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春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也沉默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那姑姑想怎么办?只怕你现在没办法让宫正司彻查。”
苏姌满腔的气愤被这句话给堵住了,一个普通宫婢,想见宫正司尚宫都不够资格,更别说让他们还秀秀一个公道了。
她忍不住看向正殿,心里有些怀疑。
“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和皇上有没有关系?”
德春下意识摇头:“姑姑还是慎言的好,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话是不能乱说,可前脚才有长信宫送人的消息传出来,后脚秀秀就被扣在了宫正司,若说这其中没有关联,谁信?
就算万一中的万一真是凑巧了,那赵霁也算是推波助澜了。
这个男人真是……
她转身就走,身后德春似是跟着追了几步:“姑姑,你去哪里?”
苏姌没说话,她去哪里?她当然是要去找能做主的人。
庄妃心思太深,且性情反复,和对方牵扯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能指望她;太后和赵霁本就不亲厚,有机会离间自己和赵霁的关系,她只会乐见其成;悦嫔……不提也罢。
剩下只有良嫔和惠嫔,可良嫔生来体弱,她不愿意拿这些事去让她烦心。
思前想后,她只能往九华殿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要怎么开口才能说动惠嫔,可越想就越心惊,她竟然没找到一处缺口,是惠嫔真的无欲无求还是藏得太深?
然而不管是哪个,她都得试一试,只是心里却有些没底。
等她到了九华殿她才知道,事情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她连门都没能进去,那个叫豆包的宫女虽然说话还算客气,可眉眼间却都是鄙夷。
“姑姑,我家主子去给太后请安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呢。”
可苏姌明明听见九华殿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但对方这么不配合,就算见到了惠嫔想必结果也没什么不一样,她不得不退了出去。
惠嫔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就只能去找良嫔了。
苏姌叹了口气,再不情愿也还是往长年殿去了。
这里的宫人倒是对她十分尊敬,一见她来就连忙让开了路:“苏姑姑,您快里面请,我家主子睡着呢,待会儿就醒。”
苏姌道了谢,刚要进门奶嬷嬷就撩开棉帘子走了出来。
“我就听着是姑娘的声音,快进来坐,你来得巧,先前我家姑娘还说想吃豌豆黄,小厨房正做着呢,马上就好了,快来人,上茶。”
秀秀已经被关去了宫正司,倒是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再说求人总得有个态度,她便坐在外头等。
却不想这一等竟是半个时辰,她有些按捺不住了:“良嫔今日可是有些贪眠?”
她本以为是天气阴沉,才会让对方比往常睡得久,却不想奶嬷嬷叹了口气:“哪里是贪眠,这是又病了。”
苏姌心里一咯噔:“病了?”
她顾不上失礼进了内殿,良嫔的脸色果然不太对。
奶嬷嬷也没拦她,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之前先皇生忌,后宫都去祭拜,虽说皇上开恩让姑娘早回来了,可还是着了风,一回来就病倒了。”
她见苏姌脸色不好,连忙又解释了两句:“苏姑娘也不用担心,其实进宫后姑娘的身体反而比以前好些了,又有那么多老参一日日的吊汤补着,这还是今年来头一回病呢,太医也说了不要紧,这几天不见风就成。”
可今年也才过了不到两个月。
苏姌不知道良嫔的身体竟然这么差了,嘴边的话也噎了回去,这些事情果然是不能让她费心的,而且对方不能见风,去不了宫正司,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的。
她抬手折了一只纸鹤放在了良嫔枕边,悄声退了出去。
“劳烦嬷嬷告诉她一声,就说我闲来无事来探望她了,人既然还睡着我就改日再来。”
奶嬷嬷却追了出去,她毕竟多活了几十年,看人心还是有几分准的:“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吧?若是老身能帮忙,你别客气。”
苏姌摇头:“嬷嬷多虑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可我听说乾元宫那边……”
“没事的,”苏姌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嬷嬷别放在心上,也别拿这些消息去让良嫔烦心。”
奶嬷嬷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好吧,姑娘你慢走。”
苏姌颔首道别才出了长年殿,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难道只能去求赵霁了吗?
可一旦她开口,没办法离开乾元宫不说,还得回到赵霁身边去,她只是想想就难以忍受。
但不去秀秀怎么办?
苏姌左右为难,冷不丁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来,眼睛顿时一亮。
第87章晋王其人
乾元宫。
蔡添喜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就抻长了脖子往外头看,可不管怎么瞧宫门口都没人,他忍不住拽了把德春:“该交代的你都交代了吧?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德春点点头,却不等他开口,赵霁先笑了一声:“她不撞南墙不回头,明知道是死路也得试试,不能着急。”
蔡添喜也不想急,可他急总好过赵霁急。
眼见他这么坐立不安的,皇帝就算着急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自然也就更不好意思责备他办事效率低,还会觉得这奴才贴心,这就是做奴才的讲究。
“奴才还是让人去打听打听吧?”
