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瑜是自沉沉混沌中醒转的。
她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怎么只见一片漆黑?
池瑜试探的伸手,晃了晃,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可她是谁?
嘶……头好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稍稍一回想,就疼得骨血都在发颤。
“哎?你醒啦?”
蓦地,身后响起一道轻快的少年嗓音。
池瑜顿时警惕的转过身,紧张得唇线抿紧。
“你是谁?!”她张了张口,嗓音沙哑得好像被刀子割过般。
刚醒来就面临失忆和失明的双重困境,再加上她内心莫名涌现出一股极重的抗拒情绪……令她害怕任何人的接近。
仿佛自己失忆前,曾受了很重的什么伤……
少年见她如此,便没有再往前,解释道:“我是千临河的河仙,你唤我千临便好。”
千临将手中的食物和汤药放在桌上。
“来吃点东西吧,咱们慢慢说。你放心,是我把你救回来的,自然不会害你。”
凭借小动物似的直觉,池瑜感到面前这人没有恶意,渐渐放松下来。
她摸索着接过对方递来的粥,小口喝着。
“谢谢……我是怎么,来到这的?千临河又是哪里?”
千临动作一顿,眉头拧紧:“你失忆了?还是从没来过凡间?我这条河可是人尽皆知的福地。”
池瑜乖巧的答:“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
“哎,好吧,真是个大麻烦。”
千临只好从头说起:“你总归记得自己是鲤鱼精吧?你好像是从九天星河掉下来的,被冲到我的河水里了,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小鱼仙,结果仔细一看吓我一跳,你已经死了……”
池瑜愣了愣。
奇怪的是,她对少年的说法隐约觉得有一丝熟悉。
自己体内生机微弱,神智空茫,可见之前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故。
千临继续道:“你当时已经是一具尸体,魂飞魄散,大罗金仙都拉不回了……但偏生很奇怪,我刚打算安葬你这条小鱼,忽然察觉到你尚有一丝微弱魂息,便把你搬到屋里来了。”
池瑜喝下一碗粥,静静思索着。
她虽失忆,但也知道,魂飞魄散之人是绝无可能生还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池瑜又听见小河仙在耳边咋咋呼呼:“我看你眼睛也是瞎的,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啊?好歹是天宫来的……哎,你说天宫好不好玩儿?会不会欺负我们这种小仙啊?”
池瑜摇头失笑,下意识开口:“天宫不好,这辈子我也不会回去了。”
说完后,她自己都怔住。
千临自言自语道:“你连灵骨都丢了,估计是被哪个神仙拿去炼丹,利用完就把你扔掉……”
池瑜没有说话,双目涣散。
她没有记忆,自然不会有伤心难过的情感。
千临似乎觉得继续聊这些太沉闷,便转而又道:“不说这个了,我带你……”
恰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响!漫天水花炸开!
千临脸色大变,噌的一下起身往外冲。
“不好,是魔族!你别动!这气息是……”
他的话忽地戛然而止。
池瑜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四周只余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浓烈魔气。
她坐立不安,焦急的试探问:“千临……?你在吗?”
过了会儿,千临有些发颤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啊,啊!没事……小鱼仙,有人来接你了!”
有人来接我?池瑜满头雾水。
还没等她想明白,紧接着便被扑面而来的深沉气息给包裹。
有个人站在她面前,身上带着股好闻的冷香,有点像自深渊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又好似冥界漫山遍野盛放的往生花。
池瑜呆呆地抬起头,空洞但明澈清透的瞳孔,倒映着一个男人的面容。
那是一张俊雅又充满张扬邪气的脸。
他俯下身,挽起池瑜一缕鬓发,在她耳边轻笑一声。
“小鱼儿,本尊来接你回家。”
这一声极尽温柔缠绵,又仿佛叹息。
池瑜要是没瞎,就会发现千临此时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望着这个男人。
……魔尊江璟言!这煞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第18章
仙界,天牢。
失去灵骨的池瑾已然成了废人,经此打击,她变得疯疯癫癫。
然而祁亦深只是垂眸,用冷漠的目光看她。
池瑾咳了口血,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口中却吐出恶毒的嘲讽。
“祁亦深,我池瑾祝你,余生活得长长久久,活得比任何人都久,却尝尽悔恨悲苦!
