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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将军，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这几日姜怀宴极少说话，一开口那干涩黯哑的嗓音让莫子逸都有些意外。
莫子逸冷哼一声，幽幽说道：“姜怀宴，你最好永远记住姜窈窈的死，永远活在悔恨之中！”
“我知道。”姜怀宴轻飘飘的回答。
没有任何反驳。
他没有照顾好姜窈窈，更是不配当姜窈窈的夫君。
“姜怀宴，写一封休书吧。”莫子逸走至姜怀宴面前，“至少再姜窈窈逝世后，让她不再成为你的妻子，而是她变成她自己，苏御医之女姜窈窈的身份。”
姜怀宴神情终于动了一瞬。
“一定要我与她划分所有的界限吗？”他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是他不甘，姜怀宴之妻的名分是他如今唯一的念想。
“对，你必须要和她断干净，哪怕是她死了。”莫子逸毫不犹豫道。
苏父而今年老已衰，姜窈窈的葬礼，几乎都是莫子逸来操办。
姜窈窈已死，他为什么要在乎那一纸休书。
“为什么要在乎这个……你要这么急切的想要休书？”
姜怀宴灰暗眼眸终于有了几分亮色，一个荒谬的猜想油然而生。
“莫子逸，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他大声质问着，那眼神几乎要将莫子逸生吞活剥！

“姜怀宴。你疯了！”莫子逸甩开姜怀宴。

扬起了拳头眼见着就要打下去，可是身边苏府的门匾又迫使放下。
这里是苏府。
他不想再苏府太吵闹。
可是姜怀宴并没有多想，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答案。
“姜窈窈是不是活着，你告诉我！姜窈窈被你藏起来了！是不是？”姜怀宴不依不饶的继续问。
莫子逸忍不住讥笑起来：“怎么？堂堂太医院第一御医也有如此失控的时候，到了如今你才发觉喜欢上了姜窈窈了？”
姜怀宴哑然。
他喜欢姜窈窈……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喜欢姜窈窈。
所以至今为止他不愿相信姜窈窈逝世的消息，他会因为莫子逸和姜窈窈亲近而恼怒。
原来姜窈窈早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可惜啊，她死了。”莫子逸说：“在你发觉你已经离不开她的时候，她彻底离开了你！”
莫子逸的每一句话都重重的敲进了姜怀宴的心里。
他心里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看着姜怀宴失神的模样，莫子逸依旧不留情面的讥讽道：“姜怀宴，迟来的喜欢，有用吗？”
姜怀宴几乎要被说得崩溃了。
他张着嘴却说不出来。
只听莫子逸再道：“还是快些写了休书，早些放过她吧，让她泉下有知，也好安息。”
姜怀宴不知何时回到的沈宅。
轻云见姜怀宴浑浑噩噩的走着，好像要倒了，赶忙搀扶着回房。
自从轻云被姜怀宴留下后，变成了姜怀宴的贴身丫鬟。
南苑也成了姜怀宴的院子。
“姑爷，你怎么又是一夜未归，发生什么事了？”轻云替姜怀宴到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问。
这些天的接触，轻云发觉他的姑爷其实并不是冷酷的人，也并不是对主子无情。
看着姜怀宴这般神色，轻云有些怜悯。
见姜怀宴没有接过茶，只是将头垂下去。
烛光微暗，茶香尽散，不知默了多久。
轻云瞧见亮亮的珠子从姜怀宴的眼角滚落下来。
他道：“轻云，我想她了。”

