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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瑜是在准备去接叶晨曦回来的路上，收到了楚亦钦的信息。
他发的是一个项目的合同和信息，她随便扫了两眼，回复他：【可以跟我签？】
楚亦钦回：【可以。】
阮瑜说：【我有时间，再来找你。】
楚亦钦那边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妈是怎么知道，你和徐斯言的事情的？】
阮瑜握着手机，也看着微信，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索性把手机关了，车子在机场停了没一会儿，叶晨曦就出来了，给她带了很多特产，瓶瓶罐罐的，不少。
“雪瓷姐，新年好呀。”叶晨曦说，“我刚刚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
楚亦钦的信息，她也没有回。
阮瑜路上跟叶晨曦闲聊着，在她下车后，才拿起手机，给楚亦钦一个字一个字的打着：【就当我，欠你五百万吧。我慢慢还你。】

那一天，他说，要么她一次买断他那一晚，给他五百万，要么就让他睡回去，洁身自好一点。

后半句的意思，明显带着示好的意味。
她选择还他五百万。
阮瑜本身，也不想招惹上楚亦钦这尊大佛。
她是需要跟楚亦钦保持一定的联系，却还是没打算，跟楚亦钦发展成正式关系。
这条消息发过去之后，就没有楚亦钦的任何回复了。
阮瑜觉得按照楚亦钦的性格，合同大概也会签给别人，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没过两天，楚亦钦就打电话过来让她去签合同。
这会儿徐斯言的事情，正好触在薄母眉头上，她不打算在这时候去找楚亦钦，是让助理代她去的，她想不是她本人，也许事情没那么容易，但是楚亦钦也签了。
助理说，楚亦钦十分干脆，问了阮瑜在做什么，助理说忙，他就什么也没问，签了字。
阮瑜原本可以把跟楚亦钦的这段关系，把握得更巧妙一点，只是徐斯言横插这一脚，坏了她的打算。
不过徐斯言的性子，说是为她忍耐，她很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事设计出来，弄得人尽皆知，也不算是意料之外，当然，也是不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她跟楚亦钦是没有以后的，这样一来，就有理由，不用以正当的关系相处了。
并且，一旦徐斯言说出口了，她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了。
徐斯言找到阮瑜的时候，几乎是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雪瓷，我妈松口了，以后你不用再担心她为难你。“
阮瑜浅笑着收回手，说：“这样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拒绝你，跟你家里的态度完全没有关系？“
徐斯言诚恳说：“我知道你不再喜欢我，我同样说过，我会给你保证，改变家里的态度只是想让你看见我的决心。我只是打算重新追求你。”
阮瑜温声细语说：“你追求那是你的事，但你要是动手动脚，你就是性骚扰。”
徐斯言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这事又被你利用了。”
原先他们的事，她怕这事薄母乍然知道，没搞清楚状况很难知道谁是主动的那方，一直低调处理，而现在薄母知道了，并且那天还是他缠着她的，薄母不会觉得她不检点，这种情况下让他俩过往公诸于世，对她最划算。而一旦薄母知道了，她就肆无忌惮敢提报警了。
“我说过的，雪瓷，你可以随便利用我。”徐斯言不动声色道，“我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阮瑜刚要说话，范起却走过来把她给拉开了，不太客气的说：“徐总，自重。“
徐斯言没有久留。
阮瑜看了眼范起，他并不惊讶，显然是知道他们之前的事情的，小辈里面知道这事的，并不少。
“谢谢。“她说。
“楚亦钦让我来给你送合同，并且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范起说，”他说，他不想要那五百万，让你行行好。“



