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音颤了颤,嗓子的疼蔓延到心口。
“在你没签离婚报告前,我是不会走的。”
她低落又倔强,抬头凝着裴介的黑眸,又补充了句:“之后,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夜色下,走廊的钨丝灯光照在裴介脸上,投落下的阴影恰到好处勾勒着他刚毅俊朗的轮廓。
他审视了一会,转身离开。
“你最好说到做到。”
许清音追着他的背影:“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值班。”
淡淡地不像回答,更像是敷衍。
许清音顿在原地,说要放弃他,可目光黏在他的背影上却撕不开。
孤寂又难过。
回屋后,许清音怎么也睡不着,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留下来只是为了安安,其他的都不要在乎……
就这样一直到天微微亮,她才又有了睡意。
不料,刚合眼,门就被‘砰砰’敲响。
许清音忙起身开门,外头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娘。
“周旅长家的,昨天战士们救火辛苦了,咱们军属正给他们做饺子呢,一块去吧!”
许清音怔了瞬,有些拘谨地握着手:“我……我可以去吗?”
毕竟自己昨天才在家属房闹了一场,又是他们唾弃的资本家小姐……
大娘咧嘴一笑:“有啥不可以的,咱们正缺帮手呢,你洗把脸就下来吧。”
“诶,好!”
十分钟后。
许清音来到楼下操场,军属们正忙的热火朝天,之前的大娘笑着给她让了位置,她帮着盛饺子,递给一个满脸黑灰的小战士。
“辛苦了,多吃点。”
小战士腼腆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谢谢嫂子。”
她笑了笑,刚收回手,就抬头看见不远处,裴介和沈筱语并肩走过来。
接着就见沈筱语抬手抚了抚裴介的肩头,裴介毫不避嫌,两人还相视而笑,亲密极了。
许清音脸色一僵,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裴介肯定不会再愿意碰她。
那她的安安怎么生下来?
她紧了紧手,咬牙走到裴介面前,声音清晰:“抱歉沈同志,我想跟我男人单独说几句话。”
气氛一下僵凝,沈筱语眼底闪过丝不情愿。
许清音也没惯着她,直接握住裴介的手就往不远处的树下去。
“许清音,你又闹什么?”
男人的手从掌心滑走,许清音转过身,撞上裴介质问的眼神,心头莫名委屈。
她忍不住牵他的手,讨好哀求:“今晚回屋好吗?”
可手刚碰到他,裴介就退后一大步。
还冷脸低斥:“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许清音喉间一哽,下意识反驳:“那沈筱语一个下属,她刚刚冲你拍来拍去,就像样子了吗?”
男人眸光骤冷。
许清音回过神来,也懊恼,自己并不是想跟他吵架。
她试图挽救气氛:“临川,我……”
话没说完,便被几声尖叫打断,她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脸黑灰的小战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沈筱语几个箭步迈到她面前,劈头盖脸斥问:“许小姐,饺子大家吃了都好好的,偏偏小战士吃了你端去的就出事,你是不是下毒了!”
第6章
瞬间,和和气气的氛围乱做一团。
许清音整个人都懵了,只听裴介晗带怒意的命令:“都愣着干什么,送人去医院!”
见状,沈筱语唇角一勾,话锋猛然转。
“许小姐,我知道你不满我住进周旅长的家属房,可你就算想报复,也不该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你胡说!”
许清音反应过来,立马反驳:“我没害人!”
可大家却已经质疑——
“不会吧,咱们军属的心眼能坏成这样?”
“听说她是资本家的小姐,跟我们不一样,人家根子上就冷酷自私,昨天不就撒泼把沈同志赶走?”
“周旅长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媳妇,要真是她下的毒,司令指不定怎么处分周旅长呢!”
议论入耳,许清音脸色渐白,她摇着头,下意识拉着裴介解释:“我没有,你相信我,我只是……”
然而裴介冷着脸,只攥住她往前带:“走!”
他走的很快,许清音踉跄跟着,几次差点摔倒。
一路被拽回家属房,又被重重甩开。
许清音大脑一片混沌,裴介的声音却更加冷冽:“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这会给军区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许清音心头顿痛。
他不信她。
她抬头凝着男人寒冰般的黑眸,哑声开口:“裴介,因为沈筱语一句话,你就这样给我定了罪?”
裴介睨着她,唇线紧抿。
在许清音看来,这就是默认。
抑着胸口的钝痛,她从口袋掏出一直带着的离婚报告,递了过去:“如果你怕我影响你,你现在在上面签字,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在那之后,请你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查清楚这件事。”
裴介扫了眼面前的离婚报告,视线在她被攥红的手腕停留了瞬。
“巧言令色。”
他转过身,语气警告而严肃:“处置没出来之前,你给我待在这儿反省!”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门被重重关上后,又响起‘咔’的一道落锁声。
许清音一下脱力滑到在地,泪水大颗滚落。
反省?
她该反省什么?
是她不该待在这儿,打扰他和沈筱语的浓情蜜意吗?