第十四章 为时已晚

“我想她，好想，好想……”姜怀宴的声音很沉很低。
他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将心里的苦楚倾诉出来。
轻云也有些忍不住自己眼泪：“姑爷，小姐若是看见了，肯定不会开心的。”
姜窈窈享年二十二余岁，光是喜欢姜怀宴便耗费了十二年。
轻云七岁相识主子姜窈窈，那时姜窈窈便只有十岁，从那时起便一直跟在姜怀宴的身后。
十五岁以前姜怀宴虽然对姜窈窈无意，但也客气的当她是妹妹一样照顾。
十六岁成婚后，姜怀宴家道中落，妹妹病死，对姜窈窈便只有厌恶。
十七岁姜窈窈如愿嫁给姜怀宴，享了七年冷落。
最终病逝。
轻云几乎陪伴了她主子一生。
但她不恨姜怀宴，因为他是主子最爱的人。
“姑爷，小姐说过她喜欢你，是她自己愿意的，如今她病逝，也不是你的错。”
“轻云，我想知道晴晚这些年的事情，你应该最清楚。”姜怀宴抹去眼泪，抬头看轻云。
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对她的爱慕了然于心时，却为时已晚。
轻云叹着气，只当把姜窈窈这十几年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可能时她这一生最坦然时候了。
姜怀宴听着，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
莫子逸便地走进沈宅，朗声道：“姜怀宴，休书呢？！”
姜怀宴走出南苑。
莫子逸的视线便落到了那双赤红的眼睛。
显然是哭过了。
但神情却还是像一潭死水一样没动静。
“姜怀宴，你应该不希望我动刀动枪地逼你写吧？！”
这次来，莫子逸做足了准备，一挥手便是一群将士围上来，塞满了沈殪崋宅院子。
刚走出门的轻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姜怀宴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淡淡回道：“好，我写。”
言罢，他下定决心一般走进了书丽嘉房中。
莫子逸唇边一勾，撩开袍子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好，我在外面等你写完。”
姜怀宴提笔的手再刚要写下“休书”二字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微颤，两滴黑墨落在纸上晕染了开。
姜怀宴将纸张撕碎。
再次沾墨，提笔。
反复多次，终于写下了一纸休书。
姜怀宴蹙着眉，眼眸滚动，抑着心间的酸涩。
莫子逸看着姜怀宴从走出来，手上攥着的书信，眼底闪过一丝窃喜。
但下一秒，却又听见姜怀宴清冷的嗓音传来，“这休书我亲自在晴晚的坟前烧给她。”
烧？
莫子逸惊诧的抬头，愤恨道：“姜怀宴，你有什么资格？！我绝不许你见姜窈窈，哪怕是坟地！”
“那我便撕了。”
说着，姜怀宴便抬手做出将撕休书的架势。
莫子逸终于忍不住的站起来，下令道：“给我拿下！”
瞬时，莫子逸身边的官兵立刻行动起来。
将姜怀宴一脚踹跪下去，夺走他手上的休书。
莫子逸接过休书，扫了一眼，再道：“姜怀宴，从今往后你与姜窈窈再无瓜葛！”
姜怀宴垂着头一言不发，直到莫子逸离开沈宅。
轻云这才连忙去搀扶姜怀宴：“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姜怀宴抬眸，唇角渐渐勾勒出一抹得逞的笑。
现在他能断定，姜窈窈绝对没有死！

第十五章 再见

莫子逸火急火燎赶回琉璃院。
来到庭院里。
庭院雅致秀气，花木繁茂，香气怡人。
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看得出主人对这里的喜欢。
莫子逸穿过花林，来到凉亭处，终于露出笑意。
“晴晚！”
他扬声高喝，吓得喂鱼女子手上的鱼饲料都撒了一地。
姜窈窈微微蹙眉，不满道：“莫子逸，你何时可以不这么一惊一乍的？”
“晴晚，你看，姜怀宴的休书写好了。”
莫子逸轻笑两声，将休书献宝似儿地递给姜窈窈面前。
姜窈窈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须臾，才将莫子逸的休书接过。
“你就这么执着吗？”姜窈窈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还记得在洛城时，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可是莫子逸还是不死心的将她救回来。
求了许多方子。
虽是将疫症治好了，但是寒毒没有彻底治愈。
不过她现在已有方子暂时控制病情，以免再次发作。
“姜窈窈你说过，只要你拿到休书就可以嫁给我，你说话算话！”莫子紧抓着她的双肩，有些心急道。
姜窈窈抿嘴不言。
其实那句话的原话是，如果有姜怀宴的休书，她会稍作考虑。
可也没说过立刻答应下来。
姜窈窈低眸，回道：“莫子逸，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你，可是……”
“可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姜怀宴？”
见姜窈窈未答话，莫子逸情绪又有些控制不住：“姜窈窈，你真是……！”
姜窈窈抓着衣角，听候发落。
“真是与我一模一样！”
莫子逸倾身下来，姜窈窈猛然抬起头。
那流露出眼中的丝丝情意，让她动弹不得。
他钳制住姜窈窈的手，浑厚低沉的声音流进姜窈窈的耳畔处：“姜窈窈，你真是让我越来越喜欢了，你放心，我会像你对姜怀宴那般，绝不弃你。”
说罢，他邪邪一笑，一个轻盈的吻悄然落至她的手背。
莫子逸陪她聊了半宿。
待军营传来消息，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至始至终，莫子逸都没有强迫她任何事情，甚至愿意让她出门。
只是她一出门，就能想到姜怀宴，一想到姜怀宴，她就有回沈宅告诉他一切的念头。
这么久了她对姜怀宴还是那忘不了，放不下。
索性她就待在院里不出门最好。
后来几日，莫子逸忙于要事，许久未见。
姜窈窈便有些闷得慌，看着满庭院的花出神。
默了一会儿，托腮道：“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出去转转？”
她偏过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女子。
女子一脸冷漠：“随你。”
这女子便是替她压制寒毒的医女，洛然。
洛然医术高超，就是有一点不好，不爱说话。
于是，姜窈窈斟酌了一会儿，起身：“好，就在门口转转！”
随后，姜窈窈推开大门。
街道熟悉的景色进入眼帘。
久违的上京街道。
姜窈窈迫不及待的往前走上几步，没入街道中。
洛然跟上去，清冷的眉头锁起来：“你说好只在门口转转！”
“我现在改主意了！”
姜窈窈眉眼弯弯，刚一转身。
她猛然停顿，短促而痉挛地狠吸一口气，被吓得再也无法往前迈步。
眼睁睁的看着姜怀宴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第十六章 难以开始

