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一手无力虚虚握住柳馥兰的手，声音低哑：“嫂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爹……”
她眼睁睁的看着爹死在面前，而她却活了下来，虽然得胜归来，但心中总有着一丝自责。
柳馥兰却摇摇头，两手轻轻搓着她的手，想给她一丝温暖：“别说这种话，你活着便好，爹……爹一定也希望你活着。”
虽然这么安慰着她，柳馥兰自己也不由得低头落泪。
季黎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看着床帘无声的哭着，左臂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北疆回来时大夫只是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如今怕是开始溃烂了。
天色渐晚，大夫匆匆赶来，先把了脉再将季黎的伤口处理了一番。
季黎虽然喝了麻沸散，但看着大夫一刀刀剃下那细碎的烂肉，还是忍不住一震恶寒。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后，净了手抹去头上的汗才松了口气。
“大夫，怎么样了？”柳馥兰急切的问道，她虽然不明白季黎为何突然死而复生，但她比较担心的是她的伤势。
大夫看着季黎的断臂，蹙眉道：“将军伤口的余毒已剔除，体内之毒服几剂药便可解，近几日也需静养。”
“毒？”季黎睁着迷蒙的双眼，她对于自己中毒的是似乎很疑惑。
大夫扶了下胡须道：“此毒为‘失魂草’，多生于北疆边境，恐是将军杀敌时被敌军涂有毒药的武器所伤，所以才昏迷不醒。”
季黎闭着眼，重重的喘了口气，如果她再晚一天醒来，恐怕也会被困在棺中至死了，与其那样，还真不如战死沙场。
“大夫，多谢了。”柳馥兰看着大夫，一脸感激。
大夫连忙躬身，语气满是敬意：“不敢不敢，风家乃忠将，老夫自当尽绵薄之力。”
送走大夫后，季黎带着满脸的倦意，看向身旁的柳馥兰。
她嗫嚅着，缓缓问道：“嫂子，阿宸……他知道我的事吗？”
第十七章 我要见她
听见季黎问谢云邵，柳馥兰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僵，季黎难道还在惦记那冷心人吗？
她捻这被角，轻声问道：“他以为你死了，你想见他吗？”
季黎闻言，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的确想见谢云邵，因为她以为她没机会了，可是现在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却不愿再面对他了。
他有那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在乎她这已经残废的人，况且他本就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了十二年，已经够了。
“不想。”季黎缓缓闭上眼，脸上的疲惫逐渐变成了困意。
柳馥兰点点头：“嗯，你好好歇着。”她看着季黎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作为长嫂，她下意识的想着季黎的将来，皇上虽已经下旨，季黎与萧家再无关联，但是未来季黎又该怎么办。
她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吗？
另一边太傅府中，萧太傅看着浑身滚烫的谢云邵担忧的不停踱步。
药被小厮端了过来，可怎么也喂不进去，小厮无措的看向萧太傅。
萧太傅连忙接过药，坐在床边：“宸儿？宸儿，把药喝下去，听话。”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温柔对谢云邵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谢云邵的娘在谢云邵三岁时就病逝了，他沉浸在痛失爱妻和仕途受阻的低落情绪中，便很少去关心谢云邵，随着谢云邵年纪的增长，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漠……
“清染，清染……”
此时，神志不清的谢云邵不停地在呢喃着，眉头紧蹙，似是梦见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东西。
恍惚中，谢云邵觉得他回到了十一岁那年，眼前是九岁的季黎，她笑意盈盈：“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不断着重复这句话，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直到眼前漫天飞雪，他恍然惊觉自己身处一片蛮荒之地。
“杀——”
他听见季黎的嘶吼，他转身望去，季黎穿着沾满血的白色战袍，手持长剑御马而来，她身后是千万士兵，两军厮杀的声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枪相撞，血溅白雪。
他看着季黎身中暗箭却仍在杀敌，她以最后的力气斩下敌将的头颅，同时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着风雪仰头没了声息……
而谢云邵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季黎死在了面前。
谢云邵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清染——”
“宸儿！”
萧太傅抓住谢云邵胡乱挥舞的双手，老泪纵横：“宸儿，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季黎在谢云邵心中的地位。
看着谢云邵嘴中唤着季黎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声的低下了头。
良久，挣扎的谢云邵才缓缓冷静下来，看着谢云邵慢慢的睁了眼睛，萧太傅浑浊的目光亮了些萧，连忙将凉了一半的药拿过来：“宸儿，把药喝了吧……”
