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嫌脏,一点一点的将婚纱照铺开,然后找了把剪子,从我和池汶宴的中间径直裁开。
他是他,我是我。
泾渭分明。
之后,我找遍了房子里所有我和池汶宴的合照,一张一张,全部裁开。
莫旭仁就在视频里看着我这么做,也不打扰。
他脸色很疲惫,这些天他前前后后一直在帮我跑爷爷和欣安的事,还要处理自己公司的事务,分身乏术。
见我停下来了,他才开口:“姜爷爷的事件报告已经提交了,具体的开庭时间还要等通知。”
“欣安现在还在你名下,你不愿意,池汶宴除了打压,也没别的操作空间。”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病,我联系了国外的医院,等我忙完这段,带你去看看。”
莫旭仁一句接一句,像极了爷爷在时,对我的唠叨。
“旭仁,谢谢你。”
这句话我很诚心。
莫旭仁笑了笑:“那要不要以身相许?”
“好啊,下辈子有机会的话。”
这辈子我无法回报,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也真心愿意。
我看着莫旭仁愣住的面容,摆了摆手:“你忙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好。”
莫旭仁回完,我挂断了视频,低头沉默了很久。
我没告诉任何人,其实我很怕疼。
癌症的折磨让我疲惫不堪。
我不知道还要这样多久才能不再痛了,也不想无休止的等下去了。
于是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在这之前,我和池汶宴之间,还差个结局。
之后,我找了几个大箱子,将我的东西全部都收了起来。
能捐的捐掉,不能的,就扔。
池汶宴回来时,我刚解决完最后一件东西,要离开。
四目相对,他看着空了大半的客厅,很生气:“姜沫笙,你这算什么?”
看到我时,池汶宴明显顿了下。
他皱起眉:“你病了?怎么瘦成这样?”
我没告诉他,说过了他不信,就没必要再说第二遍。
我想了想,回了他第一个问题:“分家?”
我其实不太会处理感情的事,池汶宴是我的初恋,应该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恋人。
但不管怎样,都要有一个确定的结束。
“池汶宴,去离婚吧。”
池汶宴一愣,然后拒绝:“不可能。”
我有些不理解,但又恍悟。现在池若初还没放弃,他怎么能给她希望。
“那就算了,不过以后我不会回来了,你……”
还要跟池汶宴说些什么呢?
我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到,干脆不说了,往外走。
路过池汶宴时,他拽住了我。
“姜沫笙,我以为一个月的时间够你冷静。”
他总是站在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指责批判我。
我突然来了火气,设想好的体面收尾也做不到了。
“你怎么敢叫我冷静?池汶宴,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我恨你。”
我甩开池汶宴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久违的艳阳天,晒得我有些发昏,却慢慢消了火气。
律师事务所。
我找到这里最权威的律师,立下了遗嘱。
“我死后,名下欣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全部留给莫旭仁。”
这样,即使池汶宴作为我的丈夫,也没办法得到欣安。
他伤害了我,还伤害了我的亲人,这样不算过分吧?
不算。
我自问自答着,一身轻松的,奔向死亡。
……
池汶宴家里。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脑海里全是姜沫笙那句:“池汶宴,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我恨你!”
她……恨自己?
池汶宴深邃的眼里闪过些茫然。
好久,他才有了意识,蹲下身捡起那些只剩一半的合照。
上面明明只剩下了自己,可脑海里却清晰的拼接出了另一半姜沫笙的模样。
池汶宴看了半晌,拿着这些碎照上了楼。
一间一间,直到卧室。
这里还残留着姜沫笙的些许气息,他走进去,沉默的伫立了很久。
夜色深沉。
池汶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向姜沫笙求婚的那天。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笑。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戴上那枚戒指。
她说:“阿宴,我不恨你了。”
然后转身,走远。
说不出的心慌蔓延,池汶宴下意识想追上去,却一脚踏空——
他猛地惊醒起身,喘着粗气,慢半拍才听到门铃声。
只是场梦而已。
池汶宴想着,下楼去开门。
门外,莫旭仁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神色奇怪。
池汶宴刚要开口问,陌生男人就开了口:“您就是姜沫笙小姐的丈夫,池汶宴先生吧?”
听到姜沫笙的名字,池汶宴心咚跳了下,嗓子有些发干:“我是,你……”
“我是姜小姐的委托律师,特地来向您和莫先生,宣读她的遗嘱。”
第11章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屏息的那几秒,池汶宴的脑海就像走马观灯般闪过很多画面。
可全都敌不过律师最后的那一句:“遗言。”
……
“不可能,姜沫笙怎么可能死!”
池汶宴紧皱着眉,一把将门关上,将两个人关在门外。
他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起姜沫笙离开时的一幕幕,她还在说恨他,怎么可能会寻死!
是假的!
莫旭仁是故意骗他的!
池汶宴想着,拿过手机就给姜沫笙打去电话,决定戳破莫旭仁这可笑的谎言。
但被接起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莫旭仁的声音——
“池汶宴,如果可以我比你更不想这个噩耗是真的。”
“但沫笙,确实死了。昨晚,她在西郊跳楼自杀了。”
西郊。
这两个字如雷轰在池汶宴头顶。
他僵硬的重新打开门,看着同样拿着手机的莫旭仁:“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沫笙的遗言,你必须听完。”
池汶宴沉默看了他很久,将两人让了进来。
“姜小姐将自己名下欣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全部给了莫旭仁先生。”
“本来是不需要通知池先生您的,但因为您是姜小姐的丈夫,按照法律,您拥有继承权。”
“但因为姜小姐立有遗嘱,我们还是按照逝去人的主观意愿进行分配。”
池汶宴对这些没有兴趣,他看着莫旭仁:“她的……尸体在哪儿?”
莫旭仁却没说。
宣读完遗言后,律师和莫旭仁就离开了。
池汶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自己和姜沫笙的手机,一遍遍拨打。
听着铃声一遍遍响起,他一遍遍挂断。
终于将姜沫笙死亡的现实,刻进脑海。
天又黑了。
池汶宴恍惚中,又梦到了姜沫笙。
那是一片仓库。
他跑上去,一眼就看到绑在窗台上的池若初,以及被绑匪刀架在脖子上的姜沫笙。
“哥哥,救我,救我。”
池若初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让人怜惜。
反观,姜沫笙却心灰意冷,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开,露出诱人的脖颈。
池汶宴看着这一幕,心都在收紧。
绑匪用刀抵着姜沫笙的脖子:“池大总裁,怎么样,妹妹和老婆,你只能选一个。”
池汶宴想让他放开姜沫笙。
可还没等开口,他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放了初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池汶宴想要否认自己的话。
可是晚了。
下一秒,他看见姜沫笙挣脱开绑匪,站上了窗台,然后,一跃而下!
“姜沫笙,不要!”
池汶宴疯了一般朝前奔去,可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
“嘭”!
最后一声沉重的闷响。
那蔓延的血,像是无穷无尽,染红了姜沫笙的白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