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漫却摇了摇头。
谢容止突然反问:“你不想活很简单,可你想过你死了,师唐怎么办吗?”
苏漫漫一怔,抬头看向谢容止。
“师唐已经七十,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是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苏漫漫如被雷击,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轻轻道:“师兄,你下针吧。”
施针的过程极其痛苦,第一针下去,苏漫漫就疼的冷汗直冒。
谢容止不忍地从怀中掏出一只花布娃娃,放在了苏漫漫的手里。
“你要是疼,就握着小欢,千万不要哭……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苏漫漫看着手里的娃娃“小欢”,那是她小时候给谢容止做的,很丑。
她都不知道师兄居然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而师兄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最怕她哭了。
整个过程下来,苏漫漫居然真的没有叫出一声。即便疼得浑身痉挛,也没有掉下泪来。
行针过后,谢容止站在黑暗中看了她一会儿。
什么也没说,替她盖好被子,将银针留下,约定明夜再来。
而另一边,冯玉儿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
她转身进屋,朝着沈西辞笑道:“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会去看望姐姐呢。”
第二夜的时候,谢容止翻进屋。
刚掀起苏漫漫手臂上的衣衫,就被闯进来的侍卫拿下。
沈西辞冷冷地看了一眼床上惊慌的苏漫漫,不带一丝感情地道:“带下去,关进地牢。”
谢容止不想师妹为难,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挣扎跟着离去。
苏漫漫知道沈西辞误会了,急忙拿出枕头下的银针包:“王爷,师兄是来替我施针的,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
看着银针包,沈西辞一手挥掉,怒火烧红了眼睛。
“你的戏做得还真足。”
他欺身上床,按住了苏漫漫的两只手。
“告诉本王,他碰了你哪里?!”
苏漫漫怎么也挣脱不开,胸口骤然升起的疼痛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而沈西辞身上陌生的女人香味更是让她直作呕。
“别碰我!”
她眼里的厌恶却让沈西辞更是愤怒。
他一手掐住她的腰,把她背过身来。
那手底下的腰肢瘦得可怜,沈西辞眉头一皱,却瞬间被火焰淹没了念头。
痛,太痛了。
苏漫漫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痛,还是心更痛。
眼泪从眼角流下,那一刹,心如死灰。
第六章 大寒夜,人心比雪凉
次日醒来的时候,只有床上的一片狼藉。
苏漫漫看着枕头上昨夜自己呕出的血迹,手指慢慢攥紧。
她换了身衣服,急忙奔去了地牢。
地牢里没有人阻拦她,那股冲天的血腥味却让她手脚发软。
一夜过去,苏漫漫只找到了一个不成人形的谢容止。
他的双手双脚被挑断了经脉,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染红了他本来洁白的衣服。
“师……”苏漫漫不可置信的低呼出声。
眼泪瞬间从眼底涌出,她踉踉跄跄的跑过去,甚至不敢去触碰他。
谢容止睁开眼皮,苏漫漫的脑子轰的一声!
那原本清朗温柔的双目此刻竟只剩两个血洞!
“师兄!”
她浑身颤抖,哭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谢容止颤颤伸手,被挑断了经脉的手此刻却连抬都抬不起,苏漫漫连忙蹲下去握住他。
“师妹,你来了……”
苏漫漫的心口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他怎么能……”
苏漫漫的眼泪落在谢容止手上,他的手一颤,用尽全力反手握住了她。
那个男人,说他见了师妹的身子,挖去了他的双眼。
说他进了不改进的地方,碰了不该碰的人,废了他的手脚筋。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可师妹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想着活下去。
谢容止胸腔起伏,厉声道:“师妹,你答应我……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好……”
她从喉咙口逼出了这句话。
得到想要的回答,谢容止虚弱的弯了弯嘴角,笑得十分温柔满足。
“……你出嫁的时候,还是师兄去送的你……你记得么?”
