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烨最终走完了所有流程。
他一人穿着红衣，手中紧紧拿着那他绣的红色帕头，走完了长长的宫阶，对着天地虔诚的跪拜。
我曾听说过一个传闻，若新娘的红帕头是新郎亲手绣制的，这便是认下三生三世的缘分。
没想到，祁烨这样的人，也会渴求来世的缘分。
简直荒谬又可笑。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等待着任务完成的提示声。
果不其然，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显示任务完成，获得一万积分。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脱离。
我还在祁烨的脑海里。
他并没有换上龙袍，而是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坐在龙椅上，苍白的面容难得多了几分潮红，眼睛里泛着好看的微光，令人忍不住沉沦。
「枝枝，不，我应该叫你柳絮吧。」
「我很开心，尽管这段时光是我偷来的。」
我一点都不惊讶，他早就知道了系统是我，那晚的苦肉计是做给我看的。
他絮絮叨叨着，像是回忆起来什么，神色温柔，恍若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见到我满目欢喜。
「可惜了，没能见到你穿着嫁衣的样子呢。我能再见你一面吗？」
我冰冷回复，「无法理解宿主的指令。」
20.
祁烨的生命要走到了尽头，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他的面容萦绕着死气，唯独那双眼睛的爱意生生不息。
我不愿意看他的眼睛，也不愿意再见他一面，即便见了又能如何呢？
就算时光倒退，就算他死千百万次，就算他有苦衷，他也确实放弃了我，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在我生死攸关的时候。
就这一点，我就永远不可能原谅他。
死一般的寂静，他轻笑起来，笑到最后满脸都是泪。
下一秒，锋利的匕首割断了他的喉，鲜血溅射，宛如一朵海棠花盛开。
他的语气轻得几乎听不清，断断续续，「柳絮，对不起。」
「当初你一定很疼吧。」
最后一个伤害我的人，是他，所以他毅然选择自杀，体验我当初的痛苦。
何必呢？
血滴落在帕头上，染红了那对鸳鸯。
祁烨绣得好丑，我都看不出来是鸳鸯。
怎么会有男人的手工那么差呢？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明明我已经是一个系统了。
祁烨的眼神慢慢涣散，他用尽全身最后力气，「如果重头来过，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的神情没有怨，没有恨，一如既往的澄澈。
这是他最后一次的请求。
而我只是重复回答，「无法理解宿主的指令。」
故事的最后，那个高贵不可亵渎的少年，自刎于龙椅上。
我也只是为他留下了一滴眼泪而已。
仅此一滴。
21.
我回到了系统空间，负责迎接我的系统非常开心，它激动得翻着我的积分表，「柳絮，你的积分够啦，你可以重新做人了！」
我给了它一个暴栗，「给我好好说话！」
我是一个 21 世纪的女大学生，因为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只能加入穿书局做任务换取积分，可是我还差不少积分，怎么会如此快？
「祁烨和穿书局做了一个赌约，他本来作为一个男配，却觉醒了自我意识，这是一个很严重的 bug，上级想看看他一个 npc 是如何掠夺主角的气运，便拿他作为标本观察。」
「事实证明，也不是什么 npc 都是祁烨。祁烨点名要你一同做任务，他的能力很强，上级邀请他加入，但是他拒绝了，而且任务完成的积分全都给了你。」
我愣在原地，「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系统随口一答，「一个觉醒了意识的 npc，要么被毁灭，要么消除记忆，留在世界中重复着轨迹。」
系统将我的名字划去，朝我笑嘻嘻说，「诶别想那么多啦，快来迎接你的新生吧。」
在我面前是一扇华丽复古的大门，门缝透着光。
我轻轻推开，看到了我曾经的世界。
我确实爱过他，在我是明枝的那一世。
但没有什么比自由重要。
如今，我要开始柳絮的生活了。
世间也再无少年祁烨。
祁烨番外：
我叫祁烨，是祁家嫡子，身份尊贵，年少成名，世人皆夸我是可塑之才。
可是变故就发生在我七岁这一年，我的生活完全颠覆，人人喊打，都对我唾骂上一句罪臣之子，
我的父母在流放边疆的路上就死了，只有我一人到了，这里的风沙好大，晚上还有狼叫。
我很害怕，我想念我京城那个温暖的宅邸。
有一个小姑娘总来偷偷找我，给我送东西，她说她叫明枝，是丞相府的人。
没有吃过苦的我，总是被边疆的风沙刮得生疼，总是明枝陪在我身边擦药。
她告诉我要好好练武，长大后才能给自己报仇。
我还记得她坚定的眼神，说相信我总会出人头地。
这时候我总会擦干眼泪，咬咬牙又开始训练，她会在旁边给我擦汗，说我是个爱哭鬼。
慢慢地，我喜欢上了她，她对我来说，是此生挚爱，是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是我罪民的身份，又怎么配得上她。
是她在我彷徨自卑的时候，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发誓我一定要给她最好的，那时候她在给我绣我的布鞋，听到这句话眼里含泪。
可是我却伤害了她。
薛尘给我假传了消息，说明月被敌军绑了，要求我前去营救。
我没想到本来应该在千里之远的妻子出现在了城上。
她失望的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
我强装镇定，没有人发现我拿着圣旨的手一直在颤抖。
薛尘告诉我，敌军外强中干，只需要吓一下很快就溃不成军，明枝会没事的，而且圣上又下令必须收复这座城池，只要有了功勋，我便可以摆脱罪民的身份。
我承认，我的心动摇了。
我的眼神从始至终不敢看她一眼。
我只能安慰自己，再等等，她会理解我的。
可是薛尘骗了我。
那些是穷途末路的寇军。
明枝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