不久后,军区医院。
裴介赶到时,军医恰好从抢救室出来。
军医解释:“这战士不是中毒,是因为呼吸道留有烟尘又进食过快,才导致呕吐晕倒,没什么大问题。”
“这事的始末我也听说了,许清音的确无辜,像她这样家庭成分不好的,在家属院难免受歧视,受委屈,你回去多宽慰几句。”
裴介抿唇没表态,目光幽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处理完事情,再次回到家属院已经是傍晚。
他踏进大院,就有人来说:“周旅长,你媳妇一天都没什么动静,给她送的饭菜也没动,不会出什么事吧?”
裴介眉目一拧,上楼的步伐快了许多。
打开门,只看见许清音出神坐在椅子上。
见他回来,她立刻站起来,眼睛红肿,神情疲惫,手里还捏着那张离婚报告。
裴介眉头拧的更紧了。
许清音见状,却误会了,忙问:“还没查清楚吗?”
“查清楚了。”
许清音终于松了口气,可接着却听裴介命令:“收拾东西,我现在送你回周家。”
她心一空,不解抓住他的手:“为什么?既然查清楚了,那就该知道我没下毒,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裴介睨着她,利落干脆拂开她的手,一字一句砸下:“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个麻烦。”
第7章
裴介轻飘飘的话像巨石砸在许清音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不用利器也能刺痛人的道理。
许清音的手慢慢收紧,眼中执拗翻涌:“我不走。”
话音刚落,裴介直接越过她,跨进房里,快速将她带来的几件衣服全塞进行李包里。
而后冲出来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我不想跟你废话。”
许清音鼻头一酸,挣扎着反抗:“你是我老公,我住你这里怎么就不行?”
“许清音!”
裴介彻底黑了脸,捏着她手腕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眼见就要被拉出门,许清音理智崩断,脱口大喊。
“裴介,我已经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了,你不离婚,还不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到现在连孩子也没有,你难道要我孤独终老吗?”
质问响彻满屋。
裴介终于停了下来,可周身的气压仿佛低了十度。
许清音回过神,也有些后悔。
可下一秒,裴介松开她,扔下行李包。
一言不发夺过她手里的离婚报告,拿起桌上的钢笔,飞快签了字。
随后‘啪’的一下,他把薄薄的纸拍在桌子上,寒着脸大步跨出了门。
“警卫员,立刻把她带走!”
这一次,许清音没有反抗的机会,被警卫员强行‘请’回了周家。
周家,客厅里。
周雪琳正包喜糖,见许清音被警卫员强行带回来,当即不给脸嘲讽起来。
“某些人啊想着去做军太太,结果不到三天就被灰溜溜赶出来了,真是笑死个人!”
许清音眸子骤然缩紧,却见周雪琳拎着喜糖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瞧见没,这是我哥叫我准备的结婚喜糖。”
“他和筱语姐的婚礼就在下个月,你但凡还要点脸,就立刻从周家滚出去!”
许清音脸色骤白。
签了字的离婚报告最快也要一个月才批下来,裴介如果现在就和沈筱语结婚,那就犯了重婚罪,会严重影响他的前途。
她捏紧包袱反驳:“我不相信。”
“信不信可由不得你!”
周雪琳冷笑一声,突然将一张鲜红的结婚申请书扔在桌上:“当年筱语姐在军校时就跟我哥好上了,眼看就要结婚,要不是半路杀出你这么个丧门星,他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刺眼的颜色如针扎进许清音的双眼。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知道裴介曾和沈筱语差点结婚……
蓦然间,说不出的惶恐裹挟住了许清音的心。
裴介签了离婚报告,又把她赶出了家属院,原来不是因为她,而是要给再婚做准备?
那她的安安怎么办?
没有安安,她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夜渐深。
裴介今晚陪参谋长喝了不少酒,这个点回部队太晚,他便转道回了周家。
解开衣领,他步伐趔趄走进客房。
隔壁主卧门缓缓打开条缝,许清音看着裴介的背影,不由伸手缓缓按在小腹上,想着安安……
她的手慢慢握紧,眼底闪过抹坚定。
十几分钟后。
只穿了条短裤的裴介擦着湿发,开门走出浴室。
刚走出一步,他察觉不对,骤然抬头看向床边。
只见许清音穿了件极薄的裙子坐在那,黑发松散,露在外的肩膀、手臂和双腿白皙如雪,哪怕是在昏暗的钨丝灯下,也泛着细腻的光泽。
他喉咙顿觉干涩,沉下脸低斥:“出去!”
许清音顶着羞耻,起身上前环住他有力的窄腰:“今晚我想跟你睡……”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男人一句讽刺:“许清音,我记得几个小时前,我们已经签了离婚报告了,你还想投怀送抱?”
男人的酒气浇在许清音鼻尖,熏得她面颊发红,眼眶发酸。
可她没办法,她还没怀上安安……
她豁出去般,仰头吻上他的的喉结:“报告还没批下来,我们还是夫妻……”
裴介下腹猛然收紧,一瞬将人按倒,发狠盯着她的眼眸:“许清音,你就这么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