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焱！你放开我！我早就不想嫁给你了！同你在一起，我只会觉得恶心！”
那张曾经被她刻进骨血的面庞，而今她再不稀得多看一眼。
她看着他，就会想起父亲，想起她腹中那八个月大的孩儿。
他对她做过那么多残忍的事情，而今，他居然轻轻松松的拉着她的手要与她成亲，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
楚梦笙忍着浑身的不适想将手抽回来。
裴焱却偏执的用力将她拉进怀里。
四目相对，他的眸间氤氲出水汽，眸底微微泛红。
不顾她的挣扎，他认命一般吐出一口浊气，埋头扎进她的颈间，嗓音稀碎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慌。
“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合欢吗？我种了满府的合欢花，梦笙，来看看吧……别去找那个蛮夷人，你再回头，看看我吧……”
他真的不会服软，哪怕当奴隶的那段时日，他的骨头比谁都硬，可是他想楚梦笙回来。
哪怕丢掉尊严，哪怕，被她用那样狠厉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打量。
“楚梦笙，是我识人不清，是我错信了旁人，这些我都认，你走后我才明白我的那颗心里装的究竟是谁，梦笙，算我求求你，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补偿？”
楚梦笙眼眶含着泪，她倔强的仰着头，启唇的间隙，几度失声。
想到屋里的段策衍，她默默咽下嘴边的狠话，无声哂笑了一声：“好啊，我给你机会。”
裴焱眼眸一亮，忙将头抬起。
却见楚梦笙一脸漠然的看着他，红润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语，刺骨又无情。
“你帮我把段策衍救出来，只要他平安无事，我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段策衍！段策衍！段策衍！楚梦笙，你面前站着的人是我，是裴焱！你为什么总要提不相干的人惹我生气？”
裴焱眸子全红了，眼梢之下，一抹渗人的殷红，暗藏着嗜血戾气。
楚梦笙却冷着脸将他推开，这男人阴晴不定，她现在只想离他远些再远些。
她回退的动作，琅嬛付费整理彻底将男人惹怒。
他瞳眸紧缩，宛若凛冬的寒霜：“楚梦笙，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进去杀了他！”
“你除了威胁我，你还能干什么？”
裴焱的行径在楚梦笙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点儿都没变。
“是。”裴焱暗自敛下眼底的苦涩：“我是只会威胁你，可是有用，不是吗？”
“你错了，裴焱。”
楚梦笙低头轻哂，眼尾湿润一片。
“你威胁不了我，我这条命是段策衍一次次救回来的，段策衍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
话落，她掏出一直握在手心的发簪，发狠举起朝着裴焱的手背扎了下去。
半截发簪没入皮肉。
裴焱那张冷峻的面容血色尽褪，仿若覆了一层寒霜。
殷红的鲜血转瞬蔓出，旁侧的锦衣卫骇然瞪眼：“统领！”
“滚开！”
裴焱暴戾冷呵，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着楚梦笙。
好半晌，他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就那么重要？”
楚梦笙红着眼睛，毫不遮掩眸底汹涌的恨意：“是！很重要。”
裴焱身子颤了颤，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那我呢？”
他带着不甘，痛苦的拧眉开口：“楚梦笙，你以前那么喜欢我的，现在，你不要我了吗？”
“不要了。”
楚梦笙甚至没有半分的迟疑。
冷冷望着他眸子里碎裂的光，楚梦笙的眼中的恨意几乎满的要溢出来。
“裴焱，人贵在有志，当初既然弃我如敝履，现在就不要回头，不然，下一次这只簪子就不会只是插在你的手背上，或许是这儿……”
她冷着眼拔出发簪，染血的尖端抵着他的心口。
看着裴焱眼底的泪光，她手上动作顿了一顿，须臾，又带着那簪子抵上了他脖颈处的脉搏上：“又或许，是这里。”
“而今你于我而言，唯一的吸引力，就只剩你这条卑贱的命！”
眼尾那抹温热强撑了太久，经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径直滴落下来。
裴焱喉间哽塞难耐，那颗跳动的红心好像被人架在了火盆上，灼烧的疼痛让他窒息。
言尽于此，楚梦笙不欲多说，裴焱不愿出手，她总得找人去救段策衍。
见她要走，裴焱不顾手背血流不止，依旧牢牢抓着她。
楚梦笙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殆尽：“你到底还要如何？要我当街要了你的命不成？”
“不是……”他话音颤抖，拉着楚梦笙的手也不敢再用力。
对视不过几息，他倔强的咬着唇瓣，朝身后人下达了命令。
“进去救人。”
为首的男人明显不愿，可耐不住裴焱周身阴冷的威压，应下一声纷纷散去。
楚梦笙高悬的心却依旧不曾落下。
没有亲眼见到段策衍无恙，她不会安心。
“他们会将那蛮夷人平安带出来的。”
裴焱嗓子有些哑。
楚梦笙却被他话里的鄙夷激怒。
甩开他的手，她不耐的纠正：“他有名字，他叫段策衍，才不叫‘那个蛮夷人’。”
裴焱：“……”
被训了一句后，裴焱自觉的再没说话。
落寞的站在楚梦笙身侧，他低头，手指沾了点手背上殷红的血迹在拇指间搓揉。
火辣的疼痛拉扯着他的脑海中崩盘的情绪，一下又一下，心尖儿也跟着隐隐泛疼。
锦衣卫风里来雨里去，早些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而今，他却被这小小的伤口折磨的痛不欲生。
身后，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楚梦笙闻声，还没回头就听一声染着笑意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唤着她。
“阿楚！阿楚！”
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彻底落了回去，楚梦笙含着泪回头，不等段策衍将她抱进怀里，她便自己扑了进去。
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楚梦笙自己都不曾察觉此时此刻她有多黏人。
“阿楚！你哭了吗？”
段策衍能感受到衣襟湿了一块。
楚梦笙嘴硬的摆了摆头，默然一瞬又将脑袋抬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
一连几个刀口闯进楚梦笙眼底，殷红晕染，楚梦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决了堤。
“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还受伤了？”
段策衍慌乱一瞬，忙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动作间又怕粗粝的手指给她擦疼，手指都抵上她眼尾了他又着急忙慌的收回手，细心的改用袖口帮她拭泪。
“阿楚你别哭啊，他们，他们人太多，我已经尽可能不让自己受伤了。”
“你还说！打不过你还让裴焱带我走！干嘛不是你带我走？”
与段策衍朝夕相处两年，他的本事她还能不知道么。
只要他想，方才他就能带着她一起走，可他偏偏选择自己留下，让裴焱带她走，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心事被戳破，段策衍面上划过一次窘迫。
讪讪的挠了挠脑袋，他惶恐的别开脸，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与平常无异：“就，我看你好像对他不大一样，或许，你更想他带你走吧……而且，他比我先来，我……”
“哪有什么先来后来！傻子！你看不出我只想你带我走啊。”
楚梦笙被他气的语塞，抬手在他胸口拍了一记。
裴焱站在墙角无声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原本摁着伤口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他却好似不知疼一样。
“楚梦笙。”
他没忍住叫了那人一声。
纵然到了这会儿，他心里总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
“你说的，救他出来，你便给我一次机会。”
楚梦笙拉着段策衍，抬脚欲走的动作一顿。
闻声，她面无表情的回头：“是，我这人素来说话算话。”
“我给你机会弥补，按照你说的，一命抵一命，不过你家也拿不出多余的人命来，念在你我多年来的情分，你将你的命留下，自此，你我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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