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沈家下人无奈只好离开,等转身想要去城中药堂请人,却哪想到跑遍了整个京城,却没找到一个可以出诊的大夫。
沈家,沈鸿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东西。
“这偌大的京城,你跟我说请不到大夫?那太医署没人,满京城的药堂也没人吗?!”
那些大夫都死绝了?!
那下人被砸的连忙跪下求饶,国公府的管家在旁低声说道:“郎主息怒,这事实怪不得他们,他们的确跑遍了整个京城,不管是药铺、药堂都问过了,可那些人不是大夫已经出诊了,就是今日有事坐堂的大夫没来。”
“我好不容易寻着了一个往日相熟的,塞了些银子才从他口中探问出来,原来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不准他们来给沈家看诊。”
沈覃嘴唇抖了抖:“是秦檐?”
陈管家点点头:“督主府的人放了话,说老夫人的胳膊是秦督主打的,今日谁敢进沈家替她看诊,明日黑甲卫就登谁家的门。”
这满京城谁不知道秦檐手中的黑甲卫就是一群疯犬,别说是那些平头老百姓不敢招惹,就是出身极好有品阶在身的那些太医也没人敢逆了秦檐的意,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大的太医署居然没有个当值的人。
明明有人瞧见那些太医未曾出来,可是以沈国公府的地位却请不回一位太医来?
“秦檐那阉狗简直欺人太甚,他这是想要逼死祖母!”
沈瑾修气红了眼睛,怒气勃然间转身就欲朝外走,却被沈覃一把拉住,
“瑾修,你干什么?”
“我去太医署找人,我就不信这世间没有天理王法了。”
沈瑾修年轻的脸上全是怒色,“祖母是朝廷诰命,是国公府老太君,太医署若不肯出人医治,我就进宫去告御状,我就不相信他姓秦一个阉人当真能够只手遮天,这满京城的人都怕了他一个心狠歹毒的太监!”
沈覃死死抓住沈瑾修的胳膊:“你别糊涂,那太医署的人若是想来早就来了,你这般强行逼迫也没用,而且太医署医者牵扯颇多,身后大多有宫妃朝臣依仗,你若是一状将人给告了,秦檐如何先不说,那太医署的人就能被你得罪个干净…”
那些人自家背景先不说,光是与朝中牵扯就够沈家喝上一壶,得罪太医署是最不明智的事情。
“那就这么看着那姓秦的欺我沈家,让祖母活活疼死?”沈瑾修怒道,“三叔怕那姓秦的,我不怕,大不了我去敲登闻鼓……”
啪!
沈覃被沈瑾修喝问的脸色难看,用力拽着将人甩了回来。
见沈瑾修撞在桌边疼得低叫了声,他满是怒气地骂道:“你厉害,你聪明,这沈家就你最知事?”
“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祖母受过,你以为我肯跟姓秦的服软,可你不想想今天的事情是因什么而起,你祖母先去了积云巷跟知烟动了手,多少人看着她将知烟打伤吐血被秦檐扔了出来?”
“你信不信这会儿外头的人骂的都是我们沈家刻薄歹毒,骂的都是你祖母不慈沈家不要脸面,逼迫一个父母双亡没了依仗的孤女!”
“你这会儿喝问我倒是厉害,你怎么不想想要不是你在䧿山上惹出的麻烦,你祖母何至于如此?!”
沈瑾修怒气猛地一滞,脸也苍白。
沈覃也是恼怒的很。
先前沈姝兰回来的时候,大哥要将人塞进二房他就已经觉得不好,可他说不过沈老夫人和沈鸿,也为着那将要袭爵的国公位只能随了他们,还迫着沈姝兰手里头的东西将人充作了庶女。
这事本来都已经消停了,知烟也答应了下来将人留在府里,他们只要好好将人养着,回头找个人嫁出去了就行了,可他们偏偏要将人捧的跟心肝儿似的,屡次纵她跟知烟争执,沈瑾修还没脑子的为她扔了知烟险些害死了她。
如今倒是有脸来质问他怕事?
沈覃气怒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你现在知道要替你祖母出头,怎不想想那一日在䧿山时但凡你能长个脑子,不说将知烟带回京城,哪怕留个仆人将她送回灵云寺,今日沈家也不会如此受困。”
“你惹来的麻烦,倒好意思这般喝问我?!”
沈瑾修脸上血色消退,张嘴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的……”
“是不是有意你去跟知烟解释,看她愿不愿意信你!”
沈瑾修神色惨白。
沈鸿也是气恼沈瑾修糊涂,可是事情已经出了,就算再气也没有任何用处,他朝着沈覃就道:
“行了,眼下是翻旧账的时候吗?外头已经够乱了,母亲也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再追究先前事情又能有什么用?”