175
尽管范起不知道楚亦钦让他带话的完整经过，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五百万的纠葛，但还是能够感觉出来，楚亦钦是在示好。
阮瑜的神情也有几分变化，她沉思着，不知道在斟酌什么。
“说实话，我还挺好奇，楚亦钦怎么就愿意重新跟你合作了。”范起道。
毕竟一开始，楚亦钦再怎么礼貌客套，在这件事情上，却并没有松口的打算。
阮瑜没有解释，只是看了眼合同，抬眼看着范起，说：“你能不能也替我转告楚亦钦，我觉得这个项目的条款还得谈谈。”
“当然可以。”范起道。
阮瑜说：“你让他给我打电话吧，有时间，我让助理过去跟他谈后续。”
“怎么不自己过去？”
阮瑜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薄母的态度，她也模糊的形容了个大概。
范起便心里有数了，这样一来，短时间内，再跟楚亦钦见面，确实不太好。人家长辈心里多少觉得膈应。
阮瑜没想到她这边前脚才让范起帮自己转告，后脚楚亦钦就直接来了公司。他显然情绪没有那么愉悦，说：“什么事自己不来，就全部交给你助理了？”
他西装革履的，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冷。
阮瑜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给他接了一杯咖啡，说：“坐吧。”
楚亦钦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对你提的价格不太满意。”阮瑜温和的说，“楚亦钦，虽然我想跟薄氏合作，也愿意给一个合理的价格，但是不代表，我不赚钱。前两天那一单还算合理，这一单真的不行。”
“你这一单白做，我才肯给你上一单，不然上一单也是免谈的事。”楚亦钦公事公办道，“你想要合作，就得给我别人给不了的优惠。当然，你也可以不接第二单，但是就不会有之后的第三单，第四单。”
阮瑜沉默了。
楚亦钦皮笑肉不笑的好心提醒说：“雪瓷姐，你不能光看现在，你得往长远了看。这一单是亏了，但是长远来看，这绝对不是吃亏的事。”
原来他的合作，也不是一时之间，因为男女那点事，而意气用事，也是经过精打细算过的。好说话，也是因为他确实占到了便宜。
楚亦钦算得可是相当精明。
阮瑜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在试探什么。
尽管楚亦钦说的长远来看的确划算，但要是这样就真签了，难免会让人察觉不对，毕竟他说的长远计划还只是一个大饼，没有人会因为一个画画的大饼真的就不赚钱了。
阮瑜摇摇头，说：“楚亦钦，这个价钱，真谈不了。要不你再稍微往上提一点，我们好商量。”
他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挽着衬衫袖口，漫不经心的说：“雪瓷姐，你一直想要跟薄氏合作，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打算？”
阮瑜心下一紧，面上温和道：“想赚点钱罢了，所以你价格不提，我真接不了。”
“不只是你，加上我父亲的态度，事情看上去没那么简单。”楚亦钦又抬眼，直直的看着她，他的眼神过于锐利，带上了些压迫感。
在他的洞察下，她表现得相当平静，说：“楚亦钦，你不能因为不想要那五百万的事，就来找茬。”
这句话让楚亦钦顿了顿，故意压着她的气场撤去，随意的靠在了椅背上，说：“雪瓷姐，你知道的，我不缺那五百万。”
“你可以拿去做公益。”她给他建议。
楚亦钦笑了，不过没什么含义，说不上来是高兴或是生气，他微微俯身，同样语气也分辨不出什么含义，说：“雪瓷姐，你知道的，我不想要这个结果。“
他说话的同时，一只脚有意无意在桌面下轻轻蹭他，他很有技巧，十分刻意的贴着她小腿内侧往上，她躲了几次，尝试无果，躲不开。
助理进来，他也没有收回去，很是肆无忌惮。
阮瑜脸上的情绪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助理并没有发现他们桌面下的汹涌，忙前忙后，把文件重新打印了一份，又给他们续了咖啡，才退了出去。
阮瑜这才蹙眉，说：“楚亦钦，谈事就好好谈事。“
“似乎没什么好谈的了。”他说。