谢云邵怔怔的看着萧太傅，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却还在疼。
他抬起无力的手，推开嘴边的碗。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要见清染……”
萧太傅手不由得一抖:“宸儿，明日一早再去见她吧。”
谢云邵前倾的身子猛地砸在床上，疲惫至极的双目说什么都不肯闭上，他紧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一股咸腥味才清醒了萧多。
他害怕他闭上眼，会比看见季黎死的模样，萧太傅命人将药热了一番才劝谢云邵喝下。
直至次日，天才蒙蒙亮，谢云邵便披上外袍，不顾萧太傅的阻拦策马奔向将军府。
萧太傅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只能坐马车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府门依旧是禁闭着，门上两个大白灯笼只有微微烛火的光亮，好不寂静。
谢云邵撑着发烫而无力的身子，走至府门前猛烈的敲着：“开门。”
萧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厮将一扇门微微开了条缝探出头，见是谢云邵，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准备将府门关上。
他可不敢让谢云邵进来，柳馥兰早已吩咐过:凡是萧家人，一概不萧踏进风家一步。
谢云邵手疾眼快的将手伸了进去，被狠狠夹住也只闷哼了一声：“我要见……季黎！”
小厮被谢云邵的模样吓了一跳，想关上门却又被谢云邵的手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随行的小厮拉住谢云邵:“宸儿，你别胡闹了。”
谢云邵撑着府门，满头密汗的喘着粗气，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干哑的喉咙阵阵刺痛，可任身体再难受，他也不愿再离开一步。
“萧大人，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少LJ夫人吩咐过……哎哎哎！”小厮正说着为难的话，却被谢云邵突然推开。
谢云邵直奔到季黎的棺旁，黑棺的冰凉撞上他灼热的体温，让他不由得一颤。
季黎，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怀里……
谢云邵从未像现在这般贪恋着呢喃着季黎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断的呼唤，季黎就会活过来一样。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却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实不忍去看风毅和季黎的灵位。
只是谢云邵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让他万分担忧。
柳馥兰听见丫鬟来说谢云邵闯进风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细想谢云邵此时恐怕一心的惦记着“战死”的季黎，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厅，只见谢云邵抱着季黎的黑棺，任凭小厮怎么劝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萧太傅也是无言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抹泪，柳馥兰正要出言呵斥，却只听见棺盖被挪动开的声音。
原来是小厮拉谢云邵时被拉开了。谢云邵下意识的俯身去看，却只见棺中放着几件衣物，季黎并未在里面。
顿时，他眼神一闪，却又流露出一丝惊惧:“她，她呢？清染呢？”
季黎不在棺里，难道说，她还活着吗？
一瞬间，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厮急切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谢云邵！”
柳馥兰厉声呵斥，虽然看见与平时大相径庭的谢云邵有些诧异，但她仍不喜萧家父子曾经的冷漠无情：“萧太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柳馥兰尖刻的质问，萧太傅放下了一贯的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低声下气:“风少夫人，请让宸儿……见见清染吧。”
第十九章 等出殡吧
看着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萧家父子，柳馥兰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季黎活着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她看向谢云邵，语气虽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冷漠:“清染不想见你，以后也不会再见你。”
她此言一出，不止谢云邵，连萧太傅都愣了。
“风少夫人，你说，你说清染她……她还活着？”萧太傅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馥兰。
昨天他亲眼看见谢云邵将季黎的遗体从棺中抱出来，甚至到了太傅府她都没有声息。
而谢云邵只觉所有思绪被阻隔了，满心只有“季黎还活着”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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