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这工部郎中在离京前刚为长子娶了一房媳妇,将那宅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重新粉刷了一遍,因此那白墙青瓦的宅子四处都透着新色。
这让赵如意不禁对往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如意姐,咱们以后还会回来么?”帮着赵如意贴封条的杏儿就好奇地问道。
因为二儿和三儿已经带着人去了东大街收拾屋子,在库房里对着账册清点物品的赵如意只能让杏儿帮着自己打下手。
听得杏儿这么一问,赵如意也愣了愣。
她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可看世子爷这一车车运东西的架势,明显就做了不再回来的打算。
可这真的不要紧么?
他可是这宁国府的世子爷呀!
就这样搬出府去,真不会被人诟病么?
知道的是世子爷在这宁国府里处境艰难,可这不知道的怕是会误解世子爷是被逐出府的吧!
一想到这,赵如意就隐隐为宋无忌担忧了起来。
此刻她只恨自己是个无能为力的丫鬟,对此竟帮不了世子爷分毫。
赵如意也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意姐,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看着突然长吁短叹的赵如意,杏儿就很是忐忑地问。
“没,没有!”赵如意就同杏儿浅浅一笑,一抬头却发现连婆子在库房门外探头探脑,见到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找我有事?”赵如意就笑问道。
“是花房里的郑老婆子找了过来,我瞧着她那样子,好像是有话想同如意你商量。”连婆子守着门房,这院里跑腿传话的活,自然都是她。
赵如意听闻是郑老婆子寻了过来,就暂停了手里的活,寻了出去,远远地就瞧见了在门房里坐立难安的郑老婆子。
“阿婆,怎么了?可是又有人觉着不舒服了?”赵如意每逢二、七的日子会去花房里帮人瞧病,可若平日里有人要寻她看病,赵如意便让郑老婆子来夕照堂找自己。
因此赵如意一见到郑老婆子便以为是有人患了病。
“不,不是。”那郑老婆子一见到赵如意便从门房里的条凳上起了身,并有些犹豫地问,“世子爷是真的要搬出府去么?”
赵如意便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恐怕这在宁国府里也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如……如意姑娘,我来……就是想求求你,能不能把……把我那养着的几盆花草一并带走……”郑老婆子吞吞吐吐地说。
赵如意听着,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郑老婆子瞧着就苦笑道,“当年幸得老夫人收留,我才能留下一条命来,残喘至今。我原本想着这辈子替老夫人养着那些心爱的花花草草,也算是报恩了,可不曾想,花房里后来有人往外倒卖老夫人的那些花草,我拦不住他们,便只好偷偷从那些花草之上折下一些枝叶来扦插育苗。”
“因为担心有人打这些小苗儿的主意,因此我都是一个人悄悄地在弄,”郑老婆子就有些心疼地道,“如今我年纪也大了,这些花草我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难得姑娘也是个爱花之人,懂得我们养花人的不易,我就想请世子爷把那些花草带走,以免留在这府里被人糟践。”
赵如意和这郑老婆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却也知道她将那些花草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仿佛那就是她的儿女一样。
而她现在来拜托自己,想必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虽然世子爷曾说过屋里的事自己可以全权做主,不必再征询他的意见。
可赵如意却拿不定主意这算不算是屋里事,因此她也就同郑老婆子实话实说道:“这件事看上去虽是举手之劳,恐怕还是先要问过世子爷的意思,我不敢擅自做主的。”
郑老婆子一听便表示理解。
“那我回去等姑娘的消息,”她就有些讪讪地道,“还请姑娘早些给我回信,万一不成,我也好另做打算。”
说完,郑老婆子就同赵如意告辞,背影蹒跚地离开了。
赵如意看着,心里满不是滋味。
因此,她便去书房寻了宋无忌。
书房里的东西已悉数搬空,只留下了宋无忌的书案和圈椅,看上去就十分的空洞冷清。
而此刻,宋无忌正紧锁着眉头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着。
赵如意怕打扰到他,也就静静地候在了落地罩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无忌才在偶尔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她。
“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宋无忌一见到她,就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很是自然地放了手中的笔,上前拉了赵如意的手。
因为屋里烧着地龙,赵如意的手并不冷,可宋无忌还是习惯性将她的手拢在了手心里暖了暖。
“我哪有躲!”赵如意就嗔怨地看了宋无忌一眼,“我不过是害怕打扰到你,而没有吭声而已。”
“是!是!是!我们家的如意是最最善解人意的。”宋无忌就借机调笑了一把赵如意,却将她拥得更紧了。
第157章我可以自己走
赵如意却是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她虽然与宋无忌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却还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太过亲昵,特别是这些日子因为搬家,上房里总是有人进进出出的,被人瞧见了总是不好。
可她越是这样,宋无忌就越是喜欢逗她。
总是趁赵如意不注意的时候,亲上一亲,或是抱上一抱,兴致来的时候,还会将她高高地举起转圈,常常惹得赵如意抱着他惊叫连连。
担心宋无忌要故技重施的赵如意便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曾想因为站得太久,她的腿都站麻了,竟有些跛足地往一边倒去。
好在宋无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顺势往胸前一带,这才没有摔倒。
“这是怎么了?”人虽然没有摔倒,可宋无忌却对赵如意为什么会摔倒的事上了心,二话没说的就要去掀赵如意的裙子检查她的腿脚。
“没……没事……”赵如意就红着脸躲开了他的手,“不过是站久了,有些麻而已……”
可不等赵如意的话说完,她就被宋无忌腾空抱起,惹得她又是一阵惊叫。
“你要是想把秋娘她们引来,就叫得更大声些!”宋无忌就笑着威胁赵如意。
赵如意一听,果然就闭了嘴,改用小粉锤捶打着宋无忌:“快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可宋无忌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而是直接将她抱到了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你这丫头,有时候还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刚才是哪条腿站酸了?”
