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娘！”小北伸出手，一块他手心那么大的玉，“我从你书房里看到过，我爹不是说这是他的东西嘛，戴在那个小孩身上，我这才给他要回来的。”
陆笙宁想起自己曾经在屈萧华的回忆下画出来的玉质长命锁，仔细一看，上面的纹路果然和屈萧华跟自己说过的差不多。
这东西戴在那孩子身上是有点奇怪，不过，陆笙宁还是说：“那也不能随便打人，记住了吗？”
小北不服，“是他先骂我们的。”
“对！”小六握着小拳头。
李燃在旁边看得发笑，拉了陆笙宁一下，“你还没认出来吧？那孩子是铁蛋。”
“铁蛋？”陆笙宁大感诧异。
那孩子一眼望过去又黑又丑，就跟座小黑塔似的。
而且，铁蛋应该得十几岁了吧？
还，还找娘去？
“不过，小陆，你这……”李燃朝陆笙宁的手里示意了一下，“这东西铁蛋戴了得有一年多了，屈家本身也不是啥富裕人家，我先前还觉得奇怪，刚才听小北说就更奇怪了，这是啥意思？”
陆笙宁知道李燃想问啥，正好她也有些事得打听，而这村里的事恐怕没什么能瞒得过李燃。
她握了握手里的长命锁，重新拉着她回到屋里，干脆跟她说了屈萧华和屈千里不是万杏花亲生的事。
李燃听得差点呆住，“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呢，我原来只当万杏花偏心偏得没边，闹了一回，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两个不是亲生的，两个是亲生的，任谁不是先紧着自己的亲儿子疼？
想起早死的屈千里和林霜，李燃又深深叹了口气。
冷不丁地，她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拽了拽陆笙宁的胳膊，“前些日子，有人来打听你们了，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吧？”
“什么时候？”
“就这个月。”李燃说，“说是下来走访的干部，要看看你和屈萧华在村里人缘怎么样，以后你家萧华晋升啥的用。你知道咱们村里人的，咱们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有远见，现在咱们村里的人哪个提起你不是满嘴好话？别说这个，就是外村的姑娘们，哪个不是想着能嫁到咱们村里来？”
因为当时人跟李燃正面走了个对脸，李燃又是村里的大队长，话是必须要交代几句的，这是当时对方给她的说法。
不过，这话也就唬唬李燃，陆笙宁可不相信对方是下来走访的干部。
下来走访好抓住屈萧华的把柄还差不多。
只是，这人会是曲冰华派来的人吗？还是，来的人就是那个曲策？
想要解决屈萧华，抓住他的把柄，一劳永逸地把他按在北川当然是个最好的办法。
不由自主的，陆笙宁想起了屈千里的死。
这事当时回去以后屈萧华特意打报告向上级解释过这个问题，所以后续出任务啥的都没耽误，现在万一被人利用起来大做文章……
李燃不愧是当过妇女主任的，算着陆笙宁他们要回来，提前给预备了一些吃的。
陆笙宁当然要拿出钱和票来好好感谢一番，李燃怎么也不肯收，两个人推拒拉扯了好一番李燃才勉强收下。
烧水做饭，给俩小的洗干净，屈萧华竟然还没回来。
河西村不比北川的家属村，没有电，四处黑灯瞎火，小北还好点，小六十分不适应，总是去摸点着的煤油灯，但是这东西吧，灯光微弱，放得太高就看不清下边，陆笙宁不得不看着他俩先吃了饭，把两人塞上炕睡觉，这才有空看看那块长命锁。
玉是很好的玉，比曾经陆笙宁自己买的玉镯不知好多少倍，正面刻着“长命富贵”四个字，反面刻着一朵莲花，做得特别精巧，雕刻也特别细致入????微，一看就知道能拿出这么一块玉的人家非富即贵。
回来之前，她还特意找屈大娟问了问知不知道万杏花把那块玉放在哪里，本以为要找到会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才刚站住脚就拿到手了。
小北和小六两个在车上折腾了这么多天早就累了，躺下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陆笙宁章旁边守了一会儿，见屈萧华还是没回来，就掩了门准备过去看看。
