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眯了眯眼,当年岑染身上发生的事情作为了岑家的一个丑闻,在圈子内被人笑话许久,这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这次见面,他突然能明白为何对于这样声名狼藉的妹妹,岑臻多年来都心疼照拂她。
岑染是个孤僻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当年,夏侯不知为何眯起了眼,岑家至今不知晓当年岑染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岑臻也不知晓,可他要说,那男人可真是人渣。
“走吧,带你去帝都溜达一圈,为你接风洗尘,你昨儿走的太急了。”夏侯站起身来,爽朗地笑道。
“好嘞。”岑染起身,背起自己的背包,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夏侯帮她将东西放进车上,打开车门,问着她的口味。
岑染看了看他的路虎以及军用车牌,原本的笑容淡了几分。岑臻结识的人身份背景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夏侯大约也是她很不喜欢的那一类人。
她趴在车上,淡淡地说道:“粤菜吧,口味清淡。”
夏侯见她神色倦态,想起认识这姑娘没几天,几乎见过了她的N多张面孔,堕落的,悲伤的,阳光的,微笑的,冷漠的,他微微偏过头见她闭目在副驾驶座上小憩,不觉摇头,还真不像是岑家的人,他见过岑锦年、岑臻、岑建、岑思,那几位才算是身上贴着鲜明的岑家标签,这一位明明血脉纯正,倒像个外人。
夏侯放了张CD,淡淡沙哑低沉的男声,岑染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听到这隐约不知为何身子一震,睁开了眼。
夏侯将车拐进车道里,淡淡笑道:“上个世纪70年代的歌曲,史都华的嗓音沙哑、唱出了苍茫之感,岑臻说你偏爱上个世纪7、80年代的摇滚乐。”
岑染点了点头,嗓子有些干,许久说道:“以前喜欢,后来慢慢的戒了,人总是会变的。”
她继续闭上眼睛,恹恹地抱着自己的小包睡去,那首歌是他最爱的,不是她,她曾经爱他爱到失去自我,一切都以他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如今看来是这般的可笑。
她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对于岑锦年来说,是毫无意义的。这个事实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领悟。
第10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十)
夏侯将车停在了一家粤菜馆前,两人下车进去。他们来的时候比较晚,已经过了两点钟,粤菜馆内人不多,两人便随意地坐在窗户前,点了一桌子的海鲜。岑染其实不爱吃海鲜,来吃粤菜也只是粤菜口味清淡,她看着一桌子的生蚝毛蟹之类的,默默地抱了砂锅粥吃起来。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岑染皱了皱眉尖,问道。
夏侯很是风流一笑,微微眯眼,道:“你不知道你长得很好看?男人总是喜欢看漂亮的东西。”
岑染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那是你没有见过长得更漂亮的女人。”
话说出来便觉得不对,夏侯这样的人大约见过的国色天香无数吧。
岑染确实不是他所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可是有些人似乎生来便是磁场契合的,他喜欢看着岑家这丫头,不矫揉造作,就算是坏也坏的理直气壮。夏侯伸手将面前的虾和毛蟹细心地剥好,然后推到她面前,说道:“多吃点,你这般瘦,你三哥见了只怕要心疼了。”
岑染将面前的砂锅粥吃了大半,见他这般体贴细心,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吃太多海鲜,会过敏。夏先生,你不用多说岑臻对我的好,岑家的事情我心里还是知道的。”
她将碗筷放下,静静地等着夏侯。岑家的情况复杂,她不想多说。
夏侯见她不吃了,便招手让服务员打包。岑染有些惊讶,对于夏侯有了一些改观。他应该出身很是严谨的家族,出手阔绰、无论是衣着穿戴还是言语都从来不掩饰自身的优越感,却又在某一方面做得极为的细致,再富有也不随意糟蹋粮食,低调不浮夸,如今还有哪些高门子弟能做到这点?
“我送你去见你三哥,他想见你。”夏侯抬眼看着她,甚是轻松地说道。他不说话时便有一种沉淀的深沉感,微笑时眼角扬起透出几丝风流来,终究是意气奋发的富家子弟。
岑染点头,没有说话。
岑臻在军区医院,她见到岑臻时,岑臻正一个人坐在医院下面的花园里,轮椅上的背影笔直如同雕塑,很是落寞,哪里还看的出当年岑家三少的半点风采来。
岑染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
岑臻淡淡地开口,说道:“阿染,是你吗?”