阮瑜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他的价格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往上提的，所以阮瑜在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试探什么的情况下，不可能也不能把这个项目谈下来。
她心里有一半的肯定，楚亦钦是在试探她。
阮瑜没想到楚亦钦的警惕来的这样快，他甚至比范起更加怀疑她的动机。本来她以为，他应该要比范起容易信任她。
她看着看着，她对他这张脸一如既往的熟悉，但是似乎又带了点陌生。
“楚亦钦，你何必又要逼我。“阮瑜说。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眼底下写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片刻后，他起了身，说：“雪瓷姐，抱歉，我想我们这一次，大概没办法合作了。私事，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行行好。“
这一句话，从他嘴里转述出来，跟范起说出来的，语气完全没法比。范起说的，更加卑微，但是从楚亦钦自己嘴里蹦出这几个字时，只会让人感觉出几分强势和玩世不恭的味道。
不过，也算是在示好。
阮瑜放在桌面上的手握了握，说：“我跟徐斯言的事情，长辈们已经知道了。”
楚亦钦并不在意这个问题：“那又怎么样？”
好一句那又怎么样。
“让她们失望，并不是什么好选择。”阮瑜说，“确实是我没有做对，当初但凡我更成熟点，就该清楚，我一个追了徐斯言那么久的人，不应该跟你有什么。”
楚亦钦笑了笑，这个笑是真的有点冷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雪瓷姐，你最不应该的，是没有在跟我在一起是的时候，把这事跟我坦白。”
阮瑜当时只是以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只需要把你的现在或是未来交给对方，她没有想过，原来过去也该交代的一清二楚。
或者说，她没有想过，得一开始，就得把过去说清楚。她想未来还有那么久，总有机会说。
“但凡你在前边就跟我说清楚，我根本不会像狗皮膏药一样，在你身边纠缠你。”楚亦钦说。



176
楚亦钦那时候，是真的喜欢阮瑜。
但是喜欢归喜欢，一开始要是清楚那点事，他就不会让这段恋情开始。
阮瑜愧疚说：“抱歉。”
“这时候说抱歉，已经晚了。”楚亦钦起身，似乎是打算走了，“你也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我，你给我答复就行。雪瓷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阮瑜心绪万千，楚亦钦显然是感觉到她不对劲了，才会故意试探她。
她仔细回忆了许多细节，也没有想到是从哪一步开始，他变得警惕起来的。反正不会是离婚之前，那说明也就是这半年。
是因为单身酒开始，还是顾泽元酒后随意的说了一句她有孩子？再或者是，她坚持要跟薄家合作，他这几天回过神来不对劲了？
其实楚亦钦不管跟她好是不好，从来都不会真怀疑她。这半年人学的圆滑，也更加在意利益，自然也就开始变得谁也不信任。
阮瑜心情复杂，她在处理楚亦钦的问题上，戒心却是没有那么重的，她不敢保证，自己糊弄他时，有没有出过比较大的纰漏。
就好比她以为是盘中餐，掀开盘子，出现的却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蛇。
阮瑜这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定，晚上她开会到很晚，也就没有回温家，想了想，最后找了一家离公司比较近的酒店。原本倒是可以去叶晨曦那，只是太远，她懒得大老远还开四十分钟的车过去。
几分钟后，阮瑜坐在酒店沙发上，盯着今天跟楚亦钦谈及的那份项目的合同，最后给他打了个电话。
她很直接的说：“楚亦钦，我们再谈谈。”
“你现在在哪？”他没有直接给明确的答案。
“酒店。”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楚亦钦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酒店？”
