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不要选秀!我不要进宫!我只要嫁给魏郎!」
传旨的宦官刚走,许瑶就拉着我哭哭啼啼。
「阿姐,你帮我跟魏郎订婚好不好?有了婚约,我肯定不用参加选秀了!」
「阿瑶,你太天真了。这圣旨既下,就算是有婚约也逃不开。」
我一针见血,无情的戳破她的幻想。
「如今距离秋季选秀不过两月,至于结婚,肯定来不及。而且魏公子若知道你是待选之身,也未必敢娶你。」
「真的没办法了吗?阿姐,我就是上吊了,拿剪刀抹脖子了,我也不要选秀!你答应了娘要好好照顾我!阿姐,你想让娘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
许瑶哭的越发厉害,却并不影响她拿已经过世的母亲来威胁我。
我的这位好妹妹只顾自己的一己之私,丝毫不想违逆圣旨许家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这就是她的本性,我并不奇怪。
我轻描淡写的开了口,「除非你身怀有孕,已非完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可那又如何?!
我用一辈子做了一个「好人」,最终下场却是众叛亲离,冻死寒窑。
如今,就让我看看,做个坏人,我会得到什么「报应」吧……
许瑶眼中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未婚先孕,这是唯一的办法。阿瑶,只要你豁得出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我目光温柔,声音蛊惑,「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得趁着魏公子还不知道选秀的消息前动作。」
当日夜里,许瑶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客栈见魏成章去了,直到次日天明她才步履蹒跚的回来。
一个月后,她诊出了怀孕的消息。
我将此事上书内务府告罪,又走通了皇后母家的路子,将皇商名头让给了皇后的表弟,花费大笔银子四处打点,终于从选秀名单上抹去了许瑶的名字。
至此,许家沦为寻常商贾。
家财散尽、产业凋零,再没有让人觊觎的本钱。
许瑶将这一切看着眼里,可却始终装聋作哑,只以养胎为名,安心躲在房里绣嫁衣,直到尘埃落定才出门。
「阿姐,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付出那么多钱财打点,论理我也是该出钱的。可是阿姐,我以后要和魏郎过日子,又比不得阿姐你经营有道……阿姐,对不起……阿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出嫁前,她拉住我的手,哭的情真意切。
「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怪你呢?只要你过的好,我就是开心的。」
我甚至是真心的在安慰她,毕竟背负着未婚先孕的名声,她已是声名扫地。
而有了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妻子,日后魏成章也将不容于那些看重名声的清流文官,想要入仕,就只能走媚上悦君的宠臣之路了。
如今许瑶手里有钱,魏成章当然不敢做什么。
可等钱越来越少呢?!
软刀子杀人才会更疼,为了品尝复仇的美好滋味,几句漂亮话而已,有什么说不得的?!
许成晖责怪我没管好许瑶,宗族斥责我败光了祖产。
于是许瑶出嫁后不久,我决定跟随商队北上,去收购一些燕北的皮毛山货,重振家业。
当然,这只是表面,实则我要去北地见燕王。
离开的那一日,许瑶说要养胎,没来送我;许成晖说要读书,也没来送我。
意料之中。
这两个东西的无情无义,只会不断燃烧我想要报复的怒火。
跟随者商队走了两个月,我终于来到了燕地,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燕王。
6
燕地自入秋以来,天黑的就很早。
我抵达军营的时候,虽然只是卯时,却已经是夜幕降临,满天星斗。
校场上燃起了熊熊篝火堆,杀猪宰羊,美酒成列。
燕王和这些受我恩惠的燕军,举行了一场盛大而简单的宴会,欢迎我的到来。
与时下所推崇的谦谦君子不同,燕王是一位高大魁梧的青年。
他一身铁甲,满面风霜,面容粗犷,和士兵们勾肩搭背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身上没有半点天皇贵胄的矜贵讲究。
我是做男儿装扮,以林氏商行少公子的身份出席宴会的。
燕王暗中的打量着我,我也暗中打量着他。
「来来来,林公子,我敬你一杯。朝廷那帮子文官不是东西,这些年若不是有您的帮助,大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去年冬天他们发下的冬衣薄的跟纸似的,多亏有您送来的棉衣!」
「您尝尝这羊肉,这可是从北狄部落抢来的草原羊,味道可好了!」
……
期间不断有人上前和我打招呼、敬酒,我来者不拒。
我看到燕王看我的目光,从最初的好奇,慢慢的变得复杂起来。
别人都以为我是男儿,但我从未对他隐瞒我的身份。
从我决定和燕王狼狈为奸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要做什么娇滴滴的大家闺秀。
玩乐到深夜,宴会才散去。
沈律邀请我去他的营帐下榻,我没有拒绝。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许姑娘这般淡定,就不怕本王对你图谋不轨吗?」
燕王沈律慢条斯理的解着身上的铠甲。
我波澜不惊,淡然开口:
「王爷心怀天下,我相信王爷的人品。」
「而且,我也是王爷未来的妻,如今即便真的发生点什么,也无关紧要不是吗?」
我与沈律合作的条件就是,待沈律登基称帝后,要娶我为皇后。
上一世为别人做垫脚石,看她风风光光的做皇后。
这一次,我也要尝尝这母仪天下的滋味。
「我原本以为许姑娘是能预知未来,所以提前下注。如今看来,倒是与我想的不一样,是我小觑许姑娘了。」
我曾告诉沈律,我能在梦中看见未来。
未来他会谋反、会称帝。
作为验证,我给了他一副燕地的铁矿图。其中几处矿,是后来小皇帝收回北地,费尽人力物力才探测到的。
「哪里不一样?」
我忽然很好奇沈律的话。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熊熊燃烧的野心,还有掩藏于内心深处的不甘与仇恨。」他凑到我身边,轻柔的抚摩我的脸颊。
耳鬓厮磨之间,我能清晰的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和杀气,就像是北狄这肃杀凛冽的风。
「是啊,就像您怨恨着先帝的偏心,」我笑的娇媚,转身将手指抵在他的胸口,「王爷,我们都不受父母宠爱,我们有同样的怨怼,所以才惺惺相惜。」
「哈哈哈……惺惺相惜?本王倒觉得狼狈为奸更合适。你我都一样的不孝不恭,不甘为人做嫁衣!」
他豪迈的笑了起来,环住我的腰,搂着我倒在了身后的榻上,让我躺在了他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膝盖。
四目相对,相视而笑,宛如昏君与妖妃。
接下来日子,他带我骑马打猎,游遍了燕地的大街小巷。
我也借助王府的力量,收购到了大批的皮毛、人参等山货。
我们的感情不知不觉间发生着某种变化。
期间,我收到帝京传来的两个消息——
魏成章下场科考,落榜。
许成晖赎身的那位花魁怀孕了。
在北地驻足了两个月,商队启程归去。
沈律来送我,赠给我了一把短剑。
他说这是一对鸳鸯剑,是他从北狄那边缴获的,如今雌剑送给我。
我看着那柄寒光凛冽的短剑,明白了他的心意。
我想,或许重来一次,老天也愿意施舍我一些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