岑染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看着他的双腿,垂眼低低地说道:“我回来了,三哥。”
数月不见,岑臻很是消沉,昔日漂亮得过火的面孔很是黯淡,双眼无光地打量着岑染,许久,惨然一笑,道:“染,三哥如今和你一样了。”
岑染伸手握住他的手,内心复杂,她蹲下身子,抬眼看着岑臻,淡淡忧伤地说道:“三哥,我们是不一样的。”
她的人生早就被毁灭了大半,可三哥不一样。他是岑家三少,就算暂时处在人生的低谷,往后也是站在云端的,可她不一样,她的人生从一开始便错位了。
“我退学了,三哥。”她低低地说道,“告诉我,车祸是谁做的?”
岑臻闻言,身子僵硬了几分,许久,说道:“染,这件事情你管不了的。”
岑染叹息,神色有些冷,问道:“是大哥吗?”
第11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十一)
岑家在政商两界的影响力都不小,岑东南与顾家联姻后,岑家跻身于名流,可谓是多年来顺风顺水。可对于岑染来说,岑家除去了表面的光鲜亮丽,骨子里是深渊,她能闻到那些掩在浮华和权势下的腐朽气息。
年代久远,连沉木都能腐烂,何况是从来肆意挥霍的家族,岑家腐烂了。
在岑家,除了岑锦年,她想不到谁敢对岑臻动手。
岑臻算来是她的堂哥,是她二叔岑西北唯一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一部分岑氏产业的。岑西北一直致力于商界发展,她父亲岑东南则侧重于政界,可岑东南和顾家联姻后,一切都变了。
岑染看着岑臻毫无知觉的两条腿,垂眼,淡淡地分析道:“你爸和我爸分别致力于商界和政界的发展,以商养政,以政护商,这原本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可我爸和顾家联姻后,顾家的权势太大,岑东南已经压住了你父亲一脉,倘若你出了事,那么整个岑家的产业都会落入岑东南一脉,在岑家,受益最大的莫不是我大哥岑锦年了。”
她后来索性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岑染抬眼,目光如同深浓的墨玉,语气凉薄,带着几分的讥诮,道:“不过是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浮华和欲望整出了这一番的恩怨来,三哥,倘若你的车祸是人为,那可真是现实版的豪门斗了。”
“这几年,你越发变得刻薄了,阿染,你知道我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咄咄逼人的一面,也不需要你变得聪明世俗。”岑臻的语气沉了几分,说道,“岑家有太多这样的人,我希望你是不同的。”
“这件事情跟大哥无关。”岑臻顿了顿,说道,“我不是相信大哥,阿染,你别忘了他是顾家的人,光凭顾家的权势,他便无需这般做。”
岑染站起身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是呀,岑锦年不仅是岑家的人,同时也是顾家的人,所以多年来,在岑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岑锦年,他在岑家地位超群,可这也不能说明他没有嫌疑。
多年后的岑染,忽而觉得自己变得那么的刻薄,如果是以前,她定然会不顾一切去维护岑锦年的。可在最青春懵懂的年代失去了一切的岑染,再也不敢相信岑锦年了。
她的指尖毫无意识地收缩起来,紧紧握成拳,一字一顿淡漠地说道:“三哥,人心不足蛇吞象,也许他是想吞并顾岑两家的财产。”
少女时代的岑染是那样相信岑锦年,甚至将他当成了神一般,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她如同扑火的飞蛾,冒着被燃烧的危险不顾一切地靠近着岑锦年,可岑锦年呢,他就在岑家那间阁楼之上......
岑染猛然回过神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那些被夜色掩盖的、疯狂、禁忌的、不为人知的一切都淡在风中,她长大了,最柔软的心被雕刻成寒冰,被他驱逐出去;他娶了妻子,放在手心上呵护。恨意便这样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滋生了出来,将曾经天真纯粹的阿染摧残成如今这样刻薄的岑染。
“染,你似乎讨厌大哥?”岑臻敏锐地捕捉到岑染的情绪,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想多了,三哥,我跟大哥并不熟,谈不上讨厌。”岑染偏过头去,她不讨厌岑锦年,甚至是深爱的,只是在无数个夜晚,她因为这样的情感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羞耻,爱被冻结,便只能碎成冰,要么化为灰烬要不在黑暗生出妖娆的食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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