她报了房间号，说：“明后天时间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太晚，没回去，也睡不着，你要是有时间，就再过来谈谈。”
楚亦钦没有拒绝，半个小时就赶到了。
他应该是刚刚从家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洗完澡后沐浴露的味道，也不绕来绕去，道：“你还想怎么谈？”
“当然还是想要你提价。”阮瑜在对待楚亦钦的态度上，比之前都更加要小心翼翼，“我最近，没出什么单，公司还要发工资和运营下去，你这边有项目，我不想错过。”
她还是尽量往钱的问题上靠拢，“你要是有其他项目介绍，也行。”
楚亦钦低头看了看她，她此刻在沙发上坐着，一个极其规矩的坐姿，不过却让他有几分燥意，说：“往高提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
阮瑜微微一顿，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楚亦钦把她圈进在他和沙发之间，说：“雪瓷姐，五百万不还的话，那就应该让我把债讨回来，是不是？”
阮瑜还没有说话，就被他扛起丢到了床上。
毫不夸张的说，她对楚亦钦来说，就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挣扎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她警告道：“楚亦钦。”
楚亦钦声音低沉了些，呼吸也重了，说：“本来欠了债，就该还的。要怪就怪你自己，那天非要占我便宜。我这人，哪是肯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177
楚亦钦的霸道，那是真霸道。
阮瑜的心思，他猜中一半，知道她也不算一点歪心思都没有，就更霸道了。
楚亦钦其实挺不喜欢，她满腹算计的模样。
他也会逮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折腾的狠，狠到就连阮瑜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中途一半企图推开他，几番无果，蹙着眉说：“你是恶狗投胎？”
楚亦钦不在意她说什么，甚至懒得理会她，一心一意干自己的。
阮瑜渐渐也就收了话，只有压抑的小声的喘息声。
这样一折腾，就是大半夜。
阮瑜在时候看着楚亦钦起身坐在沙发上抽烟，他的视线微微垂着，正好集中在桌面那份合同上，表情也让人难以捉摸，他在想什么。良久之后道：“给你提一个点。”
阮瑜不太赞同，坐直身子，说：“一点五个点，怎么样？”
楚亦钦看了看她，说：“一点二，最多了。多了没得谈。”
阮瑜想了想，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下床找了笔，很快签了字，说：“明天我盖完章，让人给你送过去。”
楚亦钦说：“行。”
两个人其实都算是心怀鬼胎，价格上来了，阮瑜签下这项目就不算刻意，她把她的目的咬死在赚钱这件事情上，而楚亦钦试探的机会并不只有这一次，这一次好给了阮瑜，不好判断她到底什么念头，下一次也同样能试探。
只是心怀鬼胎的背后，带来的是浓浓的陌生感。
阮瑜跟楚亦钦躺在同一张床上，都没有了当时的那种自在感，相反，今天她感觉就像是一个陌生人躺在了她旁边。
楚亦钦也有好一会儿，离她远远的，在她冷静的想事情的时候，从她身后抱住她，声音懒洋洋的，有了几分最开始在一起时候的黏人味道：“雪瓷姐，我们之后要怎么相处？”
阮瑜没有说话。
他双手在被子底下抱住她的腰，跟刚刚比起来，变成了一个绅士，“要不要再来一次？”
阮瑜摇摇头，还是没有开口。
他把她扳过去，正要亲下来，听见她开口说：“楚亦钦，跟我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
楚亦钦顿了下，目光沉沉看她，她也说不准那眼神的意味，便没有再开口。
“现在我妈对你和徐斯言的事情正敏感，我也没打算让你跟我在一起。保持这样的关系就行。”楚亦钦说。
他像是没了兴致，转过身背对着她，似乎要打算睡觉了。
阮瑜没有应，也没有拒绝，她明显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很高兴，甚至他是有些生气了。
