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姜泽北冷峻的脸出现在眼前。
陈梦恬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发髻，起身上前。
男人还穿着那身飞鱼服，夜风袭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陈梦恬眉眼微蹙，走到他身侧轻声开口：“饿了吧，我让人把这些菜都热一热。”
姜泽北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眼里划过一抹厌恶。
他抬眸看向陈梦恬，嗤笑一声：“姜夫人倒真是贤惠。”
陈梦恬一怔，抬手去解姜泽北身上的披风，还没碰到就被他推开。
陈梦恬眼里划过一抹痛楚，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姜泽北将披风随手丢在榻上，连个眼神都没给陈梦恬，就叫人送水进房，抬脚去了内间沐浴。
陈梦恬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眼眶微微发酸。
五年了，他还是厌她至此。
她身形一颓，落在了凳上。
房内烛光忽的一闪，陈梦恬抬眼望去。
蜡烛即将燃尽。
她微微一愣，恍然惊觉。
子时已过，自己的生辰也已经过了。
五年了，姜泽北从未陪自己过过生辰……
就在陈梦恬愣神的片刻，姜泽北从内间出来了。
陈梦恬强压住心里的酸涩，端起桌上的酒杯，看向姜泽北。
“今日是我的生辰，大人能不能陪我喝一杯？”
因为太过紧张，她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姜泽北扫了一眼陈梦恬，眼里划过一抹嘲讽。
他上前接过陈梦恬手中酒杯，冷冷道：“这杯酒该敬仪沁。”
说完，姜泽北对着陈梦恬将酒朝地上倒去，就像祭奠亡灵一样。
陈梦恬身形一颤，面色惨白的望着姜泽北。
她的心头涌出一股无力的酸涩感，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望着她清澈无辜的眼神，姜泽北眉头一蹙，心里窜起一股怒火。
他上前一把扼住陈梦恬的脖颈，声音满是厌恶：“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陈梦恬痛苦的看着姜泽北，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姜泽北的手越收越紧。
“姜泽北，松……手……”
陈梦恬费力的说出几个字，伸手就要去拽男人的手腕。
就在她的手碰到姜泽北的一瞬，突然，姜泽北眼眉一冷，扯着陈梦恬的手猛地一甩。
仿佛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陈梦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里却是一片灰蒙蒙的死寂。
她爱了姜泽北十五年，又嫁给他五年。
姜泽北却用这五年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刻告诉陈梦恬——他绝不可能会爱上她。
突然，陈梦恬轻笑一声，抬起头望向姜泽北，哑着声音问道。
“既然这么恨我，你为何不休了我？”
“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妻子。”姜泽北居高临下的扫了陈梦恬一眼，仿佛在看一只爬虫。
“你的休书，五年前的今天，我就已经备好了。”
姜泽北的话如同刀子一样扎进陈梦恬心里。
绞成一团却拔不出来，让她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陈梦恬狠狠的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一片红。
她看着姜泽北，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为何不把休书给我？”
“因为……”姜泽北眼角染上一抹寒意，垂眸冷笑，“我还没折磨够你。”
“你欠仪沁的债，一辈子都还不完！”
陈梦恬身形一顿，如坠冰窟，彻骨的寒冷从心脏处蔓延。
五年前，陈梦恬和妹妹陈仪沁前往大相国寺上香。
谁知，路上遇见了山匪。
混乱之时，陈仪沁中剑身亡。
事后，陈仪沁的丫头一口咬定是陈梦恬把小姐推出去给自己挡剑。
姜泽北深信不疑，便是陈梦恬解释了这么多年，也于事无补……
“若你真认定是我，为何不杀了我为仪沁报仇”陈梦恬满眼痛楚，眼睛死死盯着姜泽北，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姜泽北俯下身，眸中狠厉恨意交错纠缠，幽暗如深渊。
“死很简单，可我要你活着日日赎罪。”
