拜早年还发散性思维,想到年底放烟花。
刚刚还夸我胸大肌,作为一个男人,关注点太奇怪了。
「滚!」圣上道。
这次又没抓重点。
但计划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的。
三王之中,我认为突破口是既好酒又好色的齐王。
我让人查了一下他王府的后宅,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的妾室、通房、外室和姘头,一共有三十多位。
西门庆都自愧不如。
而且,他子嗣也很繁茂,总共有十一个儿子,七个女儿。
最大的已经给他添了孙子,最小的比他孙子还小。
不过他也不只是好酒好色,势力也是三王中最大最强的,这种情况,我哥的计谋是明智的,从内部分裂瓦解。
但太慢了,他慢慢布局慢慢收线,到时候人家孙子都添一窝了。
所以就算是分裂也得快。
晚上我正在家用膳,小厮忽然飞奔进来,激动地道:
「圣上驾到,御辇到门外了。」
我和我哥对视,我哥问我:「你干了什么?」
我只好对我哥和盘托出,白天和圣上提的盘门左道 。
「我不知道你的旁门左道,你去见圣上,以免穿帮。」我哥说着就要走,我拉住他,「我还没化妆,你先顶一顶。」
我哥去迎圣驾。
我提着裙子,苟着腰朝后院跑,但下了抚廊,迎面就看到了圣上。
「你是?」
「不是!」我拔腿就跑。
依稀听到圣上嘀咕道:「怎么这么眼熟?」
7
我成功说服了圣上。
两天后,我和圣上以及秦将军,启程去齐王封地。
朝中交给了杨阁老,临走前,杨阁老感激地给我送了十盒韭菜馅饺子。
马车里一股韭菜味。
圣上说回京后,他要罚我们一人吃一百个饺子。
我不太高兴,秦将军体贴地在我耳边道:「敏之莫怕,我一次能吃二百五十个。」
「谢谢你,阿牧。」
秦将军更体贴了。
两天后我们入了齐王封地。
我易了妆容贴了假胡子,穿着道袍带着秦牧在街边开了个算命的摊子。
圣上给我整理胡子,又理了理衣领,忽然手一顿。
我拍开他的手,「圣上,您要勒死我?」
圣上松开我的手,又恢复如常,颔首道:
「像那么回事,有点骗子的味道。」
我也白了他一眼,「要不你来?」
圣上敲了敲我的头,「朕是九五之尊,能做这等粗俗的事?」
「宋敏之,你越来越没数了,对朕翻白眼?!」
秦牧赶紧拉着圣上,「宋大人性格活泼,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他性子活泼?」圣上若有所思,「是啊,他怎么这么活泼了呢?」
秦牧朝着我打眼色,让我速速走。
「活泼点可爱啊,嘿嘿。」
「是可爱。」圣上神游天外。
我搓了搓鸡皮疙瘩。
宋半仙的算命摊子摆出去,一天半后的傍晚,齐王来看他新养的外室,我喊住了他。
「这位官人,天庭饱满命格不凡,就是可惜……」
话说一半留一半,齐王睨着我,「你这老道,我可惜什么?」
我语重心长地提醒他:「你要小心自己的儿子。」
齐王哈哈大笑,「我十几个儿子,你算一算我该小心哪个?」
「十几个儿子也得都是你的啊,得意什么?小心哪个你最清楚。」我白了他一眼,扬须而去。
男人对绿帽子的事,最容易生疑。
果然,齐王这天没去外室那儿。
第二天,齐王身边多了几个侍卫,但他依旧被行刺了。
齐王吓得不轻。
第三天,齐王的第八个儿子失踪,偷他的人当然是我们。
为什么偷第八个儿子,因为这个儿子的生母,虽是侧妃,但娘家势力最大。
侧妃不依不饶,咬定了是嫡长子做的。
隔日,齐王开始满城找我,而我换了妆容,打算出去找乐子。
「喝花酒吧,齐地的姑娘多绝色。」我撺掇圣上,他后宫都没女人,真不知道他是没兴趣还是不行。
圣上敲了我的头,「不许去!」
秦牧的头摇成了拨浪鼓,「那种地方,脏!」
于是,我们三个人去听戏了。
圣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听得特投入。
我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过了两日,齐王又被行刺了,这次伤得很重,重到以后他的三十几位美人,只能看不能碰。
「圣上,您这次终于抓到了重点。」
「呵,近墨者黑。」
秦牧在一边嘿嘿直笑,这个傻子,一次真的能吃二百五十个韭菜饺子。
我们到齐地的第十天,齐王的侧妃娘家进行了小规模造反。
因为侧妃的儿子失踪了,而齐王无法再让她生一个儿子了,于是她绝了希望,抱着我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的想法,起兵了。
其实他们本来不打算造反的,这事儿归功于我哥,他在侧妃娘家安插的幕僚终于站稳了脚跟。