阮瑜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喊道：“楚亦钦。”
他也没有理。
她伸手过去拉了他一下，他也给甩开了，冷淡的说：“睡了。”
阮瑜耐心的说：“或许我们可以聊一聊。我感觉你似乎在试探我，你在试探我什么？”
“没什么可聊的。”他有些不耐烦道，“大晚上的不睡觉？”
“我不困。”
“我困。”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字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耐烦了。
阮瑜看了他一会儿，楚亦钦越是闹别扭，她反而越是找回了几分熟悉感。
她没有再打扰他，自顾自睡觉了。
半夜她听见楚亦钦似乎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打算走了，她半梦半醒间也没有精力睁开眼睛确认。她听见门开了一下，她想，他应该是走了。
但阮瑜第二天醒来时，他还在床上躺着，手上拿着杂志在看，见她醒来，侧目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开口。
阮瑜揉了揉太阳穴，昨天晚上其实睡得很晚，一共就睡了三个多小时，她也没有开口，起身穿衣服，就在她要走的时候，楚亦钦才开口说：“还是没话说？”
“楚亦钦，我搞不懂你。”
“不，你分明最了解我。”他面无表情的说，“我心里怎么想的，很多事情，你都清楚。你只是不想给我回复。”
阮瑜握着门把手没说话。
“从来没有一次，你主动找过我。”楚亦钦一字一句说，“因为我贱得很，我必找你。你把我玩得透透的，不用装出一副你什么都察觉不出来的模样。”
阮瑜说：“随便你怎么说。”
“我说我要一个答案，你还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楚亦钦凉凉的笑了笑，“我让你行行好，你能不明白？阮瑜，当时结婚我为什么出国，不还是你有意无意提到温横山的事情，我才出国的？是你把我往国外哄，你一点暗示我就去了，所有人都可能不懂，你能不懂？”
“我在国外，是去拿戒指的，戒指递到你手里，你还能不明白我为什么结婚回国晚了？你心里分明都有底，还有之前求婚的事情，外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就算那时候你不知道，你现在也该清楚了！”
楚亦钦的音量拔得越来越高，看着她淡然模样，突然没了心思跟她吵。
也有可能，她是不在意，所以真没注意过，是真的不懂。
“你是不喜欢徐斯言了，但是我忘了，你大概也不喜欢我。”楚亦钦疲倦的说，“当初要离你远远的想法，大概是对的。我装作一次又一次偶然的出现在你身边，并没有什么意义。”
阮瑜用力的握着门把手，艰涩的说：“楚亦钦，扯到感情，太麻烦了。我们并不合适。”
“不合适你就赶紧走啊。“他轻飘飘的说。
阮瑜抬脚就要走。
“你要真走了，就不可能再等到我下一次往你面前凑了。”
只是这时候的威胁，反而像是暴露他自己的。
阮瑜的态度难辨，他自己的舍不得倒是被表达的清清楚楚。


178
阮瑜站在原地没动。
楚亦钦面色清冷，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你这次要走，我绝对不会再主动找你，这真的是最后一次，阮瑜。”
他态度严肃到不能再严肃，说，真的不会再主动了，真的。
气氛安静而又压抑，像是拢起一张网，慢慢的往里收紧，再不走，阮瑜感觉自己似乎要被抓住了，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说：“等会儿记得起来吃早饭，不要再跟大学那会儿一样，早饭都不吃的。楚亦钦，照顾好自己。”
“就这样？”他笑了一下。
阮瑜声音异常平静：“楚亦钦，我给不出你想要的答案。”
她说完话，就走了。
阮瑜没走几步，就听见房间里传来的东西重重砸在墙壁上的声音，不知道在摔什么，小阎王爷到底是没有忍住，又发火了。
只是她没有回头。
那条走廊那样长，似乎只要回头了，她就会一直被困在这。
她当天就处理完了合同的公章问题，让人送去了温氏，楚亦钦那边没有为难她，只是当天脾气也没有控制住，开会的时候也忍不住发作了一回。薄国山把他留了下来谈话。
