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月听到这些时,只是沉默。
她自幼只会舞刀弄枪,女工乐理一窍不通,在京中女子绣花跳舞,吟诗作对时,她早已翻身上马,利落斩下敌人首级。
这样的女子,怎会讨人欢喜。
等到沈夫人身体终于好转,她这才收拾行李,重回东宫。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会回来,宫中的下人见到她,眼神由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成怜悯。
“真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要是我啊,就这辈子待在将军府不出门了。”
“是啊,太子殿下摆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有太子妃的名号又有什么用?”
“别说了,她也挺可怜的,堂堂太子妃落得连个妾室都不如……”
刺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沈庭月只当浑然没有听到,施施然回了房。
从此,京中所有人都知,太子独宠侧妃,她这个太子妃形容虚设。
再一次见到谢舟,是在他的生辰宴上。
边塞来犯圣上下令谢舟替皇帝御驾亲征,所以此次宴会也是太子的践行宴。
他穿着暗青色花纹的长衫,护着顾青青坐在主座上,俯瞰众人。
大家纷纷朝他和顾青青跪拜,高呼太子殿下千岁,侧妃千秋长安。
而她这个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坐在角落的阴暗处,像是局外人一般无人问津。
两人携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后顾青青一脸羞涩的朝谢舟微微福了福身,
“殿下,妾身有喜事要告知殿下。今日诊脉,太医说妾身已有一月的身孕。”
谢舟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眸中的欢喜不溢于言表。
“好,很好!出征在即本太子喜得麟儿,此乃吉兆,天佑我靖国!”
众人跪下道喜,谢舟的眸光却堪堪落在了沈庭月的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沈庭月的脸上,她跟着起身,跪倒在台阶面前。
“本太子出征在即,青青和她腹中胎儿的安危便交到了你的手上,若是他们二人有什么损伤,我必拿你是问!”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出言警告,分明不给沈庭月留一点颜面。
在他的眼里,她便是那样的心狠手辣,连未出生的孩子都有可能下手。
她想说,她的狠从来只会用在战场上,用在敌人身上。
对女人和孩子下手,不是她的作风。
送谢舟出征的那日,沈庭月站在城墙下,远远的看着谢舟身披战甲,温柔拭去顾青青脸颊的眼泪,字字柔情:“青青,在宫中照顾好自己,万不可让自己受委屈。”
她哭着扑向谢舟的怀中,两人深情相拥,好一副痴情人场面。
沈庭月握住手中的金丝护甲,关节被自己捏得隐隐泛白。
即便他伤她,怨她,她却做不到看他在战场上受伤。
他拒她于千里之外,她却还愿意为他,掏出自己的一颗真心来。
她是最固执倔强的人,一旦动了心,那份情意便覆水难收。
这套护甲是她兄长留给她唯一物件,陪着她在战场上驰骋了许多年,刀枪不入。
如今,她已是太子妃,满身荣耀加身的同时,她也再不能上战场,这些东西她也再用不上了。
看着两人难分难舍的模样,沈庭月终究没有上前,只是将护甲交到谢舟随行的护卫手中。
谢舟出征三月,顾青青的肚子也渐渐开始大了起来。
说来奇怪,近日起,她开始一日一日的往沈庭月的闲月阁跑。
沈庭月回忆起谢舟出征前警告的话语,实在不愿和她有过多交集,可她来得多了,沈庭月想躲也躲不了。
原本她想着,既然谢舟与顾青青两情相悦,她从中横插一脚坏了两人姻缘,是她的过错,对顾青青心中是有愧的。
既然如此,她便安心在东宫度日便罢了,也不敢奢求什么。
可偏偏老天不如她所愿,偏要教她听到些故事的真相。
原来谢舟当年从战场被送回京中,大病一场,对去战场的记忆也都模糊了,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人是来探病的顾青青,便理所当然的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当成了她。
难怪,难怪大婚当日,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恍如看一个陌生人。
原本心如死灰的沈庭月陡然有了期盼,或许等到谢舟回来,知道真相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所缓和。
天不遂人愿,顾青青眼看着她听到了自己的秘密,一着急当着她的面纵身跃进了院子里的池塘里。
寒冬腊月天,沈庭月来不及脱下自己的大袄,跟着一并跳进了水中。
在水底时,顾青青不知是害怕,还是成心,一双手死死勒住她的脖子,教人动弹不得。
好在沈庭月水性极佳,又是在练武场上搏杀的女子,拼尽全力,仍是将她从水底救了上来。
昏过去的前一瞬她还在想,这一次,她救了他的爱人,救了他的孩子,他终究是能接受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