赵如意就乖乖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没想宋无忌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扳过她的左腿轻轻地按捏了起来。
受宠若惊的赵如意就想收回自己的腿,没想却被宋无忌瞪了回去。
“如意,我不想让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宋无忌一边帮赵如意捏着腿,一边细声道,“你总这样委屈着自己,让我瞧着很是心疼。”
“可如意并不觉得委屈!”被宋无忌捏过的腿很快就恢复了知觉,赵如意有些羞敛地收回了腿,然后同宋无忌并肩道,“如意只是内宅里的一个丫鬟,能得世子爷如此器重,如意已是非常感恩了。”
“如意,可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丫鬟!”宋无忌就很是慎重地看着赵如意道,“我说过,我会光明正大地娶你为妻!我说过的话,我从不曾忘记!而你唯一要做的,便是相信我!”
这不是世子爷第一次说要娶自己了,虽然赵如意听着还是会激动,可她的心里也有了更多的考量。
这一世若能一直这样被世子爷宠着、惦念着,那自然是祖坟都要冒青烟的好事。
可这对世子爷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自己是家生子,全家都是依附于宁国府而活。
没有丰厚的嫁妆,没有深厚的人脉关系……那些清贫读书人家的女儿,至少还能给夫家带去一份清誉,可她却什么都给不了世子爷。
这就让赵如意越发的觉得不解。
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世子爷待她这么好?
只是这样的话,却卡在了赵如意的喉咙里,让她犹犹豫豫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瞧着她这欲说还休的模样,宋无忌便哑然失笑了。
“还说你不委屈?”宋无忌就刮了刮赵如意的鼻子道,“我不是说过我们之间要坦诚么?我说的坦诚,不仅仅是要脱了衣服坦诚相见,更重要的是不管遇着了什么事,你都不应该同我藏着掖着,都说人心隔肚皮,我们都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不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难不成是要彼此互猜对方心里的想法吗?”
宋无忌话糙理不糙,可也听得赵如意再次羞红了脸。
可听得他这么一说,赵如意到底还是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宋无忌听得却满是讶异。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都恨不得往自己的怀里多扒拉好处,可像赵如意这样,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想问题的人却并不多。
他喜欢赵如意,是因为淳朴善良的赵如意给了他家的感觉,所以他才能不顾赵如意的身份,执意要同她在一起。
在养病的这几年里,他也算是把人情冷暖看了个透透的,富贵荣华于他还真不如有人真心实意地嘘寒问暖。
世人所看重的那一套门当户对,在他眼里就是狗屁,因为他始终看重的就只有内心的愉悦和祥和。
所以,他根本不愿去听从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一个身份和地位都与之匹配的女子,装腔作势、举案齐眉地过一辈子。
不然那和被他鄙视了一辈子的宋长盛又有什么区别?
可这些自己如若不说,赵如意这辈子也不会知晓。
因此他也就拉着赵如意的手,将这些话都一一告知了她。
“所以,以后再不要说那些妄自菲薄的话了,”宋无忌眼神灼灼地看着赵如意,手轻抚上了她的脸庞,“我原本以为此生不过了了,没想竟能遇着你!一定是老天看我太孤寂,这才把你送到了我的身旁,我真是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心生嫌弃?”
听着这番话,赵如意就呐呐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刚才为什么要在那儿站那么久?可别说是因为本公子好看,看得你挪不开腿!”说完了之前那些话后,宋无忌又将神情有些木木的赵如意调侃了一番。
赵如意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何事而来。
“是花房里的郑阿婆,她想托我带几盆花树走!”赵如意便将郑老婆子来找她时所说的话又转述给了宋无忌。
“她说那些花树都是她自己培育的?”宋无忌听后很是诧异。
他还记得祖母在世时,府里四时花影绰绰,虽然当时年幼的他并不识得什么花色和品种,可他却知道有好些花树只有他们府里才有,为此祖母不知办了多少场赏花宴,府里更是因此衣香鬓影,盛景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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