他倒是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道，“什么事情让你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了？“
楚亦钦沉住气，道：“下次不会了。“
薄国山一边喝着茶，一边开口道：‘听说最近又把项目给雪瓷了？”
“她价格给的低，不吃亏。”楚亦钦道。
“我知道是这个原因。“薄国山叹气说：“开公司这事，她求过我无数回，我一直没同意。也就是你们离婚，她从你这还有你妈那都受了委屈，当时那刻心软，就没有拒绝，但最好还是少跟她有利益方面的往来。”
楚亦钦道：“您为什么这样防着她？”
薄国山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开口，最后敷衍的说了一句：“我和她父亲的关系，算不上好，有些冲突。雪瓷是他的孩子，我自然没有办法彻底放心她。“
至于细节是怎么回事，他并不想小辈再牵扯进来。除了他和温横山，以及那一位，世界上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只要他们守口如瓶，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楚亦钦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你妈惦记着你女朋友，多两天元宵，人家也没有回来的打算？“薄国山提醒道，”她不回来，你妈心里总记着这事。“
楚亦钦只随口说了一句：“再看。”
而阮瑜在把和薄氏的项目后续处理完之后，就找了个时间出差。去的国外，薄文与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惊讶，但随即平静了下来，说：“听说你和楚亦钦离婚了。”
阮瑜笑了笑，说：“都离了半年多了。出差，正好来这里，想起你了就过来看看。”
她只是请他吃了个饭，晚上回酒庄坐了坐。薄文与酒庄里有一个女人，对方在看见阮瑜的时候，没给半点好脸色。薄文与一喊她，她就气鼓鼓的跑开了。
“我女朋友，醋意比较大。”薄文与有些尴尬的说。但毕竟当年差点和阮瑜发生一夜情，说起女朋友，很难表现得自然。
“女生大多这样。”阮瑜温和的笑了笑，打量了酒庄一眼，说，“开在这个小巷子里，不赚钱吧？”
“楚亦钦也不缺钱，酒庄开着也不是为了赚钱。他就是当时爱喝酒，懒得出去买酒。索性就自己开了。”薄文与回忆了片刻，说，“当年他很孤僻，来了四五个月，就四五个月几乎不出门，一共就出过两次门吧，一次是买酒，一次是跟着一个女人跑出去的，一路小声的在背后喊那个女人老婆，后来发现是认错人了，就一个人蹲在一个角落里，抱着头，也不知道往回走。就像是个傻子。“
“毛病也多的要命，不敢看窗户，不敢去阳台。门和窗帘就从来没有打开过，电视里高楼大厦也不敢看，非说自己恐高。”
阮瑜轻声说：“当时你照顾他，应该很辛苦。”
“其实还好，他几乎不麻烦别人，因为他不喜欢跟人说话。“薄文与开玩笑道，”我一开始甚至觉得他是神经病，差点给精神病院打电话了。”
阮瑜说：“很难想象你说的那是楚亦钦。喝酒吧，不聊他了。”
“听说你和楚亦钦好早之前，也在一起过啊？那时候的楚亦钦是什么样的？“薄文与却开口问道。
阮瑜笑了笑，说：“那个时候年纪小，特别黏人。只要吃醋了，就想法设法一定要让你知道。不过还好，还算好哄。”
最开始，楚亦钦是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跟她一起，上课也要跟着，说跟家里闹翻，那就跟家里闹翻，反正是怎么样也没有丢下她。
而这个时候，她其实并不算有多喜欢楚亦钦，更多的只是喜欢他的陪伴。
真正喜欢楚亦钦，是在小半年之后。但楚亦钦这时候已经冷却下来了，所有的恶语相向，跟不在意，不接电话，晚归，说跟朋友出去玩就跟朋友出去玩，全然不顾及她。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得知了她追求徐斯言很多年的事。也许还看见了很多她对过往留恋的痕迹，比如很多书，很多集体合照。她不清楚，但大概有。
薄文与道：“对于初恋，大概谁都刻骨铭心。一辈子忘不掉的。”
阮瑜笑着，却没有回他。
当天晚上，阮瑜留在酒庄这边休息。
薄文与跟他女朋友没有留在这，回了他们的住处。
酒庄下面就只有一个房间，自然是楚亦钦当时的住处，不过他是不可能再来住了，薄文与寻常用来打盹，阮瑜来了，便留给她小住。
