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绝望

在她打包调料的时候，宋有才凑到苏岩旁边，悄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哥，你这太厉害了，两三句话就白嫖了。”

苏岩听笑了，“你懂什么是白嫖吗？我这是利益捆绑，她在我身上能看到利益，自然就会下注让利。”

他说的太高深了，宋有才听不懂。

尴尬的挠了挠头，又说。“那你也厉害！对着她这样的，你也能夸得出来。从脸蛋上，她可比不上嫂子......”

苏岩抽了口烟，透过烟雾看正在忙活的老板娘，那弯下去盈盈不堪一握的身段，轻笑道，“你懂什么，有些韵味是藏起来的。”

宋有才听得一脸茫然。但还是纠结的说了一句，“嫂子挺好的，哥你别乱来啊。”

“放心吧，我现在没这心思。”

在决心留下来帮助囡囡她们后，给她治疗就成了最迫切的事。

没治好之前，他没有什么其他花花心思。

很快，东西装好，苏岩拿了钥匙，直奔老板娘郊区的仓库。

......

郊区，仓库。

等把调料什么都搬下来，时间也差不多到下午两三点了。

苏岩把宋有才喊到车子旁边，“来，你过来，我教你开车。”

宋有才懵了一下，疑惑道：“哥，我学这玩意干啥啊？我也买不起啊。”

“让你学你就学，哪儿那么多废话。也不多要求你，能把车开走就行。”苏岩也懒得和宋有才多解释，直截了当的说：“学会了就去鸭厂把收拾好的鸭货都拉回来。”

他要求也不高，只需要宋有才会转方向盘，会踩离合刹车就行。反正这年头，路上就没几辆车，不用太担心出事。

主要是，他既然要装大老板，每次都自己亲自开车来回跑，这算个什么事。

宋有才虽然木讷，但好在听话。

在仓库外面这个空地上，练了两个多小时，也算是有模有样。

看着差不多了，苏岩嘱咐了几句，就让宋有才开去鸭厂把货拉了回来，自己则去准备调料。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宋有才歪歪扭扭的把车开了回来。

“没出什么事吧？”苏岩问道。

宋有才连忙跳下来摇头，“没有。我按照你说的去说了，不管他问什么，我都当啥也不让说。他把鸭也处理好了，脖子是脖子，爪是爪。”

“嗯。把货弄下来吧。”苏岩点点头，吩咐道。

宋有才把东西全部搬下来后，看着苏岩把鸭货解开，分部位，放进他买的十几个大铁桶里，里面放满了他调好的料。忍不住叹气，问道，“哥，这玩意我们真能卖掉吗？”

他一想到寒金元那边，还没结账......

老板娘这边也白嫖了仓库，还有李爱军被坑的那五百块......

他就发愁！

万一卖不掉，这可咋办！

哎！

宋有才再次长叹了口气，觉得跟着苏岩过的这一天，咋这么让人心惊胆战的。

苏岩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丧着个脸做什么，不信你哥啊？”

“不是，我就是......就是......”宋有才张张嘴，都不知道咋说。

苏岩也懒得为难他，“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你以为我今天拉着你在大街上转悠啥呢？不就是观察市场。青城发展不算先进，但也有一些厂房重工业，群众的收入水平不算差，但物质生活跟不上。他们有钱，消费跟不上。我正好让他们消费消费。”

“消费？怎么消费啊？靠这鸭吗？”

“呵。”苏岩轻笑了下，言语中有种宋有才看不懂的自信迸发。“靠的是我这脑子。你就等着看吧。”

苏岩没有多说，因为跟这木脑袋解释了也没用。

等把鸭放进铁通里，苏岩对宋有才说道：“这地儿晚上离不开人，得辛苦你帮我看一下。”

“我回去给你嫂子送点钱，囡囡得赶紧送医院，不能耽搁了。”

“好的，哥你赶紧回吧，这里我一定好好给你守着！”不守好不行啊，这一些可全是白嫖来的。

要是有什么闪失，他都不敢想李爱军、寒金元这群人会怎么对付他们。

这边。

张玲在工厂的这一整天，一直是忐忑不已的状态。

每次李爱军从她身边走过，她腿都发软，生怕李爱军故意找她麻烦，让她失去这份食品厂的工作。

张玲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果现在失业，她该怎么办。

囡囡又该怎么办？

指望苏岩养家吗？别闹了，怕是一家人都要被饿死。

但让她惊诧的是，一只胳膊上打着石膏的李爱军并没有难为她。但眼神里，总有一种你等着吧，我早晚会找你算账的感觉。

这让她内心的压力非常大。

晚上下班，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推开门，发现只有囡囡一个人缩在椅子的角落。

张玲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又出去了？”

囡囡摇了摇头，怯怯的说道：“他早晨出门以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妈妈，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