对,一切都是我干的,我骗你害死的池瑜!你此生都要活在对她的愧疚里,哪怕是恨我,每次都要能想起我,永远也忘不掉我!”
池瑾说着扭曲的话语,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她也想干干净净的活着呀,如果没有池瑜就好了,如果当初……
还没等她深想,jsg便晕死过去。
祁亦深看也不看她一眼,随手丢了剑,掌心蹭了蹭衣袍,擦去不存在的脏污。
祁辰没有将方才观察到的异样告诉他,而是决定再暗中调查一番。
眼看着祁亦深快步离开,祁辰身形微顿,转身招来一个狱卒,轻声吩咐:“池瑾要活着,若是她死了,便拿你们是问,懂么?”
狱卒点头如捣蒜,不敢有异议。
祁辰满意的点点头,紧接着出门。
临到门口,他忽然脚步顿住,回过头来。
“还有啊,”祁辰嗓音幽寂的开口,“既然整日生口舌之非,那她这舌头便不要了罢。”
指的自然是池瑾谎话连篇。
“……属下明白!”
狱卒不寒而栗,只能埋首领命。
他暗自腹诽,这两兄弟果然是一个妈生的!
平日里他们虽看着高不可攀,但也从不苛待下人。
以至于仙界众人都快忘了,这二位合力起来是相当于战神级别的存在,能杀穿半个仙魔战场,自然不会是好惹的主儿。
……
祁辰追了出去,拦在失魂落魄的祁亦深面前。
“大哥……”
祁亦深身躯微僵,眸光凄清。
高大挺拔的龙神,此时居然显出几分萧索来。
他喃喃道:“是我错了,都怪我……”
祁亦深原以为,自己会对池瑾的背叛感到心痛难过。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痛全然来自于池瑜。
池瑜、池瑜、池瑜……
他怎么也甩不掉这个名字了。
“阿辰,你说我是不是从未认清过自己的心意?我分明记得池瑜的,金鳞宫那么多侍女,我只记得池瑜……”
他连本君都不自称了,语气迷茫得仿佛个孩子。
若不是在意,为何记得如此清晰?
见大哥如此,祁辰内心再有怨气,此时也生出几分不忍,别开了眼。
“……都过去了,大哥,别想了。”他低声说。
祁亦深摇摇头:“我现在一停下思绪,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祁辰莫名想起一句诗,谁言鱼水欢,水竭鱼枯鳞。
他们总以为池瑜是那条鱼,祁亦深是她的水,没了会死去。
现在祁亦深才意识到,他自己才是那条鱼,失了一直依赖的水源,只剩下窒息的痛感。
一瞬间,气氛陷入了静默。
许久后,祁辰先开口:“大哥,我从天牢的狱卒那里,把池瑜的鳞片找回来了。”
祁亦深这才有了反应,猛地抬头。
接过祁辰递来的一枚枚血迹干涸的鳞片,他的手指尚在发颤。
鱼鳞呈现黑色,墨玉般的深邃,表面缓缓流淌着细碎的光。
这是硬生生从小鲤鱼身上拔下来的,残存的血迹仿佛在控诉他们的罪行。
祁亦深苦笑了一下,将鳞片一枚枚收进掌心,死死攥紧,不顾鳞片锋利的边缘把掌心割出血。
阵阵冰凉沁入皮肉,寒意浸透骨髓。
掌心的痛楚,抵不过内心的疼万分之一。
这是活生生将他的心都撕裂了啊!
祁亦深闭了闭眼,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
“大哥,你要去哪?!”祁辰追来。
他头也不回:“本君要自请入雷池,受十八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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