阮瑜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发现一个纸箱子里是一箱子纸条，她打开了一张，楚亦钦的字迹映入眼帘，上边写着的文字，充满恨意。她一张一张的换着看，每一张，说的话都极其难听，表述出来的那种恨意都有些扭曲了。
阮瑜居然神情不变的一张紧跟着一张看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一直到她看到第三十张时，目光有些闪烁。
这张比起之前那些激进难听的，很是温和。
上面写着。
她去给顾越过生日了，我生日，她却没联系我。



179
阮瑜盯着纸条看了好半天。
再往下看时，那一张写着：楚亦钦，以后得离她远远的，好女人多的是。
她看完这一张，就没有再看了，连剩下的东西也没有再去翻看。
第二天，阮瑜离开的很早。
薄文与送她的时候，她想了想，道：“我来看你的事，别告诉楚亦钦。”
薄文与说：“你出差顺便来找我吃个饭，我告诉他做什么？”
阮瑜朝他温和的笑了笑。
回到国内之后，阮瑜回到公司的时候，楚亦钦前脚把她的助理叫走，应该是项目进行途中出了点意外，需要去解决。
不过万幸没出什么大事，只是一些小问题需要解决。
后续交接的是阮瑜自己，但她跟楚亦钦也没有见着面。
等到好不容易把是哪个处理完，紧跟着来的是叶晨曦的电话，她哭着给她打电话，就在刚刚，她父亲干活时突然昏倒了，很严重。
这会儿机票不好买，加上小姑娘自己的驾照也不在，阮瑜最后亲自开车送叶晨曦回去。
叶晨曦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默默的掉着眼泪。
阮瑜跟她一起到县里医院的时候，老头子已经推进去做抢救了。
她听见叶晨曦的母亲担忧的说：“晨曦，家里没有这个钱，后续是不是不能住院了？”
叶晨曦也很担心，底气不足的说：“我自己也攒了几万块，不知道够不够。”
阮瑜开口说：“我给你出。等你赚钱了，再还我吧。”
叶晨曦的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说：“谢谢你，雪瓷姐。”
好在老头子的情况也不算严重，很快就从病房里被推了出来，当天晚上，老头子就醒了。
叶晨曦带着母亲出去找旅店，阮瑜代替她守着老头子，她跟他说：“谢谢您，这么些年来，守着晨曦。”
老头子愣住了，看了她半晌，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是雪瓷。”她说。
老头子的表情变了变，有气无力的说：“大小姐好。”
“虽然当年他们都说洛烟是被拐走的，我妈因此对外都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出动很大的人力物力找她。但我始终觉得，那是她预感到什么威胁了，所以提前以被拐卖的借口送走了她。”阮瑜说，“因为当年，我看见是您带走她的。”
即便他毁容了，面色可怖，可当年她还是从他那的眼神中，认出了他。
“我给你母亲开了一年的车，你知道的，那一年我还经常带你。一年我就另外谋生去了，后来会毁了容，你母亲也正是因为我毁容了，人家认不出来，才让我去做这件事。”老头那双眼睛无比猩红，不知道是不是激动导致的，说，“当年监控不好，我是黑户，指纹都没有录，你母亲又规划好了，难查到我。也是几年后，我才上的户口。”
阮瑜在他面前跪下来，磕了个头，说:“叔，谢谢你。“
“大小姐，这是做什么？“男人奋力起身，”这都是应该的，晨曦是我的孩子。我养我自己的孩子，理所应当。为她付出一辈子，躲在农村里，是值得的，真的值得。“
阮瑜忍住没哭，朝他笑着，“叔，等我把事情解决好了，我接您出去养老。”
她站起身，当作无事发生。
只是回头时，看见叶晨曦就站在门口。 



180
叶晨曦在阮瑜跟自己父亲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往里走。她想开口，但是阮瑜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如既往的笑着：“回来了。“
叶晨曦深呼吸一口，点点头。
老头子道：“把你妈安排好了？”
“嗯，我让她在旅馆休息了，我来照顾您就行，她明天一早过来。”
“我一个人自在，你给温小姐也安排个住处。人家大老远过来，还开了大半天车，多累。”
叶晨曦这才回头看阮瑜，有一小段时间没有开口，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说：“雪瓷姐，我带你去休息吧。”