张玲心里发恨，想到他早晨的豪言壮语，心里就忍不住发酸。

果然！

那个男人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囡囡的病，还是只能自己来！

“他死在外面才好！”张玲悲从心来，强行挤出个笑容，摸了摸囡囡的头，“没事，你还有妈妈在，妈妈一定会治好你的。”

说完，她就要给囡囡抹药。

但今天纱布一揭开，张玲有点惊！

囡囡身上好几个伤口处都有点溃烂，发炎。

张玲心尖一跳，嗓音都拔高了，“怎么发炎了？我让你吃的药吃了吗？”

“......吃了。”囡囡缩着脖子，小声道。

张玲一看她那模样就懂了！

自己的女儿，撒谎了！

她脸色瞬间铁青，亲自去把药翻了出来，结果发现上面只有空空的一板，药丸早就吃没了！

张玲气的不行，骂道。“药断了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药很重要，没了一定要告诉我！我有没有说过？！”

她声音很大，囡囡当场就被吓哭了。

张玲怒气不减，“哭什么哭，回答我话！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囡囡哭的小脸都涨红了，想去拉张玲。

但张玲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的直接甩开了她的手，不让她牵。

囡囡瞬间就慌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妈妈你别生气，我错了。”

张玲也不是真想骂她，就是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发炎了会加重病情。更惶恐现在病情生变，囡囡的病会不会加重！

而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她要怎么办才能给她筹齐医药费！

张玲心慌到想哭，再多的不忍也只能克制住，厉喝，“那你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囡囡哪还敢隐瞒，哇的一声哭出来。“是他前天说，这个药特别贵，家里没有钱。要是再去买药，就要打我，还要卖了我。囡囡不想被卖，不想离开妈妈......”

张玲一愣。

头顶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瞬间遍体生凉。

她原本以为，是囡囡嫌药苦，不想吃药所以故意不给她说。

但她完全没想到，却是因为苏岩背着她对孩子说了这样的话。

这样滑稽的一个恐吓......

她忽然很想放声大笑，又想嚎啕大哭！

她不仅拿不出孩子的医药费，还误会了孩子，更......

让孩子有这样一个父亲！

她简直不配当母亲！

张玲又哭又笑的模样，吓坏了囡囡，囡囡慌得不行，小小的手死死抓着张玲，“哇！！妈妈你别吓我。我以后一定一定一定，听你的话，我再也不撒谎了。”

“不，你没错，是妈妈错了。”张玲哭着抱住囡囡。

是她眼瞎心盲，识人不清。

找了苏岩这么个王八蛋！

把她多好的女儿，给害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的悲伤几乎弥漫溢出，带的苏囡囡也眼泪停不住，哇哇大哭。

......

苏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母女抱在一块，大的浑身绝望，小的仓惶茫然。

两人都哭的声嘶力竭，嗓子也哑了。

苏岩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脸色一变。“是不是李爱军那**来过了？”

张玲转头一看他手里拎着的鸭肉，内心绝望更甚。

孩子穷的连药都不吃了，他却还有钱去买肉！

她悲愤的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苏岩有点尴尬的摸了摸头，“我回来送医药费。之前不是说，囡囡的医药费我会来负责吗？”

“医药费？”张玲又想起那板空荡荡的药板了，眼泪又掉了下来。“哪来的医药费，孩子连药都没了......”

“没药了？”

苏岩顿时紧皱眉头，把地上那板药捡起来，是91年很常见的消炎药，但现在上面空了。

苏岩脸色一变，脾气也有点上来，“孩子没药了，你在家里哭什么，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他说着，连忙把兜里的钱一把抓了出来。

零零整整，红红绿绿的散了一桌子。

“这里有二百多块，够买药付押金了吗？”

张玲一愣，“你哪来的钱？”

“做生意赚的。”

“骗人！你会做什么生意，你肯定又是去赌了吧。”张玲的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但她眼神里，也有着藏不住的绝望。

“不是。”

“那你这一天去哪里了？什么地方能让你一下子带这么多钱回来？二百多块，够我几个月赚得了。”

“苏岩，你做个人吧，别再给我找麻烦了。你知道我今天在面对姐夫的时候，有多大的压力吗？我生怕发生一点纰漏，被他抓到机会辞退，这都是因为你的一时冲动。我真是受够了。”

见她又哭上了，苏岩只觉得头疼。

张玲人是不错，就是太爱哭了点。

而他最应付不来的，就是这种。

苏岩连忙把钱一股脑全都推到了张玲的面前，“反正这是钱，你管它哪来的，能给孩子看病买药就成！你赶紧带孩子去医院，该住院住院，该治疗治疗！差多少钱，这几天我都给你准备好。你反正拿着去就行了！”

说完，苏岩转身走了。

他怕自己继续留在这，**她，干脆回宋有才那边，一块守着大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