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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路，汐禾走啊走，一直没有尽头。
白雾中有声音。
“阿娘，今天舅舅生我气了，可是他也很不对！他打我屁股。”
汐禾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禾儿，你快醒来吧，我，我们都在等着你。”是丛羽，她的师兄。
“禾儿，知儿四岁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她每天都问，阿娘醒了吗？”是阿哥的声音。
她走了好久，耳边总会出现丛羽的声音，还有阿哥，她的知儿。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听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禾儿，我的夫人。”
她吓的坐倒在地，是谁的声音，好耳熟，是谁？她的头剧烈的疼痛。

那个声音还没有停止。

“禾儿，对不起……”
“我好想你……”
耳边都是那个人的声音，她用力的往前跑往前跑，似乎前方有微弱的光亮。
光亮一点一点的变大，眼睛被刺的流出眼泪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
“醒了！”
汐轩站在汐禾床前，看着汐禾微动的睫毛。
他的眼眶有点湿润，终于等到了啊，他的阿妹，终于要再见面了。
汐禾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呆愣了好些会儿，才缓缓看向床前。
汐禾慢慢的扫过，她的眼神很陌生，似乎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汐轩心凉了半截，就听到嘶哑而缓慢的女声。
“阿哥。”
“丛羽。”
“还有，我的小玉儿。”汐禾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这是她的女儿啊，生下来的时候，她那么那么小。
现在她已经慢慢长大了。
汐轩心上一喜，笑道：“现在，你该叫她知儿，我重新给她起的名字。”
汐禾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冲站在不远处的汐知轻道：“小知儿，过来。”
汐知有点怯怯的抓住汐轩的衣角走上前，汐禾艰难的坐起身，伸出手抱住她。
“阿娘。”汐知的声音有些哽咽。
“乖，你乖，娘都知道。”汐禾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汐知的眼泪就忍不住了，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汐禾都知道，她女儿最乖了。
这些年，她虽然睡着，但是意识都在逐年清醒，她能够听到外界的人跟她说话。
她知道，她的知儿会很多很多的术法，还学了很多自己都懒惰不想学的东西
她的知儿那么优秀。
门外门帘微微飘动。
萧浔看着眼前场景，他有些害怕，甚至不敢走上前。
听到暗卫说她醒了，他的心好像也跟着活了过来。
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了。
屋内的她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因刚醒过来有些吃力。
萧浔看着，也跟着笑了。
汐轩瞥见屋外的人，看着正和知儿说话的汐禾，轻轻走了出去。
“现在她醒了，你也可以离开了。”汐轩压低声音说道。
萧浔脸色如常，不显半分恼色，虽然不舍，但也依约转过身向外走去。
丛羽看了看汐禾的脉象，还算正常，只是气血亏些，写了些药膳的配方交给侍女。
汐禾轻轻靠在枕头上，看着眼前的人忙来忙去。
已经多少年没见了，小时候被阿哥送去学医，就见着师傅跟前跟着一个小跟班，俨然一个小师傅。
小时候汐禾总是小师傅的小小跟班，整天在男孩背后追着“丛羽，丛羽”叫个不停。
等大了些，她做什么坏ɓuᴉx事时，总要拉着好脾气的丛羽背锅。
这样，师傅总会没那么生气的，倒也拿她没办法。