“行。”
阮瑜跟着她往外走，小县城的医院里，大晚上的人也不少。很多都来自于乡下，同样在奔波寻找住处。
两个人走到黑暗处时，叶晨曦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回过头抱住了她。很快就啜泣起来，肩膀不停抖动。
“别哭，别哭。”阮瑜温柔的说。
叶晨曦用力的抱住她，哭的几乎发不出来声音，说：“姐。”
阮瑜柔声说：“当时在学校，第一眼我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后来我当了你们学校辅导员，找了你家里人的资料，你说你父亲毁容，别人都怕他，我觉得更加对了。”
本来她不打算告诉叶晨曦，想让她生活的无忧无虑一些，但是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这么不凑巧。
“晨曦，你以后跟着温横山，好好学。”阮瑜声音依旧很柔，柔进了骨子里，说，“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你得学会怎么把它们紧紧握在手心里。”
叶晨曦眼神茫然，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有什么需要做的？”
“好好学习，还有当作什么也不知道。”阮瑜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温老师只是怕我买不着机票，顺道送我回来而已。“
阮瑜忍不住笑了。
阮瑜是第二天就先走了，而叶晨曦没跟她一块。她回去了，顾泽元也差不多要出国了，他在机场时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叶晨曦怎么和你姑父走的挺近的？“
阮瑜道：“你这语气，怎么像是男朋友在质问女朋友？“
“可别了，我随口问问，我哪能喜欢她啊，她很没意思的。“顾泽元说，”就是看见她回来，和你姑父走得近。你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
阮瑜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元宵前一天，却有人撞见温横山带着叶晨曦去了他自己常住的那栋别墅。
这妥妥的养小蜜行为。
后来这小蜜，摇身一变，变成了温横山的秘书，经常进出温氏，左右不离温横山。
男人身边偶尔带着年轻漂亮的秘书，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更何况温横山跟温英芝关系不好，在外面找那是常有的事，找个年轻漂亮的，再正常不过。
“果然女人年轻漂亮是优势。”
阮瑜听见这句话，还是出差回来。
彼时她正好在机场上，她的旁边，坐着一位跟温英芝认识的太太，跟她这样说道。
阮瑜笑着没说话。
飞机降落起身拿行李时，却被另外的女人撞了一下，那女人戴着墨镜，看了她一眼，也没有道歉。
阮瑜让她先走，自己下飞机的时候，正好看见机场外面站着楚亦钦。
阮瑜想，楚亦钦总不可能是来接自己的。
就在她分析楚亦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却看见原先带墨镜的女人，朝楚亦钦走了过去。
“楚亦钦，为了你，我可是辛苦坐了一天飞机，还请了两天假。”女人说。
阮瑜转身往另外的方向走。
楚亦钦却喊住她：“既然碰上了，我一起送你回去。”
阮瑜看了眼女人。
楚亦钦也看着她，就是没有开口解释女人的身份。
阮瑜冷着脸说：“你女朋友？“
前几天，他分明说他还单身。不然她不会允许那两次意外发生。即便有目的，会选择其他方式。
女人搂住楚亦钦的腰，对阮瑜说：“你有点眼熟，我想一想，我要是没猜错，你是楚亦钦前妻？“
楚亦钦打开后备箱，再次问阮瑜说：“你走不走？“
阮瑜说：“我自己打车。“
楚亦钦便直接上了车，但车子的速度比她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每过一会儿，楚亦钦又放下车窗探出头，无奈的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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