苏漫漫泣不成声。
“那条路真远,师兄当时真想回头就走。可你这小没良心,眼里只有情郎,没有哥哥了……”
谢容止话语一顿,还是说道:“现在,也轮到你送送师兄了。”
苏漫漫怔愣住,瞬间明白其中的含义。
谢容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他看起来……已经不像个人了。
那握着自己的手用尽了全部力气,只求一死。
黑暗潮湿的地牢中,苏漫漫缓缓举起了手。
……
谢容止握着她的手渐渐软了下去,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苏漫漫抱着他的尸体,呆愣愣地坐在地牢里面。
怀里师兄的尸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沈西辞来到地牢里面,冷冷看着苏漫漫抱着谢容止的尸体,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谢容止半夜私闯王妃寝房,本王留他一个全尸,已是大发慈悲。”
一片黑暗中,沈西辞听见苏漫漫单薄冰冷的声音。
“沈西辞,你真的爱过我吗?”那音调,绝望得令人发颤。
沈西辞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你曾许我一生一世,可不过短短七年,你就另娶她人;师兄一心救我性命,你却折辱他而死……”她又问,“你真的爱过我么?”
如果真的爱过她,为什么连一点点信任和温暖都没有了……
却听沈西辞语带厌恶:“你到底还要装病到什么时候,真是无可救药!”
是啊,她确实是无可救药。
从一开始就病入膏肓。
“我知道了。”
大寒夜,鹅毛大雪。
苏漫漫穿着全是谢容止血迹的衣袍,跪在沈西辞的殿门前。
重重磕下头去,喊道:“臣妾德行有愧,求休书一封。”
第七章 七年相伴却不识
“求王爷,赐臣妾休书!”
殿门前苏漫漫已不知磕的第几个头了。
寒风凛冽,冷入骨髓。
那殿门却连一条缝都没打开过。
银杏站在她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替她遮挡风雪。
“王妃,您身子不好,这样下去会受不了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银杏冻得嘴唇发紫,含泪看着苏漫漫。
无论她们怎么大声呼喊,里面的人都充耳未闻。
怕是王妃在外头跪到死,王爷也不会开门施舍她一眼。
苏漫漫同样冻得面无血色,她摇摇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
沈西辞,你真的不愿意开门么?
银杏见状,就要上前敲门:“奴婢这就去求王爷,请他给您开门!”
苏漫漫却拉住她,闭了闭眼。
“……罢了,我们走吧。”
回到院内,银杏立马升起火盆,又是给她换衣又是给她煮姜汤。
苏漫漫早被冻得没了感觉,她按下忙来忙去的银杏,强撑起一个笑。
“你也歇会儿。”
银杏从小跟她到大,两人情分与姐妹无异。。
银杏的忙碌,给了她一丝力量。
她愣愣的看着火盆,大悲之后心力交瘁。
无论怎样……师兄的事情,总是要跟爹爹说的。
苏漫漫强撑起身子,手书一封,交给银杏,嘱咐她亲手交给爹爹。
银杏担忧的看了她一会儿,接过信道:“小姐,我会在天黑前回来的。”
看着银杏远去的身影,苏漫漫喉头一甜,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
却见掩唇的帕子上,一片黑色的血迹。
苏漫漫惨然一笑,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了。
苏漫漫坐在院中等消息,从白日等到黑夜,银杏却迟迟未归。
她心中颇为慌乱,正要叫人去寻她。
院门外头一阵喧哗。
冯玉儿带着一群人突然闯进来!
一具形容凄惨的尸体被人扔在了地上。
那尸体滚到苏漫漫的脚边,撞得她的身子晃了晃。
“此人通敌卖国,已被赐死。王妃,您联合药王谷私通敌军,该当何罪!”
冯玉儿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高声道。
苏漫漫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轻轻地将尸体转过身来。
颤抖着手拂去尸体脸上的冰雪,一张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