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子突然端着酒沉声道:
「靖王呢?」
众人才发现靖王竟不见了。
太子又道:「孤本想同他饮酒,他说自己要去如厕,怎么半个时辰了也未见回来,别晕了酒掉进池塘就不好了。
「咱们赶紧去寻寻!」
一派关心兄弟的大哥模样。
众人闻言,赶紧都站起身,跟在太子身后找了起来。
我静静跟在人群后面,一言不发。
直到来到一处便殿。
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道女子的呻吟和男子的粗喘。
众人猛地止住了步子,满脸愕然。
「这是……」
太子眼眸划过一丝笑意,脸色极其难看,勉强笑了一下道:
「靖王只怕喝了酒昏了头,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大家还是先回去吧。」
众人不免露出一抹嫌恶。
只觉得靖王行事如此荒唐,简直不堪重任。
太子得意。
而这时,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人群后响起——
「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皇兄你找我?」
太子猛地回头看去,发现赵逾竟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而他身旁竟然是皇帝。
他脸色剧变,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
赵逾解释道:「我出来醒酒,再回去遇到了父皇,看到你们气势汹汹地来这,便跟过来看了看,还没说话,就听到太子叫我了。」
皇帝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太子的身上,让太子如坐针毡。
赵逾冷笑了一声,道:「那既然这里面不是我,那里面的会是谁呢?」
「破门!」
说罢,侍卫们把大门撞开,拉开床笠,看到露出男人面孔——
竟然是赵珏。
他面孔潮红,正抱着白如霜沉迷情事,被人打断,他暴怒喝道:
「滚出去——皇兄?父皇?!」
他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看到怀里的女人和不远处目瞪口呆的众人。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推开了白如霜,跪地磕头:「皇兄,父皇我是被算计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来了这里——」
白如霜痛吟了一声。
赵珏眼眸赤红,猛地转头看她:
「是她!是她设计的我,我要杀了她!」
说罢,竟扑倒在白如霜身上,意图掐死她。
白如霜被掐得脸色青紫,不可置信地瞪着身上的男人。
她没想到,她为之奉献一切的男人,竟然会这么轻易地想要她的命。
她用力挣扎,却挣脱不掉。
「放肆!」
皇帝看着眼前的闹剧,暴怒低吼。
侍卫赶紧上前制服了发狂的赵珏。
看着皇帝气得脸色发红,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个。
整个宫殿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这时,赵逾却出声道:「皇兄方才你似乎很期待床上的人是我啊,究竟是为何啊?」
太子冷汗涟涟,解释道:「你当时离席,孤便想着是不是你醉了酒昏了头……」
赵逾却冷笑一声,语气讥讽极了:
「离席的可不止我一个,太子却偏偏认定是我,还大张旗鼓来找,如果不是我与父皇在一起,是不是这污名就得背到底了,太子还真是关心皇弟了。」
太子恼怒,青筋暴出。
「靖王——」可皇帝却俯视着他,语气冰冷刺骨,「太子,一箭双雕,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说罢,转身离开了便殿。
太子吓软了腿,大声讨饶。
可皇帝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17
皇帝向来多疑。
此事当然处处蹊跷。
比如,白如霜处处表露心仪靖王,为何会和赵珏厮混在一起。
赵珏又为何宴会时兽性大发。
会不会是赵珏早就和白如霜有所勾连呢?
太子为何突然找靖王饮酒,又凑巧找到便殿,听到暧昧的声响,看都不看就认定是靖王。
靖王为何会出现得那么巧。
处处都是疑点。
此事中唯一毫发无伤的是靖王。
但皇帝会想,如果靖王不出现,那他是不是就成了赵珏的替罪羊,再也说不清。
而太子呢,他不费吹灰之力,不仅抹黑了靖王,也可以凭借此事随意拿捏赵珏。
的确是一箭双雕。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里都十分清楚。
这场闹剧之后,赵珏的名声一败涂地,而太子也被陛下疑心,再也不是过去稳如泰山的陛下宠儿。
而一块宝玉,一旦有了裂缝。
就成了次品。
多的是人将裂缝变得越来越大,直至它粉碎成沙。
18
此等丑事,皇家自然不会让风声流出去。
但耐不住人多口杂。
不到半刻,满城皆知了。
皇帝将赵珏禁足在府上,却不会对白如霜留情。
何况此事需要一个替罪羊。
白如霜最终因暗算皇子,羞愧自尽。
她被赐白绫后,我去看过她一次。
她被灌了软骨粉,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
见到我进来,她怨毒地盯着我,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是啊。」我冷眼注视着她的如今的狼狈模样,面无表情,「白如霜,你以为你知晓些未来之事,便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吗?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看重你时,你是我妹妹,我爱护你信任你,才会给你伤害我的机会,但是我不看重你,你以为凭你那种低劣的手段,就能对抗权力了吗?