第二十五章 重见

药膳药浴，汐禾感觉整个人已经熏到不行，浓浓的药味让她的头有些晕。
汐禾打开窗户，准备透透气。
可听见窗外有人在窃窃私语声。
“那个男人又来啦！”
“可不是吗！昨儿在门口被汐知小姐拦下了，今儿又来了。”
“哎，长得倒是人摸人样，倒是看不出来。”
“就是，我们公子照顾了汐禾小姐这么多年，万一……”
“好了好了别说了，等下被公子听到了。”
汐禾的眉头渐渐蹙起，是谁？跟她什么关系？
她拿起窗前的拐杖，一步一步屋外走去。
睡了太久，她的四肢十分僵硬，汐禾觉得这段路非常的漫长，她艰难的往前挪动。
汐知尖细的声音从转角传来：“就算我阿娘见到你，她也不会原谅你的！”
汐禾的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假设，她的心一颤，腿差点软下去。
难道，会是他吗？梦中听到的那个人的声音，难道是真的吗？他后悔了吗？
不，怎么会，她死了正好成全他们了。
汐禾的心一阵刺痛，哪怕睡了这么久，那些曾经觉得难过的事却像是昨天才发生，那么清晰。
萧浔站在门外，越发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汐禾看着他的脸，觉得又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他的头发大半已经白了。有银丝飘在空中，让人有点说不出来的意味。
汐知看到眼前的男人望着远处发愣，她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阿娘正站在走廊转角看着他们。
汐知心里一泄，急忙跑过去。
“阿娘……”她的声音像蚊吟般，汐禾收回目光，对着她笑了笑。
她脑子一片空白。该说什么呢？好像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萧浔连忙追了过来，汐知伸出手拦住，像鸡妈妈护犊子的一般。
隔着汐知，汐禾真正清楚的看到了男人的脸。
男人的眼角竟也有了一些细纹。
萧浔脸上带着期许：“夫人，我来接你回家了。”
汐禾愣了神，讽刺的弯弯嘴角，拄着拐杖就往回走。
汐禾往前走几步，萧浔就往前走几步。
汐禾无奈的转过头，道：“侯爷，您的夫人已经死了。”
早在七年前，或许更早。
没有歇斯底里，她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劝说。
萧浔似乎有一瞬无措起来。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是我不该，我不该纳妾，不该冷落你，也不该任由一个外人欺负你。”
外人？汐禾抬头看着他。
当初芳瑶逼她，挑衅她的时候。
当初他们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时候。
她也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
痛苦的的回忆充斥整个脑海，汐禾蹲下身子，捂住头。
头像是被撕裂，击打，萧浔伸出手抱住她。
这陌生的温暖让她浑身僵硬，然后是拼命的挣扎。
“还望侯爷自重些，禾儿还是病人！”丛羽冷着脸将萧浔的手掰开。
汐知也从丛羽身后跑过来，气喘吁吁。
原来他的女儿，是真的害怕自己伤害她的阿娘的。
萧浔心里一片酸涩。





第二十六章 知错

“禾儿。”丛羽看着她，欲言又止。
汐禾靠在床头，微微侧过脸看他。
他却不说了，只是把床头的粥端给她。
那天过后，汐禾就没有再出过房间了。
但是萧浔还是每天都来，他没有强硬的闯进来，只是站在门前。
汐禾表现的好像没事人一样，丛羽想问，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有什么身份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呢？
“过几日便是七夕了。”丛羽边说边观察着她的脸色，怕惹了她的伤心事。
汐禾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之间哪里需要这样。”
“你太久没回来，好久没去寨子里面凑热闹了。近几年倒是兴起了带面具参加，怪有意思的，你最近身体调理的不错，可以去出去走走，对身体也有好处。”丛羽摸着她脉象，看着她说道。
汐禾微微笑了笑道：“好。”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从白天下到黑夜。
汐禾就是被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走进来。
她问道：“下雨了吗？”
侍女边用热毛巾帮她敷在腿上，回答道：“是的。”
她眯着眼，还想接着睡。
突然想到门外的人，她睁开眼，试探着问：“门口那个人，还在吗？”
侍女顿了片刻：“还在的。”
汐禾将毛巾拿掉，道：“推我出去看看。”
侍女低声说了句是，便把轮椅推了过来，扶她坐上去。
门外的人已经全身湿透，像被遗弃的小狗。
汐禾一愣，喉咙动了动，鼻子又有些发红，不禁暗骂自己一声真没用，道：“你这是做什么？”
萧浔定定的看着她：“禾儿，我真的知错了。”
这几天陆陆续续想起了睡梦中，有人在她耳边说。
说他错了。
说失去她的那一刻才察觉到这几年他做的有多过分。
说……
汐禾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走吧，回京都，对了，我这里也有封休书要给你。”
她停顿，又道：“这些年的相互折磨，我也累了，从今以后，江湖两别，互不再见。”
字句如锤，狠狠砸在心上，萧浔脸色发白，只咬牙切齿道：“你休想！”
她想走，她想要离开他。
汐禾嗤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闭上眼。
与过去告别，真的太难了，看到他，会让她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萧浔，我们早就不可能了，不是吗？”
他要她的心头血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彻底的死了。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汐禾有些不忍，示意侍女把手里的伞递给他。
汐禾转过轮椅，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忍不住。
这个人，她实实在在爱了好多年。
原来爱，是会让人如此卑微的。
萧浔冲过门槛，拉住要离开的她。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当初我们会走到后来那样。很多事，我以为不用告诉你，忙起来时，连你的信件也没有回。后来你慢慢变得沉静，我却觉得你无趣了。是我不好，禾儿。”
“衣冠冢我守了七年，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当我准备下去陪你的时候，发现你还活着，还有我们的女儿，她是那么聪明。”