见沈覃拧着眉毛,沈鸿竭力压着怒气说道:“三弟,我知道你对瑾修不满,可就算再不满也得先顾着眼前,母亲绝不能出事,她若有个好歹,你我都得丁忧,这沈国公府的前程也就全完了。”
沈覃脸色微变:“可是大夫……”
“大夫总会有的。”沈鸿沉声道,“你拿着我的帖子去一趟陆家,他们府中养着替后宅看诊的府医,你去将人请回来暂且应付着,保住母亲不出事。”
“可陆家愿意掺和吗……”
“他们不愿意也得愿意,䧿山的事情陆执年也有份,知烟能对沈家心狠,他们以为陆执年就能逃得过去?况且今日动手的是秦檐,他殴打朝廷诰命,伤及国公府女眷,陆崇远听了只会高兴。”
秦檐与世家那边结怨已久,陆家巴不得能抓住他把柄,甭管是什么缘由,秦檐殴打朝廷命妇那就是错,陆家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覃也是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还是大哥聪明,我这就去陆家。”
沈鸿才扭头对着沈瑾修说道:“你留在这里照顾你祖母,切莫出去闹事。”
“那父亲……”
“我还有事要办。”
沈知烟这次是真的跟府里撕破了脸,邹氏回来虽然哭哭啼啼,却也将事情说了个半大。
她和沈老夫人打伤了沈知烟,被秦檐从积云巷扔了出来,不用想也知道外界怕是已经谣言漫天。
秦檐不好招惹,知烟也不如以前乖顺,他得去处理干净一些事情,免得阴沟里翻船。
眼见着沈鸿匆匆走了,沈覃也拿着帖子去了陆家,沈瑾修隔着屏扇瞧着里头昏迷着的沈老夫人紧咬着嘴唇,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明明不久前知烟还拉着他撒娇唤他阿兄,可是为什么䧿山回来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是故意要将她遗弃在那林中,他只是没想到陆执年和谢寅也没留人保护知烟。
他只是一时大意……
可是知烟为什么一定要紧抓着不放,为什么非得闹成这个样子?
“知烟…”
沈瑾修低声喃喃时,心中也是染了怨意。
明明是至亲兄妹,她为什么这般绝情?
沈姝兰站在屋外廊柱后面,瞧着里头神色苍白的沈瑾修,嘴唇跟着发白。
她原以为沈老夫人亲自出马能将沈知烟带回来,再不济也能让她落得个不孝的名声,挽回一些局面,可是没想到连那般精明的沈老夫人都栽在了沈知烟手里。
她用力咬着贝齿,无声怒骂了句“老废物”,那双眼里也是盈满了怨恨。
为什么沈知烟这么好命,生来富贵,享尽荣华,明明没了沈瑾修他们,还能冒出来个义兄庇护?为什么她总能这么轻易就得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依仗,坏了她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
沈姝兰指甲都抠进了梁柱里,既是怨恨知烟怎么能攀上了秦檐,又是恼恨自己为何身世凄凉。
若是沈家真的败了,她该怎么办?
她心中有些惶惶,目光落在屋中的沈瑾修身上,原本惶恐不安的眼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无论如何,沈瑾修必须站在她这边!
沈姝兰整了整衣裙,将发间弄的凌乱了一些,然后拿着帕子用力揉红了眼睛,露出平日里沈瑾修最是疼惜的模样,低低泣泣地进了房门。
“阿兄…”
“姝兰?”
“阿兄,我该怎么办,知烟这般心狠,我好害怕…”
她哭得泪水涟涟,沈瑾修疼惜扶着她,“别怕。”
第36章沈老夫人废了
沈姝兰蹲在沈瑾修身前,眼泪大滴大滴地落,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惊惶:“可是祖母,祖母都成这样了,知烟不会放过我的。”
她牵着沈瑾修衣袖,指尖都在发抖,
“还有阿兄,她这么诋毁阿兄,连祖母求情都被她打了出来,现在外面怕是都在议论阿兄害她性命,她会毁了阿兄的……”
沈瑾修袖中的手猛地蜷紧,下颚绷紧时嘴唇都泛着白。
“阿兄,我们该怎么办?”
沈姝兰低头伏在沈瑾修手上,满是害怕地哭着。
沈瑾修想要安慰她,想要让她别怕,可是想起如今外间那些关于沈家的流言蜚语,想起他自己的处境,却只觉得说什么话都是苍白。
屏扆后沈老夫人昏迷不醒,屋中全是沈姝兰低低哭泣的声音。
沈瑾修嘴唇越抿越紧,正当开口之时,就突闻身前人低泣着说道:“阿兄,如果知烟没有回来的话该有多好,她若是没被人救下,真留在了䧿山该有多好……”
“姝兰!”沈瑾修震惊看她,“你在胡说什么?!”
沈姝兰哭的满眼通红:“我没有胡说,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沈姝兰!!”沈瑾修厉喝。
沈姝兰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望着满眼震怒的沈瑾修哭声道:“我知道我这么想太过恶毒,我也知道我不该有这种心思,可是阿兄,沈知烟她想要毁了你啊。”
“自从那日铖王府回来之后,我就夜夜梦魇,我总梦到她毁了沈家门庭,我梦到伯父丢了官爵,阿兄被人唾弃,整个沈家被人鄙夷嘲笑在京城无立足之地,我害怕的惊醒,每一次都庆幸只是一场噩梦,可是今天祖母却被人血淋淋地抬了回来。”
她哭得抽噎不止,
“阿兄,我怕那些梦变成真的,我怕你真的毁在知烟手上,她不会饶了我们的,她会毁了沈家的……”
沈瑾修被这番话说的心中惊悸,仿佛有脱缰的野兽撞进心间震得他心口惶惶,他脸色跟着苍白,紧紧握着手时蜷于袖中发抖,却还是强自镇定地说道:
“不会的,知烟不会这么对我们,她是沈家女娘,我是她的亲兄长,她不是这么狠毒的人。”
“阿兄……”
“你不必说了,知烟不会这么对我!”
沈瑾修怒声道,“知烟心软至极,她只是一时生气,又被姓秦的阉人撺掇,等过几日她就会明白谁才是她的亲人。”
知烟不会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