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失控的意味:
「那些都是借口。「我承认,是我想见你。
「我想你了。」
我回过头去,看着陆望洲,他眼眶发红,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
然而,就在我们对视的第二秒。
病房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倪音音大步流星地走到陆望洲面前:
「望洲,你不会以为这个女人爱过你吧?」
倪音音一只手指着我,另一只手将一厚摞照片摔到陆望洲面前。
「这些年来,你以为她要钱干什么?她是在拿你的钱,养外面的野男人!」
照片摔在地上,散开,每一张几乎都是相同的内容。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男人躺在床上,插着鼻管,而我握着他的手,眼里全是浓浓的眷恋与不舍。
陆望洲的目光扫过那些照片,一张,再一张。
片刻后,他抬起眼睛望向我。
眸中的泪意完全消失了,那目光变得黑沉又可怕。
我看清了他眸中跳动的火星。
那是渐渐燃烧起的恨意。
09.
我不知道陆望洲有什么可恨我的。
他明明没有爱过我,我在陆家的三年,我们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在人前装模作样地挽挽手。
但陆望洲就像是疯了。
周五晚上,我正准备出门夜跑,这是我几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然而门一开,我立刻发现,门外蜷缩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以及酒精浓浓的气味。
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陆望洲一见我开门,立刻撑住门框,冲了进来。
门被他反手带上,他看着我,眸光像是黑洞,要把我整个人吞噬进去。
我伸手去摸手机:「陆望洲,你这样我是可以报警的……」
下一秒,陆望洲猛地欺身而上,他钳住我的手腕,将我推到了墙上。
手机脱手飞出,砸在地上,重重的一声响。
下一秒,陆望洲已经吻了上来。
那是一个绝望的吻,陆望洲任凭我将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也丝毫不松手,我们就像两个溺于深水的人,掠夺着对方肺里的氧气,最终的结果只有一起沉沦。
上衣传来刺啦的一声响,陆望洲撕开了我的衣服。
他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室内一声声地响起,粗重、急促,带着被酒精浸透后失去理智的原始欲望。
我没有力气继续挣扎了,于是闭上了眼睛。
有眼泪从眼皮的缝隙中滑出,陆望洲的唇贴紧我的面颊,贴到了冰凉的湿意。
就像是突然被刺痛到了一样,陆望洲原本已经完全失焦的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他盯着我,在我的眼睛中看到了倒映出的那个疯狂的他自己。
望着我被撕开的衣服愣了两秒后,陆望洲脱下西装外套,包裹住我。
「对不起。」
他脱力地用额头抵住我的肩膀,温热的液体掉下来,渗透进我胸前的布料。
我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陆望洲哭了。
「你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他低低地说。
「对不起,初予……」
他倒下去,躺在我的床上,反复地喃喃这几个字。
我深深地叹口气,甚至懒得探究陆望洲到底在为什么事向我道歉,他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难以一桩桩、一件件地算清。
更何况陆家太子爷,就算有对不起别人的地方,别人又哪里敢深究。
就像此刻,即便很想直接报警把这位送进局子,但在思前想后考虑了众多因素之后,我不得不把陆望洲在床上放平,帮他盖好被子,并出门给他母亲打电话。
然而,就在我给陆望洲盖好被子,打算起身离开时。
已经意识不清的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初予,对不起。」
他执着地说。
「都过去了。」我敷衍,想要把手抽出来。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我明明那么爱你,却一直在伤害你。」
像是有一道炸雷在我头顶响起。
我震惊地望向陆望洲,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有那只手,仍然牢牢地抓着我。
「陆望洲。」我试探性地开口,「我是谁?」
他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沈初予。」他轻声重复,「我爱你。」
10.【陆望洲】
陆望洲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沈初予的样子。
清瘦、沉默、倔强,面孔清秀,透着一股营养不良的素白。
那时候陆望洲正和校花倪音音的绯闻传得满校风雨,沈初予对他而言,不过是所有女生中一个很特别的存在罢了。
至于特别在哪里,陆望洲也不知道。
她每天中午在食堂打一份饭,配一份免费的汤。
而陆望洲和他的朋友们从未踏足过学校食堂,不是叫家里的厨师做好送来,就是去外面吃日料或法餐。
她每天在自习教室里学到晚上十二点,明明已经考年级第一了,却仍然那么努力。
而陆望洲他们每次考试前都作法祈求上苍开恩,只要能低分飘过及格线应付好家里的老爹老妈,就算万事大吉。
总而言之,沈初予和陆望洲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富二代往往有无法对外人诉说的心理隐疾,他们知道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超越父母后,很容易彻底摆烂,变成一摊溃烂的泥。
陆望洲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而沈初予,她是这摊烂泥中长出来的竹子。
陆望洲下意识地想要了解她。
他试着跟沈初予搭讪,要知道,学校中的任何一个女生都会因陆家太子爷的搭讪而受宠若惊、面红心跳。
然而当陆望洲试着向沈初予搭讪时,沈初予后退一步,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你有事吗?」她充满戒备地说,「没事我先走了。」
搭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失败了。
后来,陆望洲自暴自弃地问沈初予,写一次作业一百块,干不干。
没想到她竟然点头同意了。
陆望洲本来以为,赚了钱后的沈初予至少中午能吃点好的。
没想到她还是米饭配免费汤,也不知道他给她的那些钱,她都花到哪里去了。
陆望洲身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上课时从来不好好听讲,只是每次,他听到老师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时,眼前都会下意识地浮现出沈初予。
沈初予,应该就是那种,一定会做大事的人吧。
所以,当隔着许多年的时光,沈初予收了自己母亲的钱,低眉顺眼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陆望洲听到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默默地崩碎了一角。
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虐待她,每天挂在嘴边的话就是——
「沈初予,你不要尊严的吗?」
然而沈初予的回应永远是淡淡的。
她帮他抚平衣角的皱褶,备好宿醉后的解酒药,煮好熬夜时可以补身体的粥,然后笑着说:
「为了钱,我当然可以不要。」
她刚来的时候,陆望洲刚和倪音音分手,闹得天崩地裂,甚至得了抑郁症。
没有人在乎他的病,人人都觉得,陆少金尊玉贵,如果还能得抑郁症的话,普天下的人简直都可以别活了。
然而他还是会睡不着觉,会突然歇斯底里地摔东西,有时候甚至会出现短暂的失忆。
最痛苦的日子,全是沈初予陪着他过来的。
睡不着的时候,她一宿一宿地陪在他身边。
他摔东西的时候,她帮他把满地的碎瓷片收拾好,手被划伤了,血滴在瓷砖地板上。
他记不清楚事情的时候,她握着他的手,对上他仓皇的眼神,对他说:「望洲,别害怕。」
很少有人能想象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家属有多辛苦。
而沈初予,就这么一路默默地忍了过来。
陆望洲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肯付出这么多。
图钱么?应该是的。
但有没有可能……
她对自己,多少也是有一点真心的。
出现这个念头时,陆望洲被自己吓到了。
他在那一刻意识到,他那么希望沈初予爱自己,原因无非是……
自己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