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她与他口中那位“薛姨”有关,他就能教她如何对付黎家,替她出头。
那如果这玉在黎姝兰手上呢?
黎洛栖眼前发黑费力垂着眼眸,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上一世她被人送回黎家,醒来时已经换掉了衣裳,这玉也不知所踪。
黎瑾修他们只说那农户送她回来时就不见此物,她也只当是遗失在了山里。
她毁容断腿后,黎姝兰曾有近一年时间都对她伏低做小,黎家也从未有人提及过赵赫,可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就认了赵赫当义兄。
黎洛栖颤声道:“如果没有这玉,督主可会认人当妹妹?”
“本督又不是闲得慌。”
没事没干的,认什么妹妹?
赵赫话落,不知又怎么吓到了小孩儿,见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他瞬间头疼。
“怎么又哭了?”
小时候还能拎着小孩儿举高了哄上一哄,如今……
他长身而起,衣摆掠动间走到了床榻之前,顶着那张能吓哭了小孩儿的俊脸,伸着大手拍了拍她脑袋,“不哭了,我替你宰了黎家的人。”
黎洛栖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打掉头上的爪子:“谁要你帮!!”
混账玩意。
“……”
赵赫被打的一愣,瞧着瞪圆了眼炸毛的小孩儿。
黎洛栖又气又恨又害怕,压着自己刚才胆大包天的手,
“我要去铖王府…”
或是想起赵赫说的那句“阿兄”,又壮了壮胆子声音大了些,
“现在就去!!”
……
沧浪瞧见督主抱着黎小娘子出来,那狐毛大氅遮住她娇小身形,等一进马车,黎小娘子就一个骨碌滚进了角落里。
那马不停蹄又怂又菜的样子,让沧浪嘴角抖了抖扑哧了声,缙云也是忍俊不禁。
黎洛栖没受伤的半边脸涨得通红。
赵赫见她自暴自弃地缩在角落里也是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第6章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洛栖比?
铺着厚厚软垫的驷车极为宽敞,车中还摆着长条案。
黎洛栖原本还担心赵赫找她麻烦,或是讥笑她胆大包天,可谁知他上车之后就靠在对面小憩。
男人闭着眼时脸上线条柔和下来,冷白素容沉入轻晃的光影之中,似寒玉落于温水,消弭了一身逼仄人心的凛厉。
她心中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扭头掀开身旁帘子。
䧿山离京城不远,赵赫的庄子就在城郊。
早春桃花未开,梅花已谢,四周积雪压住的农田其实并无太好的风景,冷风吹在脸上有些冻人,可许久都没见过外间天日的洛栖却满是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气息。
等驷车走进东城门时,周围行人多了起来。
那逐渐鼎沸的人声,偶尔传来的叫卖,都让她无比真切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马车到了铖王府前,却得知铖王妃去了户部尚书府中赴宴。
沧浪站在外间说道:“今日钱家三郎娶亲,铖王妃去赴宴了,听说谢世子也去了……”
“可要进去等他们?”赵赫看向黎洛栖。
黎洛栖轻咬着唇,她被扔在䧿山之中差点没命,谢寅却欢喜赴宴:“不,直接去钱家!”
……
户部尚书钱宝坤是岭南大族出身,虽不比京中崔、陆两家底蕴,可四十岁时就稳坐户部头把交椅,手握朝中钱户要职十年未曾挪动,光这一份能耐就足以让京中上下与之交好。
他府中三郎娶的是恩远伯府嫡女,亦是身份显赫的人家,此时钱府宾客盈门,极为热闹。
铖王妃与人坐在挂着幕帘的八角亭里,笑谈着钱家的这桩好婚事,隐约就瞧见远处有些说笑着的少年男女结伴而来。
“那不是谢世子吗?”
与铖王妃相熟的文信侯夫人周氏笑着道,“谢世子身边的那位女郎倒是瞧着眼生,莫不是好事将近了?”