「你太蠢了,蠢到无可救药。」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像是终于清醒了过来。
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转身想要离开。
她却苦笑了一声,眼泪不自觉地滑落眼眶,嘴里喃喃自语:「你赢了,你能当皇后了······」
「皇后?」我望着她,嗤笑一声,「那位置我从不稀罕。」
她一愣,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那你帮赵逾,难道只是为了打败我?」
我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说了,白如霜,你从不是我的对手,你也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我的对手从来都只有赵珏罢了。
我要亲手粉碎他的帝王之梦。
「安心上路吧。」
我转身走了出去,身后传来白如霜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突然觉得上辈子所戴的枷锁,轻了许多。
如今,就只剩下苟延残喘的赵珏了。
19
在白如霜死后,苟且之事逐渐消泯,赵珏虽然不再受太子信任,却靠着自己走出了府邸。
太子与他的争斗也愈加白热化。
但随着太子妃选定丞相府的嫡小姐,丞相府归顺太子后,太子的位置愈加稳固。
而赵珏也需要一个拥有强力支撑的正妃。
他找上了我。
我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说,你让我嫁给你?」
赵珏点头,眼神极为真挚:「是,你该知道太子向来重文轻武,你们贺家世代为将,难道想要这样的帝王当政吗?到那时,贺家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但你嫁给我,我可保证立你为后,武将亦能有一飞冲天,入住太极殿的一天。」
说罢,赵珏的脸上染上一层胸有成竹的自信,大抵是觉得我一定会被他说服。
我冷冷地笑了一声。
赵珏果然是赵珏。
依旧是如此的狂妄自大。
「赵珏,你太自大了。」
他微微一怔。
我面色严肃,神色认真:
「我们贺家只忠一位君,那就是当今皇帝,此话你日后再不要说了。」
赵珏皱眉,眼神划过一丝残酷的冷光:「贺娇,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不然小心我不客气——」
而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
「怎么个不客气法?」
皇帝大步走出屏风,面色异常难看,显然是听到了刚才赵珏的狂悖之言。
赵珏双腿一软,脸色变得煞白。
「赵珏,朕还没死呢,你就想着百年之后的事,是不是太早了些!」
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个不停:「父皇——」
可皇帝对他却再无父亲的心软,只剩下面对争权者属于帝王的冷酷:
「立刻传朕旨意,将赵珏贬为庶人,此生此世再不得入京!」
「父皇,儿臣以后不敢了,父皇!」
赵珏嘶吼着,却被堵住了嘴拖了出去。
他大势已去。
再无称帝可能。
而这也是我设下此计的目的。
皇帝当然知道太子和赵珏之间的争斗,他不阻止,是为了权衡太子的权势,但是绝不希望赵珏诋毁太子,拉拢拥有兵权的武将,
我望着他的背影,那道自重生就一直束缚我的枷锁终于消失了。
皇帝看向了我,说道:「贺家忠君爱国,朕都是看在眼里的。
「靖王心悦于你,如果你也有此意,朕可为你们两人赐婚——」
赵逾在他身后,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羞红。
我却皱眉打断了皇帝的话:
「臣女已决心一生不婚不嫁,绝无攀附皇子之意!」
赵逾脸色一下子煞白。
皇帝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你——」
我深深叩首,以表心意已决。
皇帝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看我,摇了摇头,离开了贺府。
他走后,赵逾走到我身前,眼眶微微发红:
「姐姐,你难道真的没有半分——」
我毫无动容,只问道:「赵逾,你可还记得我初见你时,所说的话。」
那年冬天,我斩杀了欺负他的太监。
我已经将我的目的说得一清二楚。
他薄唇轻颤,终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你说,你助我称帝,我助你复仇。」
我点了点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静:「我们从来都是合作关系,切莫夹杂感情,你记住,感情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上一世,我依赖感情的结果是遍体鳞伤。
我早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
他沉默地看了我许久,终是妥协在我极端冷漠的目光下:
「我明白了,姐姐。」
20
赵珏被贬为庶人,驱赶出京,却在路上被人斩杀,死状极其惨烈。
而京城中太子的权势却达到如日中天的地步。
他行事愈加猖狂无度。
甚至暗藏皇帝冕服,私造玉玺。
被赵逾一并呈给了陛下。
陛下勃然大怒,废除了太子。
太子竟铤而走险,联合丞相意图造反。
可刚有动作,就被赵逾连人带兵一同缉获。
朝堂上,太子形状疯癫,对皇帝大吼大叫,诋毁辱骂,皇帝一气之下竟昏厥了过去。
太医诊断后,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帝虽然还活着,但是却再无处理朝政的能力了。
前朝不可一日无君,而成年皇子中可堪大任的只有赵逾一人。
在众人的簇拥下,赵逾终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而他登基那日,便是我启程之日。
我们没有分别。
亦没有再见。
上一世,我被视若亲姐妹的人背叛,被日日相伴的丈夫伤害。
我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将自己所有的仇怨尽数还了回去。
我受的伤不会再疼了。
但它依旧存在。
赵逾或许喜欢我,但他有他的路要走,不会为我停下。
我亦是如此。
不如就这样。
相望于大江南北,或许还能留住一丝情分。
只是在踏出皇城时,我回头向后看,恍惚间看到城楼上站着一个人影。
「娇娇,怎么了?」母亲轻问。
我摇了摇头:
「没事。」
路在我脚下。
我总要自己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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