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见我点头,林鹿异常兴奋地凑了过来,我把手机聊天界面展示给她看。
她的脸色立刻晴转多云,颇为不满:「就这?一点都不劲爆。」
我一边系鞋带,一边道:
「你能不能管管我的死活?我担心挨批,你却只关心我的聊天内容劲不劲爆。」
林鹿满不在乎,笑着道:
「怕什么,反正任何困难都会战胜我们俩。形而上学,不行退学,别慌。」
我不想让梁烬等我太久,慌里慌张地穿好鞋就往外冲。
身后的林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咦」了声。
我扭头看她,她歪着头问我:
「等等,他路哪门子的过?」
「我们寝室在这个犄角旮旯,从哪能路过到这里来?」
「你是不是表面写 po 文,背地里瞒着我搞纯爱呢?」
林鹿的语速快,说的话还不带重样的。
我被她烦得不行,一面往外跑一面不住地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我这人没什么特色,就是人特色。
我搞不了纯爱的。
我冲出寝室楼,梁烬正站在不远处等我。
目光烫得发亮。
明明是他同往常一样多的笑意,一样温柔的眼,我却没敢再与他对视。
大概是我心里有鬼。
梁烬和我并肩走着,安抚我道:
「别担心,不算什么大事。要较真的话,迟到也算是一般教学事故。老师估计就是问我们两句。」
我一身反骨,偏生问他:
「那要不是呢?」
梁烬答得很快:「那也没关系,追责的话我负全责。」
「这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他甚至学我说话:「我恨我自己,是块木头。」
把我当时悲愤欲死的语气复述得像模像样,我被他逗乐。
「你应该多笑笑。」他的声音清润,眼神明亮,让我想到月光下清澈的流水,静谧而美好。
我微怔,扭头看他。
梁烬感受到我的视线,垂着眼瞧我。
笑意越发得浓,要从他的眼里溢出来似的。
「我很多次见你,你总在叹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开心点。」
「人生的波折是叹不完的,你不能一直被影响。」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要是像你那样厉害,我也不叹气啊。你本科就发了 6 分的 SCI,我现在都没做到。」
谁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高中三年的努力,终于换来了一纸录取通知书。
但大学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堂,这里充满了同辈压力和竞争,让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无能;数不清的截图签到和讲座,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和无数普通人一起随波逐流,决定要读研。
我最开心的日子就是上岸的那一天。
因为读研的日子并不快乐,我时常担心自己毕不了业,毕业了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深夜反复怀疑我的选择对不对。
然后又想到梁烬,于是便更加肯定自己是个废物。
我的现状,也是无数青年人的现状。
我们卷不彻底,又躺不平。
我们被裹挟在时代的洪流里,时常感到窒息。
然而大家都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就连看起来很是豁达的林鹿也这样,我不止一次撞见过她因为这些哭。
但我们好像别无选择。
不管是所谓的发疯文学,还是我挤时间写 po 文,本质上都是一种发泄。
梁烬想了想,和我说:「那可能是因为我失败的次数格外多。我当然只会告诉你我本科期间就发了 6 分的 SCI,我可不会告诉你,为了成功发表这篇论文,我前面废了多少篇,这篇又修了多少遍。」
「当然了,我不是说要去比较这种不易。你的生活也不会因为有人比你痛苦而好起来,但你不要看到别人有点成功的地方,就开始指责自己失败。」
「像你写的 po 文,我就写不出来。我会努力研究,不会为此自卑的。」
这下我是真不伤春悲秋了,我恼羞成怒:「你非要让我难堪吗?」
我气得脚步都加快了不少,梁烬一脸蒙地追上来:
「我是认真的。」
「师妹,我没骗你。」
我今晚就要把梁烬写死。
从此封心锁爱。
但没封死,如果是有多篇 SCI 傍身还给看腹肌的高个帅哥,我会告诉他门没锁。
8.