姜怀宴的每一步都像是扎进姜窈窈的刺一样，越是靠近她的心里就越痛。
“晴晚。”
姜怀宴那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唤彻底将姜窈窈的思绪收回来。
她下意识的想退，眼帘垂落下来，想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姜窈窈！”
姜怀宴高了音调又喊了一声，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掉下来。
就在看见姜窈窈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所有地位。
姜窈窈是他无法割舍的人。
这些天他一直在琉璃院等。
他笃定姜窈窈没有死，因为莫子逸急切的想要他的休书却不想烧毁。
他是想拿给活着的姜窈窈看。
就在琉璃院。
所以他守了几天，终于将一个活生生的姜窈窈盼出来了。
洛然也察觉到了两个人的不对劲，不经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名男子。
男子眼窝深陷，面无血色，明明身高八尺却有些消瘦。
看起来像是个对生活无望的将死之人，还是在看见姜窈窈的那一眼，才有了一丝生息。
见姜窈窈惊诧的神情，洛然终于有些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姜窈窈经常和她提及的太医院第一御医，姜怀宴吧
虽然洛然不爱说话，但姜窈窈和她倾诉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
尤其是姜怀宴，姜窈窈念叨的最多。
洛然受莫子逸之托断然不会让这种人接近姜窈窈，眼疾手快的拦在了姜窈窈面前。
“你想干什么？”
姜怀宴干涩苍白的唇瓣微颤，抬手试图想拉住姜窈窈：“晴晚，是你对不对？”
姜窈窈被那一声声“晴晚”叫的呆住。
七年，姜怀宴从未叫的这般亲切过。
当初她为姜怀宴几乎倾尽所有的时候，为什么姜怀宴不愿回头。
现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姜怀宴才知道回心转意。
“我……我不认识你。”
姜窈窈仓皇失措的想要跑开，可是没走几步就被姜怀宴牢牢抓住。
他的力道很大，抓得使劲，姜窈窈松不开半分。
“姜窈窈，是你。”姜怀宴斩钉截铁的说：“我与你相识十二年，从未认错过。”
姜窈窈顿住，深吸一口气，索性回头。
“是，是我，我没死。”
她以为自己已经收拾好所有的情绪摆出强硬的态度，可是在看见姜怀宴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眼见，姜窈窈心底对姜怀宴的心疼又一点点冒出来。
“姜窈窈，跟我回家好不好？”姜怀宴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慢慢说着：“是我错了，你回来，我会好好待你。”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姜窈窈冷淡的回答：“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罢，姜窈窈佯装镇定往琉璃院里走去。
姜怀宴还要上前，却被洛然推开。
“苏小姐让你不要再找她了你听不懂吗？！再纠缠我可就叫官兵了！”
洛然命令着门口守卫拦住姜怀宴，大门怦然关闭。
再遇见姜怀宴是姜窈窈万万没有想到的。
吓得姜窈窈也不敢出府。
直到莫子逸回府。
莫子逸从洛然口中知道了姜窈窈和姜怀宴见面的事情，马不停蹄的赶往姜窈窈的庭院。
“晴晚，你看见他了？”莫子逸心急的问她。
姜窈窈漠然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莫子逸心里慌乱的有些厉害，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试问她：“你还想再跟他回去吗？”
没想到姜怀宴发现的那么快。
他还没成功，姜怀宴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莫子逸，我不会再回去了。”
这一句话，姜窈窈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是的，她要放弃姜怀宴，她要放下以往的一切重新开始。

