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卫东失望摇头,他不屑再跟应淑说话似的,转身走出了房门。
紧接着,咔哒,门栓扣上了。
裴卫东反锁住了门!
“你好好反思。什么时候跟我认错,什么时候出来。”
应淑深吸一口气,愈发头昏脑涨头痛欲裂。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她有什么错?没有乖乖受他奴役的错?
原主倒是听话,当牛做马吃苦耐劳,最后他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办!
应淑冷静下来,首先换了身衣服。
床上的毛巾被、床单和稻草全都湿透了,她把湿透的东西扔下床,裹了两张床单缩在床脚发抖。
一股寒意从脚尖冒出来,沿着皮肤腠理往上蹿,一直蹿进脑子里,开始兴风作浪翻天覆地。
屋里没吃的,没水,她还发烧头痛,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应淑觉得很难受,呼吸好像在喷火,可身体却冷得像是掉进冰窟窿。
她从没有病得这样重,就算事业起步那两年,她累出一身病,也不像现在这么虚弱。
不行,她得赶紧退烧。八十年代医疗资源匮乏,发烧并不是小病,活活烧傻的人并不罕见,她万万不想后半生当一个傻子。
应淑翻身下床,开始寻找屋里有什么东西能用得上。
毛巾被湿透了,能用来物理降温。可她擦了半天,烧却越来越高,甚至抖得连毛巾都拿不稳。
物理降温已经不管用了,她得去卫生所打退烧针。
“裴卫东!开门!我烧得受不了了,得去卫生所,快点开门!”应淑用力捶着门板,可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呻吟。
裴老太听见应淑的叫喊,冲她的方向呸了一口。
“还想去卫生所?做梦!你以为你谁啊?自己扛着!扛不住死屋里!”
“……”
应淑告诉自己不该失望,心里还是涌上了无比的愤怒。她以为他们至少得把‘应淑’当人看,没想到‘应淑’根本连畜生都不如。
应淑再清醒不过地认识到,书中的‘应淑’被他们当成了工具,不必珍惜,不必保养,磨损折耗后直接抛弃。
愤怒支撑着应淑站起身,四处寻找跑出去的办法。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屋子的后窗上。
八十年代的乡下民房都是土胚垒的茅草房,为了冬天防寒保暖,窗户都做得很小,而且下面一半是固定的。
但裴卫东家很穷,又没有其他壮劳力,房子坏了没人管,后窗有半副窗棂从土胚墙体上脱落下来。
应淑试着用叉杆撬窗棂,得亏裴卫东家够穷,木头都糟烂了,半幅窗棂被她硬生生拽了下来。
她从后窗钻出去,后窗外面连着村子里种的白桦林,林西头是大队党支部所在处。
她身无分文,想要去找大队长求助。
应淑在在白桦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支撑不住地扑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2
第二次从黑暗中醒来,应淑是疼醒的。
一睁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应淑心里一阵恍惚,居然是水泥建筑……她这是在哪儿?
很快应淑从环境判断出来,她是被送到了医院,而她感受到的强烈疼痛,是因为手背上的输液器跑针了。
应淑赶紧叫了护士。护士身后,一个冷峻的男人紧跟着走进了病房。
应淑目光凝住,被他的外貌晃了下眼。
这个人年纪和她差不多大,长相优越,气质冷峻,尤其一双眼,墨描似的深刻流丽,眸光很摄人。
虽然皮肤略黑,头发剪得很短,但显得五官格外突出。他手上拎着一个搪瓷缸,是给谁来送饭的。
应淑不好再多打量,低下头来看护士给她重新扎针。
却没想那男人端着搪瓷缸站在护士身后,看她扎针。
应淑有些尴尬,盼着赶紧扎完让他走。却没想到身体不好血管细,护士拍了半天也扎不上,期间那男人便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扎淤青的手臂看。
好不容易护士扎完针,男人居然坐到应淑病床旁,把搪瓷缸放到了床边柜上:“你醒了?奶奶让我带了菜粥,现在吃吗?”
