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尘藏在袖中的手微握紧。
南枝门主也听得皱起眉,却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不羁地转挂在腰间的折扇,安静地继续听下去。
散派门主看向她,“时姑娘,魔族白叶无缘无故杀我派弟子,莫不是被他们撞破了他要向云城施展溃烂之术的事情?”
时柒推开李怜雪劝阻的手,上前一步,行了个礼。
她声音不大不小,响在大殿内,“他杀人并不代表他一定与溃烂之术一事有关,您可以怀疑,却不能把罪名扣在魔族头上。”
有散派弟子不满了。
他们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像是在为魔族说话,别忘了,你是仙门人,别胳膊肘往外拐。”
时柒面色冷冷。
她回怼道:“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只是在说出事实,我也清楚,一旦证实云城的溃烂之术与魔族有关,仙门会立刻下令追杀所有的魔族人。”
沈拂尘眼眸锁在时柒身上。
他的手握成了拳,面上却并无一丝奇怪的神情,似如常的淡定。
李怜雪着急得过去拉住她,压低声音说:“时柒,别说了。”
时柒没理会,“白叶杀了您的弟子,您可以恨他,可云城的溃烂之术必须得查出真正的幕后之人,调查方向不能错了。”
南枝门主留意到周围人的脸色很不对劲儿,干咳一声,“时柒。”
谢舟也道:“时柒小师妹……”
散派的大弟子站出来,用长剑指着她,“你为什么一直向着魔族人说话,你不会是魔族的细作吧。”
仙门中免不得会有魔族混进来的奸细,而魔族里也会有仙门的探子,这种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时柒歪头看他道:“你见过哪个细作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替魔族说话,我说了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散派的大弟子恼羞成怒,眼看着长剑就要刺过去,“巧舌如簧!”
“哐”地一声,长剑落地。
只见散派的大弟子手背被一颗从珠帘扯下来的珠子砸红,沈拂尘缓缓地放下手,眼神清冷,“住口——时柒。”
时柒冷然地站着,腰背挺直,丝毫不惧,在外人看来是执迷不悟。
李怜雪则吓得捂住了嘴巴。
一是没想到散派的大弟子真会刺过去,二是没想到自己的师尊会出手,以前不管闹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出声更不会出手的。
南枝门主也打算出手的,只是速度没沈拂尘快。
散派门主当即顺着台阶下,“兰之,不得无礼,怎么可以随意地同仙门人刀剑相对,还不给我下去!”
“是,弟子知错。”散派的大弟子捡起长剑,忿忿地退下。
尔后,散派门主又似诚恳道:“时姑娘,抱歉,是我教导无方,还望你能够原谅我这个鲁莽的弟子。”
时柒缓和了脸色,真心道:“陈门主,我理解他失去了师弟师妹的痛楚,有所怀疑也情有可原。”
她也不想这样,确实容易引人怀疑是不是私通魔族,可自己不站出来替魔族人说话就真的没有人了。
散派门主抚须颔首道:“刚才我所言也的确过于武断了,我知道时姑娘也是想查清云城一事。”
话虽这么说,但他看时柒的眼神已悄无声息地有了几分防备和怀疑,不过掩饰得很好,下一秒便转了话题。
时柒恍若也没留意到散派门主藏得很好的防备和怀疑。
沈拂尘冷眼看着她,眸中染着的复杂情愫,恐怕连眼睛的主人也不曾发觉,指甲不知不觉嵌入掌心,还掐破皮,出了血珠。
发生了今晚一事,时柒日后定会遭受到不少质疑。
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时柒,企图找出她同魔族勾结的证据,这是他都知道的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沈拂尘垂落的睫毛轻眨了一下。
时柒若是因此死了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么,如此心魔便也会消失。
可为何他看到她为了白叶挺身而出冒着可能会暴露身份的风险说话,会有一些奇怪的情绪,后面居然还想直接施法封住她的嘴。
他在怕什么。
怕她再死么。
沈拂尘松开手,血珠沿着掌纹的纹路逐渐地散开,晕染着。
第35章 [VIP] 第三十五章
弯月如钩, 前殿的人早已散去,只留屋檐下的风铃被风吹得轻响,沈拂尘立于殿外, 苍白惑人的面容不改。
他看着夜空出神,似乎还在思索着自己弄不明白的事。
而距离云城较远的仙门镜双殿的神石出现裂缝,夜晚无眠、时不时过来看的仙门百家之首又踉跄了,仙门弟子连忙上前扶住。
仙门百家之首慢慢直起身子, 令仙门弟子速速召回沈拂尘。
言罢他仍觉不妥, 仙门弟子一来一回得花费不少时间, 转而拿出只有仙门门主以上身份才能使用的灵鸽。
看用来传递消息的灵鸽飞走,仙门百家之首还是不安, 隐约后悔,不该让沈拂尘去云城,留在仙门, 要怪就怪他心怀侥幸……
希望灵鸽能快些召回沈拂尘。
若晚些, 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灵鸽很快便到了云城, 却进不去, 一道结界将之拦截在外。
一道站在黑暗之中的黑影看被结界挡住的灵鸽良久, 抬手施法干脆利落地杀了灵鸽,一串金色的字体飘浮空中,几秒后消失。
云城外面又恢复平静。
看不出有结界的痕迹,更看不出有灵鸽来过的痕迹,一眨眼功夫,那道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不知去哪儿。
云城看似风微浪稳。
沈拂尘不知何时来到了散派的后院, 本该纯洁无瑕的白色衣摆染着血迹,眼神从空洞渐渐转清明, 一双手还滴着粘稠的血液。
一只鸡在旁边垂死挣扎着,翅膀扑腾,溅起泥尘,血液被溅得到处都是,化作点点红梅一般。
他垂眼看着,这才一点儿一点儿地记起刚才做过什么。
不受控制地走到这里,听到后院有牲畜叫喊的声音,抓住一只,直接杀了,割破它的喉咙,让血液从窄小的脖颈流出。
带着温度的血液缓缓流淌过指缝,带着正常人并不喜欢的腥臭味。
沈拂尘静静地看一会儿,眼神很淡,如木偶人一样,手指的血也慢慢凝固,鸡不再扑腾,软软地躺在地上。
虽说这是在无意识情况下做的事,但他并不排斥。
好像这才是他的本性。
还有一种近乎畸形、变|态的愉悦快|感,沈拂尘不再看,踱步到用来盛雨水的瓷缸面前,把双手浸泡进去,仔细地搓洗干净。
染过血的手指又洁白净澈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