第十七章 强留不住

这句话可信吗？
姜窈窈真的会放下对姜怀宴的感情吗？
莫子逸纠结不已，心中辗转了多次。
最终，莫子逸攀上姜窈窈的双肩，下定决心道：“晴晚，我知道现在说这句话有些唐突，但姜怀宴的出现让我害怕了。”
他直视着姜窈窈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情不悔的说出那句他酝酿了许久的话。
“姜窈窈，我想娶你为妻，你应不应我？”
听言，姜窈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噙着泪水说：“莫子逸，我已经嫁过人了。”
“我知道。”
“你可以娶到更优秀更美的女子。”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优秀最美的女子，我只喜欢你。”
“我……我……”姜窈窈被堵得结巴，眼泪直掉。
莫子逸有些无措的替她擦去眼泪，歉意的问：“是不是我太急切吓到你了？还是……我哪里做不够好？”
这样一个杀伐果断，威风凛凛的将军，此时却小心谨慎的等她一个回答。
姜窈窈眼泪更加止不住，她不可否认自己对姜怀宴的感情就像是嵌进心里一样，
那么多年的喜欢，不是说忘掉就能忘掉的。
可是莫子逸待她太好了，她不能随便接受，也不能耽误莫子逸。
“对不起，我不能。”她只能这样回答。
“唉，我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想娶你比打胜仗还难。”
莫子逸有些失落，旋即又收敛了情绪，不假思索的说到：“不过你既然已经不是姜怀宴的妻子，我便有的是机会。”
“莫子逸。”姜窈窈喊住了他，沉吟了一会儿，道：“让我回苏府吧。”
苏府。
再回到苏府的时候，看见了已经满脸皱纹，垂垂老矣的苏父。
莫子逸将姜窈窈藏去琉璃院的事情，苏父是知道的。
为了能治好姜窈窈的寒毒，苏父决定配合莫子逸演好这场戏
只是姜窈窈如今寒毒减缓，她也不能一直呆在琉璃院继续劳烦莫子逸。
莫子逸知道强留不住，只能暂时答应放她离开。
“晴晚，你回来了。”
苏父站起来的时候都直不起来腰，步履阑珊地走来，姜窈窈赶忙将过去搀扶着。
“是爹爹没用，治不好你的寒毒，爹爹不愧当一名大夫，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苏父叹着气，又问道：“这一次你回来了，便不会再走了吧？爹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你就留在苏府好好陪陪我吧。”
这话一说多，苏父便低下头咳嗽的厉害，掌心咳出一片红来。
姜窈窈拍着苏父的肩膀为他顺气，红着眼眶回道：“不走了，爹爹，我再也不走了。”
苏父已是风烛残年，她要待在苏父身边，走到最后。
回到苏府后，姜窈窈将自己的苏里与姜怀宴有关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苏父捣药，姜窈窈便在身边陪伴。
苏父看医术，姜窈窈便再身侧研磨。
后来苏父起不来了，姜窈窈在床榻身边整日伺候着。
旁晚。
姜窈窈为苏父捻好床被，坐在床榻旁边。
“爹爹，天色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苏父摇头，骨瘦如柴的手拉着姜窈窈不放，不舍道：“再陪我说说话吧，晴晚。”
姜窈窈安抚道：“明日我回来陪你的。”
“明日……我就怕明日我醒不过来了。”苏父苦笑：“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是清楚。”
看着苏父短短几句话说的快要断气。
姜窈窈忍着泪水，还是莞尔笑起来，应声下来：“好。”
翌日，苏父逝世。
埋葬苏父的时候，姜窈窈谁都没说。
随后姜窈窈掏出些银两遣散了苏府的下人。
李管家跟了苏父三十多年，看着偌大的苏府终于只剩下了姜窈窈一人，于心不忍道：“小姐，你将我们都送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姜窈窈将剩下的三十两塞给了管家：笑道：“我要离开这里了，不需要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