他愁眉苦脸的开口,赵霁淡定自若的看折子,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可指尖却细微的颤了颤:“有什么好打听的?她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你就是年纪越大越爱操心。”
话虽这么说,可也没态度坚定地不许人去,蔡添喜便十分善解人意地让人去打听了。
他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如同赵霁所说,苏姌和后宫的关系都不好,唯一不错的良嫔还是个病秧子,想帮忙也帮不上,所以最后她只能走赵霁给她安排好的路。
然而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的时候脸色竟然颇为古怪,蔡添喜忍不住皱眉:“怎么了?没找到人?”
小太监摇头:“人倒是找到了,可她没在娘娘们那里纠缠,反倒是……”
顾忌着皇帝就在里头,小太监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蔡添喜听得愣住了,原本让人去看情况只是未雨绸缪,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出了岔子。
“你确定?“
“千真万确,奴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公公您啊。“
大约是他声音太大,连赵霁都惊动了,一声咳嗽传了出来,蔡添喜连忙挥退小太监走了进去。
“这么大动静,怎么了?”
蔡添喜脸色十分尴尬:“皇上,苏姌姑娘她,去撷芳殿了。”
赵霁一愣,显然这种情况有些出乎他意料,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冷笑了出声,撷芳殿虽然有不少先皇未成年的子嗣,可能在宫正司说上话的只有晋王一个。
苏姌为了不来求他还真是绞尽脑汁啊,连个孩子都打算利用了。
可就算那只是个孩子,如果有苏姌在背后筹谋的话,宫正司也是有可能被逼得就范的。
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蔡添喜,你去……”
苏姌摁了摁乱跳的眼皮,加快脚步匆匆往撷芳殿去,虽然很清楚这次利用了晋王,等太后知道了一定会找她算账,可她眼下别无选择。
撷芳殿远离后宫,再加上这里的皇子大都没有前程,守卫自然会有些松懈,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扮成小太监混了进去,可她和晋王不熟悉,只是远远见过几面,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祁砚。
他是太后钦定给晋王的先生,如果他开口,晋王不管怎么说都会给个面子。
可她一路偷偷摸摸寻遍了撷芳殿,竟都没发现祁砚的影子,难道现在他正在授课?
当着那么多皇子的面把人带走,说不定会生出旁的波折来,可眼瞎也没了别的办法。
她只能循着读书声去了学知堂。
五六个年纪各异的皇子都在,晋王一身华服尤其显眼,只是却并不安分,夫子在上头读得认真,他就在下面胡乱涂鸦,好好的一本《论语》被涂得到处都是墨团。
如同传言所说,他果然是有些顽劣的。
苏姌心里沉了沉,这样的孩子可不太好打交道,现在只能希望他对祁砚还有几分尊重,肯听他的话了。
她迫不及待地抬头去看那授课的夫子,却愕然发现那并不是祁砚。
她之前一直躲在偏殿,并不知道祁砚被赵霁下令最近不能进宫的事,冷不丁发现该在的人不在,她瞬间懵住了。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授课的夫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
“你是哪个宫里的?学知堂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是你能擅入的吗?”
训斥完他又摆了下手:“不过你来的倒是正好,替我跑一趟拿个东西,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苏姌被训斥的回了神,怕被人发现自己女扮男装她顺势低下了头:“对不住了夫子,不是奴才不愿意,是主子还等着复命呢,奴才实在不敢耽搁。”
那夫子面露不悦:“我可是出身荀家的,好歹还有几分面子,你会来这里,想必主子是那位太妃,她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苏姌听得直皱眉,这人什么意思?出身荀家怎么了?便高人一等吗?连太妃都想欺压?
她眼神一沉,正要再想一个借口推脱,晋王忽然开口:“被一个臭太监摸过的书本王才不看。”
那夫子一僵,神情讪讪起来:“晋王殿下说的是,圣贤留下的东西这些腌臜之人的确不配碰,我还是自己回去一趟吧,晋王殿下就在这里好好温书,老臣去去就回。”
晋王笑嘻嘻应了一声,等夫子一走远,他就将桌上的宣纸扬了一桌子:“都别看书了,咱们去骑马,听说上林苑新来了一批大宛马,都是好货色。”
皇子们面面相觑,看得出来都这个提议都十分抗拒,可却没人敢开口拒绝。
晋王一攥拳头,面色不善起来:“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那老头支走,你们想扫我的兴啊?”
大约是之前有过类似的经历,皇子们露出了明显的畏惧,有个年纪小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晋王满脸凶恶:“反正我今天一定要去上林苑,要是你们谁没去……”
他手指一一指过自己的兄弟们,脸上都是兴致盎然:“我就让母后罚那些太妃!你们的娘一个都别想跑。”
皇子们的脸色瞬间变了,年纪稍大一些的赵昉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虽然明知道得罪晋王没什么好下场,可事关生母,他还是想要和晋王理论理论,可就在他开口的前一瞬——
“晋王殿下,骑马有什么好玩的,奴才知道个更好玩的地方,你想不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