说完，他突然一把将陈梦恬拦腰抱起，朝着卧榻走去。
陈梦恬瞳孔骤然一缩，瞬间明白男人想要干什么。
“姜泽北，你放开我！”
她挣扎着想要下去，却被姜泽北猛地朝榻上扔去，毫不留情。
男人的身躯覆了上来，疼痛随着动作蔓延。
陈梦恬无力拒绝，眼角的泪水无声滚落，浸入枕絮中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结束了。
姜泽北起身，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陈梦恬眼中蒙上一层黯淡的泪光。
她无神的望着前方，喃喃道：“姜泽北，你不能如愿了。”
“那日大夫说，我只有半年可活了。”
“而我若真的有罪，那便是爱上了你……”
陈梦恬的话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寂寥又清冷。
除了她自己，谁也听不到……
次日。
陈梦恬刚起身，姜泽北的下属宋锦就在外面叩门。
“夫人，药来了。”
陈梦恬心头微微一颤：“进来。”
宋锦手中端着一碗乌黑的药，这是姜泽北为她准备的避子汤。
五年来，从无一次落下。
陈梦恬伸手端过药碗，仰头喝下，一滴不剩。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可却不敌她心中苦涩的万分之一。
宋锦离去后不久。
寿安堂的赵妈妈便来了，说是老夫人有请。
“夫人，老夫人肯定又要为难您了。”侍女冬雨担忧道。
陈梦恬嘴角扯出一抹笑：“我心中有数。”
寿安堂。
陈梦恬跪在地上，姜老夫人坐在堂上，端着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慢条斯理的问道：“听说，昨日宸儿半夜离开了，怎么回事？”
“是儿媳无用，没能留住大人。”陈梦恬低垂着眼眸认错，心中一片麻木。
却听‘砰’一声！
老夫人把茶杯一放，冷声道：“入府五年无所出，连夫君也伺候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陈梦恬心头微颤，苦涩漫上舌尖，却无话可辩驳。
老夫人又道：“既然你伺候不好，那就让别人来。”
陈梦恬瞳孔骤然一缩。
“进来吧。”
话落，门口走进来一青衣女子。
“沫儿见过老夫人。”女子恭敬行礼。
陈梦恬怔然看向女子。
只见她生得一副明眸皓齿，姿容绝丽。
可是，一股异样的熟悉感直击陈梦恬心头。
老夫人看着沫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陈梦恬，目光威严又冰冷：“把人带回你的院子，今日就让沫儿伺候宸儿！”
陈梦恬一怔，她死死掐着手心，许久才从牙缝间挤出来一个“是”。
扶风榭西侧房。
到了门口，陈梦恬看向沫儿，忍不住问道：“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沫儿心头一紧，眸中闪过一抹心虚。
她压下心中的慌乱，捂嘴轻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沫儿身份卑微，怎会见过夫人。”
“……那大概是我认错了。”
陈梦恬眉头一蹙，说罢便要离开。
沫儿却眼眉一挑，伸手拦住陈梦恬，挑衅的说道。
“夫人，老太太是让我来伺候姜大人的，今儿晚上见不到大人，我可是要去告诉老太太的。”
说完，沫儿便扭着腰身推开房门进去了。
门外，陈梦恬心口猝然一阵钝痛，身形轻颤。
身体的疼痛她早已习惯，可姜泽北纳妾这件事，是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的……
晚间，姜泽北回府。
看见陈梦恬等在门口，眉头紧蹙：“什么事？”
陈梦恬强压住心里的酸涩，尽可能平静的说道：“母亲为你准备了一位妾室，就在西边侧房，你，你要……”
“你要不要……”
可最后那句，她几次开口，却终究说不全。
姜泽北眉一挑，心里已然明白，眸中划过一抹戏谑。
再开口时，低沉的嗓音已带着无限缱绻，让人忍不住沦陷其中。
“那你呢？想不想让我去？”
陈梦恬一怔，看着姜泽北，半响喃喃道：“不……我不想。”
姜泽北随即嗤笑一声，虚假的柔情瞬间消失，冰冷道：“可人是你自己带回来的。”
说罢，便转身朝侧房而去。
陈梦恬身形一颤。
明知道说了那句话，姜泽北会如此做，可她却始终无法欺骗自己说出一个‘想’字。
扯出一抹苦笑，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姜泽北离开的方向，最后竟抬步跟了上去。
侧房。
屋内烛光闪动，窗上的剪影纠缠，刺目又痛心。
陈梦恬就那样站着，双腿仿佛生了根。
心口的疼痛愈发猛烈，她用力按住胸口，眼泪无声滑落。
清寒冷寂的夜风吹过陈梦恬裙摆。
良久，她慢慢走回了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