铖王妃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顿时面露嫌恶:“可别晦气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庶女?”
文信侯夫人讶异,“该不会是黎家那个?”
此言一出,铖王妃脸色都黑了起来。
谁都知道铖王妃的长姐嫁入了黎国公府,与黎家二爷黎熙恩爱异常。
那荣氏早年诞下一女便伤了身子再难有孕,风姿绰约的黎二爷却拒不纳妾,只守着荣氏过日子。
这二人天不假年双双亡故之后,多少人感慨他们深情,提起时谁不道他们鹣鲽情深,可谁想前段时间黎家却突然多出来个庶女,说是那早死的黎二爷血脉。
这事在京中可谓珍奇,当初多少人赞黎二爷痴情,这事出了后就有多少人讥笑。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黎家会将那庶女放在府里遮丑,可谁知黎家那位玉台公子却带着那庶女连赴了好些宴会。
他逢人便说那是黎家女郎,托人对她多加照看,言语多有疼爱怜惜,不消几日就让满京城都知道他多了个隔房的庶出堂妹。
如今倒见得,这铖王府的谢世子也对那庶女多有亲近?
谢寅几人也留意到了铖王妃她们这边,一众人便都走了过来。
“母亲。”
谢寅容貌俊逸,笑起少年意气风发。
其他几人也纷纷行礼:“见过铖王妃。”
谢寅见黎姝兰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似是不认识眼前人,便颇为怜惜地替她解围:
“姝兰,这是我母亲铖王妃,这位是文信侯夫人,我母亲算起来还是你姨母呢,不必拘束。”
黎姝兰有些害羞地上前:“姝兰见过姨母。”
“我阿姊只有一个女儿,女娘别乱叫的好。”
铖王妃一句话就叫黎姝兰白了脸。
谢寅皱眉:“母亲!”
“叫什么叫,人在这里,你叫魂儿呢?”
铖王妃不是个好脾气的。
她本就厌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庶女,心疼自家姊姊和外甥女。
如今见她儿子居然还凑上去,她没好气道:“开春就要举试,你不在府中好好温书,跑来这里来干什么?还有,我没给你生什么妹妹,别胡乱跟人攀亲,无端端污了人家清誉。”
原本笑闹的几个少年男女都是瞬间安静。
铖王妃这话看着像是在骂谢寅,可话里什么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黎姝兰眼圈瞬红,雾蒙蒙地噙着泪,纤瘦身子摇摇欲坠。
谢寅顿时心疼至极。
他知道母亲不喜姝兰出身,可这又不是她自己能够选的,再说她也是黎家的女儿,是姨丈的血脉,她理应回到黎家跟洛栖一样金尊玉贵的活着。
母亲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母亲,姝兰也是姨丈的女儿,和洛栖一样,您别为难她……”
“闭嘴!”
铖王妃脸色一寒,“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怎么跟洛栖一样?”
“什么台面不台面的,她是姨丈房中之人留下的血脉,是洛栖最亲的姐姐,她性子温柔善良,对洛栖更是处处照顾,您就不能像是疼爱洛栖一样也分一点疼爱给她?”谢寅神色不满。
铖王妃差点被他的话气死,倏地起身脸色铁青的就想要发火。
文信侯夫人连忙拉着她:“消消气消消气,这里是钱家,别在孩子们面前闹了笑话。”
铖王妃胸口起伏,扫了眼那几个惊着的少年男女,忍了又忍才压着怒气:“我的疼爱她当得起吗?”
“我告诉你谢寅,洛栖是洛栖,她是她,你的妹妹只有洛栖一个,不是什么腌臜东西都能攀上我阿姊。”
黎家的那起子事情她不是不知道,洛栖先前好几次委屈的直哭,这个庶女更是个祸根头子。
铖王妃扭头看着梨花带雨的黎姝兰,“你在黎家怎么折腾我不管,哪怕翻了天我也懒得理会,可是别拿着那副作态利用我儿子舞到我面前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