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承想。
婚照最后一剪为二,成了我的遗照。
似有所感,发了一圈疯后,傅昼才注意到了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曾经唇红齿白,巧笑嫣兮,照片出自他手,他记得清楚。
如今却变成黑白照片躺在墙上。
他也清楚,没有人会把还活着的人的照片做成黑白照。
叶酥酥,真的死了。
震惊,痛恨,悔恨,懊恼,悲痛的情绪,短短几秒在傅昼的脸上交替出现。
最后,他沉声,像是给自己答案:「她真的死了?」
「死了四年了。」
养母给我点了支香,下逐客令:「傅昼,您贵人事忙,就别在这里惺惺作态演戏了,人活着去找你,你连见一面都不肯,现在人死了,你又装出这副样子做什么?」
傅昼眼眶泛红。
养母继续插刀:「实在想见酥酥,你要不火葬了自己,去地底下见一面?」
半晌,傅昼才出声。
嗓音充满疑惑:「叶酥酥什么时候来找过我?」
我抄起拖鞋就想砸过去。
你丫装失忆?
还装到我牌位前来了?
要不是因为去找你,我能出车祸?
7
怀孕的第十个月,大雪天,我去公司找过傅昼。
却意外撞见他跟业界投资大佬唐家的二千金,也是我们同专业的师妹,举止亲密的画面。
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托人给我传话:「傅总让我转达你,他嫌你恶心,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公司找他了,这是他给你留的体面,别给脸不要脸。」
回来的路上,我情绪不稳,出了车祸。
早产大出血加全身多部位骨折,医生拨通了傅昼的电话:「叶酥酥家属,叶酥酥现在大出血在医院,你赶紧带着钱过来,地址是 xxxx 路第一医院。」
彼时,傅昼正跟唐诗在一起,生怕她知道,说了句:「骚扰电话。」挂断了。
等不来我通讯录里的「老公」,医院无奈联系了养母。
养母带着存折过来后,我才被送进了 ICU。
第三天的时候,医生不停地催交钱,催养母赶紧补齐医药费,另外,医院还要求再准备 50 万,不然她们就要撤仪器了。
养母哪里有那么多钱。
养母又打电话给傅昼,发现手机号被拉进了黑名单。
等东拼西凑借到了 50 万,我却因抢救不及时,死在了手术台上。
团团被保住了,而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8
傅昼离开了养母家,宽厚结实的肩膀有一瞬间很孱弱。
我飘到供奉我遗像的桌子前,虚捧起苹果想嗅两口。
灵体却突然像是被谁拽着似的。
被迫往门外飘去。
飘着飘着,我离傅昼越来越近。
夜色下,他手挽着西装,一身黑走在小区里。
到他身边那一刻,那股无形拽着我的力道才消失。
他低声呢喃着什么,我听不清楚,随后,他开车在路上狂飙,最后停在了一栋大厦前。
这栋楼的 18 层 402 室,是我们当时租的第一间办公间。
傅昼打开门进去,让我诧异的是,屋内所有装修和摆设,还维持着四年前的样子,我买的装饰小台灯,特意在西北角圈出来的放松休息的区域,我们一起去商场挑选的懒人沙发都还躺在那儿。
我搞不懂傅昼了。
为了前途抛弃我的时候,那么恶劣地对我。
为什么还要留着这间屋子。
维护着我们当时的回忆。
傅昼躺在那张我们曾经欢爱了无数次的床上:「叶酥酥,你怎么能死呢?」
9
鬼的记忆留不了多久。
毕竟不进食、不喝水,只靠空气来维持魂体,记忆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
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但是关于傅昼的那部分记忆,就像是被放进了一个带锁的小盒子里,封存在了脑海里。
现在被他一触碰,啪——
散开了。
10
我和傅昼,是 A 大 14 届大学新生报到第一天认识的。
我是外省到 A 市上学的,带的行李比较多,两个行李箱,两个大编织袋,新生宿舍在五楼,办完入学手续,我便开始发愁怎么把行李扛上去。
就在这时,我的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一回头,阳光健康的男孩咧着大白牙笑:「需要帮忙吗?同学,看你东西挺多的。」
他的牙齿很齐整,给人一种干净的少年气。
我也没矫情:「那麻烦你了。」
交换了姓名后,傅昼帮我把行李搬到了宿舍。
室友挤眉弄眼打趣,以为他是我男朋友,被傅昼红着脸否认了。
那天晚上,我请傅昼去撸了一顿烤串,聊天时惊奇发现,我们不仅是同一个专业,还是同一个班的,缘分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他之后又回请我吃饭,一来二去,也算熟了。
我闲着没事儿就去他宿舍撸串,他室友全都认识我。
还是听他室友说才知道,傅昼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我们系的,长得帅,还是个学霸,鼓励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拿下!