果真如同梁烬所说,导师找我们过去,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让梁烬下次注意便带过了。
她话锋一转,我就知道重点来了。
「不过你俩在一个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分手了多尴尬。谈了的话,就好好谈。」
梁烬先行接过话头:「老师,我还没有追到。」
她的碎碎念猛地停住,而后笑着摇摇头:「还没有?你是真能忍啊。」
她撑着头,朝我笑着道:
「洛嘉,你是不知道我给他制造过多少机会。」
「太闷了,真的跟截木头一样。」
可是导儿,你老搁我面前念梁烬有多厉害,我只会阴暗地嫉妒。
我心虚地偷瞄梁烬,他正笑着看我,没有不悦,我悄悄松了口气。
走出导师办公室之后,我更加不自然了。
我擅长发疯,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梁烬像是看出我的不安,他主动开口:「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本身就很好,不会因为你不回应或是拒绝我而改变。」
我喃喃:
「我只是有点意外。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你喜欢吗?」
客观点来说,我除了时不时烦他一下,表现点积极进取的心思外,还真没做过什么好事。
谁家好人给自己师兄写 po 文,还一写就是十几万字。
总不能是因为我的肉写得格外香,而喜欢我的吧。
太荒谬了。
梁烬说:「不是因为某个特质而喜欢的,是这些特质组成的你。」
「我不是那种会一见钟情的人。真要说的话,其实说不出来,只记得有很多个瞬间。」
我也想起些零碎的片段。
我和梁烬一起泡在实验室,我出错就忍不住着急,他听到我陡然变快变轻的脚步声,便会出声提醒我:「别急,深呼吸缓缓。」
「等我弄完这点,看看你哪里出错了,我们再试一次。」
我走后,实验室的灯跟着熄灭,他便提出送我回寝室。
不过我不自在,十次能拒绝八次,还有一次是在想我的 po 文该怎么写。
「我觉得你不反感我,是吗?」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温柔地注视着我。
谁会反感一个多篇 SCI 傍身还给看腹肌的高个帅哥啊。
除了是个木头,看不出我喜欢他以外,我不能更满意。
9.
大多数人都容易被特殊两个字打动。
在每一个我走后他才熄灯的夜里,在大家为他祝贺而他却看向我的时候,在他毫不掩饰对我的偏爱时,我确实放任过爱意疯长。
但我还是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梁烬能让我少走了一半弯路,学业要紧,爱不爱的先放放。
万一惹他不高兴,我去哪里再找个这样的师兄来。
就连和我朝夕相处的林鹿,也没有看出过半分端倪。
更重要的是,我害怕,这是我强加上的滤镜。
有人享受暧昧的拉扯,有人只爱明确的直球。
很不巧,我就是后者。
我不想研究他的行为,解读他的话语,我只想要明朗的确定的答案。
我上头得很快,但好在读研更辛苦,这点喜欢还可以克制。
梁烬见我没有回答,迫不及待地追问我。
我看得出他有些急切,语气却仍旧是温柔不带压迫性的。
「你不反感我的话,可以给我一个去法国排队的号码牌吗?」
「我是说,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我笑得弯了眼,瞥见他微微颤抖的手,轻声道:
「可是你已经排了一年多呀,我没有说过不。」
「我是说,可以。」
我喜欢打直球式的恋爱。
如果对他没好感,我会在第一时间拒绝掉。
我不怕伤害到谁,但我害怕表意不明的误解,害怕对方把不喜欢解成了羞涩。
梁烬唇角浮现出笑意,他压下去,又涌上来。
反反复复。
他没再克制,笑得春风得意,满腔的少年意气。
原来人不管多少岁,遇到喜欢的人时,都会像年少时发觉心动后一样,一时无措。
他说:「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我哑然,也无措。
那天之后,我和梁烬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在明确地表达心意之前,也是这么对我的。
只是这一次,我不用再去猜被他喜欢是不是我的错觉了。
10.
我也慢慢地接受了梁烬的好意,和他走近。
晚上,梁烬照例送我回寝室。
路上还有零星几个人,风吹在身上是刚刚好的凉。
我们结束完一个话题的过渡之际,他忽然问我:
「你最近有恋爱的想法吗?」
这么寻常的夜晚,甚至连星星都看不到。
我忙了一天,灰头土脸,辫发乱飞。
算了,不重要。
我回过神,忙不迭回道:
「有。」
热烈到要让我窒息的欢喜,心跳声像踩着节拍在舞蹈。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没关系,爱从眼睛里跑出来也没关系。
我本来就是这样坦诚的。
梁烬几次想要开口,又沉默。
我忍不住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没了?」
于是我瞧见,他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手,问我:「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天呐,怎么会这么小学生。
我笑得快要昏过去,见着梁烬满脸紧绷的样子,没再犹豫。
重重点头:
「好呀。」
梁烬突然背过手,从我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他的手在晃。
约莫十几秒后,他从身后捧出束花,递给我。
茉莉花搭配了白玫瑰,包装纸是书法系列,看得出用过心了。
我伸手接过,本能的探索欲驱使我侧身去瞧,果然就看见个人蹲在那。
昏暗的光下,他仰着脸对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好意思,送晚了。」
「都怪梁烬等不及,让他撑两分钟,结果他立刻就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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