这熟稔的口气,原主难道跟他认识?他是谁?
似是感受到应淑震撼吃惊茫然无措的视线,男人抬眼,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
“我是裴和璞,和裴卫东同宗。你肺炎高烧不退,倒白桦林里让我奶奶发现了。卫生所治不了,只能送你来医院,得住院一周。”
应淑立马连连道谢,听见这个名字,她知道他是谁了。
裴和璞也是裴家村的,说是跟裴卫东同宗,但实际上跟裴卫东没什么亲戚关系,他的身份有些复杂。
据说是裴三姑奶奶十几年前不知道打哪儿抱回来的小孩儿。
原主听过别人暗地里的嚼舌,说裴三姑奶奶年轻的时候曾伺候过旧社会里的大小姐。
裴和璞就是那大小姐的孩子。
原是那大小姐对裴三姑奶奶有恩,遭灾后丢下了孩子无人托管。
裴三姑奶奶去迟没能救下大小姐,为了报恩,把那孩子偷偷接进裴家村保下了性命。
正是有这层由头,裴和璞在村里也很不受人待见,再加上他没上过学,镇日在外面游荡,扔下裴三姑奶奶十天半月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名声差不多和她一样坏。
应淑偷眼瞄他,他瞧着也确实不好惹,眉眼过于漆黑冰冷,显得有些邪性。
说来有些可笑,老公泼她冰水,把她关起来,婆婆要让她病死,别人口中无恶不作的混混却救了她,还给她看护送饭。
应淑心中苦笑,搅着稠稠的菜粥,踟蹰地问:“和璞兄弟,我昏迷了几天?有谁来看过我吗?”
裴和璞沉默,他快速瞥了她一眼,黑黢黢的眼底隐然有些怜悯:“今天是第三天,没人来。”
应淑握住茶缸,微微咬紧了牙齿,她没想指望所谓的丈夫和婆婆,但原主是有家人的,她娘家也不管她吗?
“你弟弟他也想来,但他得去给别人苫房顶,没空过来。”
应淑怔了下,弟弟,他说的是她的异母弟弟应国辉?
他不来就不来,她也没指望着他会来。难为他帮忙编这么假的理由,后妈蔡玉芬从来不让应国辉干农活,他又怎么会苫房顶。
应淑没再多问,然而裴和璞一走,她就知道了为什么她娘家没人来管她。
“十三床的应淑和那个经常来照顾她的男人是夫妻吗?”
“不是,据说是一个村的。”
“非亲非故的对她那么好?不说一天三餐,医药费都十三四块了吧,我看每次都是他交的。”
“郎才女貌的,我猜他们肯定是一对……”
应淑没有听护士们后面的聊天内容,她的注意力全被十三四块的医药费夺走了。
住院居然这么贵!
应淑在心里算了算,三天医药费相当于她娘家全家一个月的劳动所得。怪不得他们甚至不愿意来看望她一眼,是怕出她的医药费。
想通之后,应淑的心情倒也没有很失望,她前世就是个没有亲缘的人,直到意外去世都是孤家寡人,只是有一些淡淡的惋惜,她还以为换了身体就有所改变,没想到这个应淑也和她是一样的命运。
她只惋惜了一秒就把家人抛到了脑后,对她来说,现在更严肃的问题是,她要因为看病债台高筑了。
七天后,应淑出院,医药费总计二十一,由裴和璞垫付。
虽然三姑奶奶说,不用急着还。但人家救了她的命,应淑不好意思当真拖上几个月。
还没有出院,应淑就开始考虑能干什么赚钱了。
二十一世纪想赚点钱是不难的,送外卖、卖奶茶热红酒,甚至去电子厂打个工,一两个月就能赚到一笔钱。可这个时代她能干点什么呢?
砌泥砖?做衣裳?还是卖苦力?
应淑都不会,她会做菜,有一手高超绝妙的好厨艺。
可厨艺有什么用?现在又没人开饭馆!
直到出院回到裴卫东家,应淑还没想到该怎么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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