但我那会儿对谈恋爱没有世俗的欲望。
于是,当我大一还在勤勤恳恳、一节课不旷、一个字没听、主打陪伴的时候,听到传闻最多的就是,计算机系的傅昼又拿了什么奖,各种奖项奖金拿到手软。
某个周末,他喊我出去聚餐,说他朋友都在。
其间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傅昼选了真心话。
室友挤眉弄眼问:「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就看到他脸红红的:「有。」
我竖起小耳朵,吃瓜吃得起劲:「谁啊,谁啊?」
傅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喝了口酒:「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下把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从来都走在八卦最前线的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我撸起袖子,来劲儿了。
然而到了第三轮,我才赢了一把筛子,我醉醺醺叉腰,一脚踩在桌子上:「我赢了,说吧,傅同学,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傅昼笑起来眼睛亮灿灿的,他摸了摸鼻子:「叶酥酥,你是真傻。」
室友 A 笑得贼大声:「叶酥酥,他喜欢的人是你,你看不出来吗?」
我跟傅昼在一起了。
好像阴差阳错,又好像是顺理成章。
我都没太理解。
傅昼到底喜欢我什么。
后来我总问傅昼:「你当初跟我表白,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他说道:「当然是认真的。」
不过,我也不差,傅昼是技术股,而我擅长社交,大二和大三我谈恋爱期间也没落下功课,还积极参加校内外社会活动。到了大四下半学期,我成功拉到了一笔投资,毕业即创业,ONE 软件公司就这么被我们拉扯起来了。
第一年,两个人都忙成了狗,我和傅昼租了一间四十平不到的单间,工作吃饭住都是在出租房里解决,过得实惨,但看着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不断茁壮成长,也算是累并快乐着。
我跟傅昼约定好了,等公司成立三周年的时候,我们就领证结婚。
可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11
傅昼受邀去参加了一个青年企业家交流会。
近一年愈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参加完交流会回来,脸上藏着压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抱着我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唐国天,你知道吧,业界很有名的投资人,唐先生说很看好我们公司的发展,想要给我们投资,酥酥,我们离上市又近一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又自信满满的样子,是我最喜欢的。
我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角浅啄了一口,嘿嘿嘿地笑:「傅昼,你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浅啄着,他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起来,手也开始不老实,掐着我的腰,手托着我的屁股,眼神暗示,意味很明显地抱我进了浴室。
傅昼每次一高兴,就爱变着花样姿势折腾我。
一番不可描述两个小时后,他神情餍足:「宝宝,跟你商量个事情。」
「嗯?」
「唐总的女儿,今年刚从 A 大毕业,想来咱们公司实习。」
「那是学妹呀,没问题啊。」我翻了个身,用发梢逗了逗傅昼,「这点小事你还跟我说,明天直接让她去人事报到就行。」
他半支着身子,低头吻我,又腻歪了好一阵才罢休。
第二天,我就见到了唐诗。
长相青春甜美,是个人来熟。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但很快,我就明白这敌意来自哪里了。
身为唐家小公主般存在的唐诗,一来公司很奢华很高调,LV 最新款的修身连衣裙搭配 GUCCI 包,随便一个钥匙扣都是几千块钱。
上班第二天,她大手一挥请公司所有人喝某悦色家的招牌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