刚出大门，没想到屈萧华就回来了。
“怎么样？”陆笙宁连忙又推开了房门，问。
屈萧华摇了下头，陆笙宁看他脸色不大好看也就没再提，反正，她是不可能过去伺候万杏花的。
正好是夏天，也不用担心饭菜凉，两个人把剩下的饭吃了，屈萧华去洗了锅和碗，陆笙宁弄了点水洗了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屈萧华坐在院子里发呆。
“睡觉去。”陆笙宁踢了踢屈萧华的腿。
屈萧华坐着没动，非但没动，还一抬手把陆笙宁拽了个踉跄，直接就把人抱怀里了。
没有电，煤油灯也早就灭了，四处黑黢黢的，陆笙宁倒是不害羞，就是没想到这人忽然这么大胆奔放了。
要知道在家属村的时候，除了炕上钻一个被窝的时候，这人出门手都不跟她拉一下。
今天晚上，这是受伤了？
陆笙宁想了想，坐在屈萧华腿上就没动。
“今天，铁蛋来过了？”
“嗯，你的好儿子一个用拳头，一个用弹弓，把人打得爬不起来，还从铁蛋身上抢了一块长命锁下来，应该就是你以前提过的那块。”
屈萧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笙宁也没再说，靠在屈萧华身上感觉还挺舒服。
迷迷糊糊地，她就有点犯困，正迷糊着，屈萧华突然说：“我娘说，让我跟大哥立字据，拉扯照顾他们一家子一辈子。”
陆笙宁一个激灵，忽然就精神抖擞了。
“你答应了？”
屈萧华和屈千里从屈家长大，不管屈家有多偏心，但到底，他们俩长大了，这是屈家的恩德。
但是，这是对屈萧华和屈千里。
陆笙宁可从来没忘记过原身是怎么死的！
为了屈萧华的前途，为了小北将来不落个坏名声，陆笙宁可以不把屈家人敲死，但是，他们永远也别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屈萧华没看她，只是幽幽地望着黑黢黢的天空。
陆笙宁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并不常见的烦躁和郁闷。
陆笙宁直觉不太妙，“屈萧华，你不会是想答应吧？”
屈萧华要想报恩，她也可能理解，但是，她不会接受！
占了这具身体，除了帮原身养一养孩子之外，陆笙宁可以说什么都没为原身做过，事到临头还要照顾曾经把原身欺负死的人一辈子，她绝不答应！
屈萧华没说话，陆笙宁直接从他身上起来了，但随后又被人一把拽了回去。
“屈萧华！”陆笙宁低喝一声。
男人的手却跟一双钳子似的，牢牢攥着她的腰。
“我没答应。”
陆笙宁僵直的身子又慢慢坐回屈萧华怀里，半晌，才问：“那你咋说的？”
“我说……”他开了口，却又闭上了嘴，长长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要是时间能倒回去，他们从头到尾没有欺负过陆笙宁的话，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一句二话也没有。”
是的，就像陆笙宁说的，他后悔。
陆笙宁说他不是原来的陆笙宁，她说原来的那个陆笙宁已经在日复一日等待他的过程中死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里就满是后悔。
他没有一刻忘记原身的死，这是屈家一家人的过错，更是他的罪过。
陆笙宁说的没错，他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所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回来呢？五年，屈萧华，不是五个月，不是五天，不是五个小时，五年，我不相信你没有假期。”
黑暗的夜好像总是容易催生那些心底最难以掩藏的情绪。
在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屈萧华说：“我不知道有小北，我以为一个月二十块钱零花钱，足够她生活得很好。”
“但是你明明知道，她那么软弱！软弱到连你的具体地址都没有，连你的信都没看过！”
陆笙宁从屈萧华怀里爬了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