要说我哥深谋远虑但磨磨唧唧呢,安插人居然兜那么大的圈子。
好在有我,让这个人起作用了。
这场造反,齐王的嫡长子死了,嫡次子残废了,其他的儿子孙子各有损伤。
齐王府虽还在,但齐王和他儿子们都废了。
齐王府已不足为患。
回去的马车里,我请圣上褒奖,「微臣付出太多了,您不奖励微臣吗?」
「是该奖励,你要什么?」
「免死金牌。」我给圣上捶着腿,「圣上英明神武,这种小东西就不要吝啬了。」
圣上忽然捏住了我的脸,咬牙切齿道:
「宋爱卿,你的脸呢?」
「您正捏着呢。」
圣上憋着笑,没憋住,「不要脸皮。」
但回去后,圣上还是赏了我一块免死金牌。
「别嘚瑟,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免得秦牧那傻子也跟朕要。」
「您放心,我一准儿不告诉他。」
我揣着金牌颠颠地回家去,秦牧揣着两盒韭菜饺子也颠颠回家去了。
8
我哥看到免死金牌,长长松了口气。
「就算圣上知道咱们兄妹的事 ,咱们也不用掉脑袋了。」
我爹也跟着傻笑。
「夭夭聪明能干,远胜于我,往后你多辛苦点。」我哥哥捧着长了肉肉的肚子,睡觉去了。
我问我娘,为什么不给他娶媳妇。
「不敢,」我娘低声道,「你哥绣花枕头,怕骗了人家精心养大的闺秀,于心不忍。」
我深以为然。
那天在宫中,有人送来进贡的竹叶青,我没忍住偷喝了三杯,没想到那酒后劲儿大,喝完我就醉了。
但好在我没耍酒疯,早上醒来,人已在家里。
我哥说是圣上让人用轿子抬我回来的。
但从那天后,圣上记恨了我喝了他的酒,盯着我压。
我开始想念周陈,于是决定给他写信。
「二十日不见君,甚是思念,速归!」
圣上发现了我在给周陈写信,他阴阳怪气,「还思念君,你恶不恶心?」
「都是同僚,思念一下不行?」
「你几日不见朕,你思念朕吗?」
我点头,看上去应该很诚恳,「思念啊。」
「你把思念圣上四个字,写一百遍,朕就信你。」
圣上真的烦死了,堂堂国君不务正业,就坐我对面看我写,写了一半他觉得不得劲,「朕的表字,道景。」
「什么意思?」我停下来问他。
「剩下五十遍,你写思念道景。」
我觉得他疯了,写了一遍给他,「您自己看看这像话吗?就不觉得很暧昧吗?」
圣上一愣,俊脸迅速蹿红,跟糊了一层朱砂似的,拍着桌子怒道:
「朕愿意,你写不写,不写革职抄家。」
我觉得圣上多多少少有些毛病,抓不住重点,还没怎么读过书,真的是运气好,遇到我和我哥这么有能力的朝臣。
不过,圣上虽不怎么好,但好在满朝文武对我还不错。
他们已经开始轮番给我带早饭了。
圣上也不干涉我,而且每次早朝的时间已经固定在四刻钟。
早朝上,圣上在人群中看了我一眼,走的时候,冲着我招招手。
那天我在太极殿待了一整天,因为圣上给我在龙案边上支了个桌子,并热情地和我讨论了剩下两个王爷的处理办法。
二月十五,据我哥说,圣上也在人群中看了他一眼,然后拂袖走了。
那天,我哥浑水摸鱼一整天,中间还把周陈的那份特供午饭吃了。
「你说,圣上是不是发现了端倪,为什么单双日他的态度会不一样?」
我哥若有所思,「要是圣上发现了,我们怎么解释?」
「离魂症。」我歪在软榻上吃苹果,眼睛扫着话本,「要不然,我们先下手为强,主动请大夫,说你得了离魂症。」
我哥觉得有点道理。
9
周陈回来了。
正无所事事摸鱼的我哥,想和周陈打招呼,周陈没理他。
二月十八,因为我和圣上的关系太好,早朝我旷工了。
我伏案工作时,周陈颠颠地奔进文华殿,站在门口喘着气,视线在我身上扫呀扫的,也不说话。
「不抬头,我还当风箱来串门呢。」
周陈忽然神色一轻,笑了起来。
「宋大人,帮我煮茶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疼。」
一回来就讨债。
一壶水还没煮开,圣上召唤我,周陈不太满意,「圣上每天找你?」
「你和我一起管管他吧,现在全靠我,他已经不务正业了。」
我在太极殿工作了一个时辰后,周陈来了,他打量着我的桌案,笑得阴阳怪气。
「宋大人搬到这里了?」周陈让内侍也给他搬了个椅子,「微臣也要坐这里。」
圣上似乎不太欢迎周陈,我心里暗喜,意识到我哥可能离首辅的位置不远了。
我要继续努力。
周陈发现了我给他写完却没有送出去的信,他问我:「信怎么没送给我?」
「圣上不许,他说我一个人就能干完两个人的活,为此他还表扬了我。」我说着,冲着周陈露出个你自己体会的表情。
我离间成功了,周陈将信纸叠了塞自己怀里,然后和圣上请示,「春耕时节,微臣和宋大人方才讨论了一番,想一起去视察。」
圣上看我,我看周陈,因为他没和我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