第二十七章 面具

汐禾有些惊讶，她并不知道这些。
但……
她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率粥睛，那里面还有她的倒影。
“侯爷，请回吧。”
她拿开他的手，转动轮椅离开，侍女打着伞追上去。
萧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阿娘，这几天师傅出关，我可忙了，但是师傅说我不光蛊术进步了，身体也灵活许多。”
汐知靠在汐禾轮椅上，撑着脸看着她。
她的阿娘可真美。
可惜不能给阿娘炫耀自己的剑法了，到时候被阿娘看出来估计要惹她伤心了。
“我们知儿最棒了。”ɖʀ汐禾温柔的注视，汐知不由得红了脸。
分别摆明了让阿娘夸夸自己的。
“阿娘，我去看看丛羽熬汤熬好了没？”汐知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
汐禾看着女儿欢乐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汐禾慢慢的从轮椅上下来，这几天她一直锻炼着，感觉行走顺畅了许多，她借助着拐杖站起来。
轮椅是丛羽亲手做的，在她醒来的第二天便送到了她的手里。
走过长廊，男人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汐禾看着男人熟练的把鸡切块放进炉子里，汐禾不忍打断，站了好一会儿，才被丛羽发现。
丛羽连忙扶她坐下，擦了擦手，又递给她一杯茶。
“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汐禾低声笑了笑：“看看我们丛羽师傅做什么好吃的呢？”
丛羽有些神秘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汐禾一愣，听见他说：“板栗炖鸡。”
汐禾脸上也有些雀跃：“是师傅的祖传手艺吗？”
说来实在惭愧，其实她当年被哄骗学医，就是因为师傅这一手板栗炖鸡，香气逼人。
老圣女不让她沾这些油荤，她馋的不行，就跑去幽山学医，后来发现，原来师傅就会这一门菜。
吃的腻了，她也来的懒惰了，也导致医术学得不咋地。
去中原好些年，美食众多，吃了很多，还是怀念当初师傅做的板栗炖鸡。
“是啊，师傅说我学的差不多了，他四处走走，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每次出去一两年便会回来一趟。算起来，他老人家也快回来了。”
丛羽望向远方，好似想到了什么久远的记忆，弯了弯嘴角。
七夕当天，汐禾一起来便看到身边的侍女们今天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就连自己阿哥也不列外，格外骚包的穿了一身红，生怕谁不知道是他似的。
汐禾笑着逗他：“阿哥，这些年，就没人看上你？”
汐轩轻轻咳了咳，负手严肃道：“你阿哥我可是万人迷，扑上来的小娘子不计其数。我嘛，眼光比较高。”
得，不该问的。
汐禾戴上面具，便和汐轩，丛羽等人一起出门了。
外面张灯结彩，各种各样戴着面具的人。
汐禾很是好奇，好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中原男女大防，她作为妇人，很少见外男，这样的活动，更是少之又少了。
往前走，有猜灯谜的，放烟花的，杂耍的，放荷灯许愿的，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