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述怀静静看了慕歆然几秒，收起散落的钱后，从制服内侧里拿出一张律所的名片。
“去这个律所，有人会愿意接这个案子。”
这一刻，慕歆然是真的不懂他了。
“季述怀，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决定，随你。”季述怀将名片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慕歆然垂眸看着那张名片。
她不想要这份施舍，但又清楚的知道，海城没有一个律师会接这份官司。
季述怀给的这张名片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是父亲唯一的希望。
慕歆然颤手拿起卡，只觉得心都被上面的鎏金字体烫了个洞。
疼的厉害。
一旁的沈执与都看在眼里：“真的要用吗？你还要信他吗？”
慕歆然捏紧名片，摇了摇头：“我们去律所吧。”
“好。”沈执与应声。
两人走出餐馆，沿着江边往律所走。
自从慕家出事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平静的时光。
沈执与看着慕歆然消瘦的侧脸，轻声问：“你现在对季述怀……还喜欢吗？”
慕歆然脚步微顿，自嘲的笑里充斥着苦涩：“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现在只希望能保住父亲的命，不管要坐多少年的牢，哪怕无期，我都能接受。”
沈执与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疼的想搂她入怀。
最后，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嗯，不论多久，我陪你一直等。”
慕歆然眼眶微热，思绪拉回到从前。
沈执与是慕家资助的学生，养在慕家，和她青梅竹马。
父亲一直把他当做女婿培养，每次慕歆然犯错害怕被父亲训斥，沈执与都会主动分担。
如果季述怀没出现，她大概真的会如父亲希望的那样嫁给他。
可现在……没可能了。
半小时后，秦淮律所。
秦淮拿接过慕歆然给的名片，上下打量她：“这可是季述怀第一次求我帮忙，你在他心里位置不低啊！”
慕歆然愣了下，随即否认：“你误会了。”
秦淮不信，还想再探究些什么。
沈执与护在慕歆然身前，接过了话题：“秦律师，慕氏的案子你有几成把握？”
秦淮也正了神色：“慕氏的案子情况复杂，我明天去海城公安申请探视，见到慕世汉再说。”
慕歆然忙问：“那我能和你一起去……”
话音未落，就被秦淮打断：“不能。”
慕歆然呼吸一窒，眼里尽是失望和颓然。
沈执与看在眼里，郑重开口：“意意，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慕董的。”
慕歆然强撑起一抹笑。
又和秦淮交流了些案子的事，两人便起身离去。
不料刚出门，恰好遇见下班过来的季述怀。
对视间，他们不约而同挪开视线，擦肩而过。
走了两步之后，慕歆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执与哥，如果把欠款都还清，是不是就能让我爸减刑？”
沈执与也不确定，更何况慕氏的欠款不是小数目，根本还不清。
但他不想打击慕歆然：“或许有可能，要不回去问问？”
慕歆然点了点头，两人又往回走。
不想还没到秦淮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我看慕小姐挺不错的，你老实说，你试过没有。”
季述怀语气随意淡然：“她主动过，我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这四个字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慕歆然心上。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只剩难堪。
“这个人渣！”
沈执与忍无可忍，踹开门冲进办公室：接着扬起拳头狠狠砸向季述怀的脸！
第7章
季述怀身手敏捷。
微微偏头躲过沈执与凌厉的拳锋，抬手握紧他的手臂：“你知道袭警是什么后果吗？”
沈执与怒不可遏：“季述怀，你枉为……”
慕歆然白着脸开口制止：“执与哥，够了！”
沈执与还想说什么，又担心慕歆然，只能负气收手。
慕歆然凝望着季述怀俊秀的脸，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一年前，我送过你一个平安扣，麻烦你还给我。”
季述怀手掌下意识覆在心侧的位置，平安扣就放在那里。
东西送给他的时候，慕歆然说过：“听爸爸说，这是妈妈怀我的时候去庙里求的，能保平安。”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我希望菩萨也能保佑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季述怀一语不发，从心口处拿出那个平安扣，递过去。
慕歆然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诧异之后伸手去接。
不料还没碰到，神思恍惚的季述怀就松了手。
“啪嗒”一声脆响，平安符坠落在地。
慕歆然心口骤然紧缩，连忙蹲下去捡，可装在符袋里的平安扣……还是碎了。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
季述怀看着她微颤的背，滚了滚喉结：“慕歆然……”
慕歆然抬头看他，眼里尽是哀戚。
“东西还了，我和季队也两清了。”
说完后，她起身离去。
季述怀望着她背影，心脏有一瞬间的憋闷。
看到沈执与追上去后，他薄唇微微抿起。
皇冠酒店。
慕歆然拿着那枚被摔碎的平安扣。
之前父亲就是担心她大大咧咧，会把母亲的遗物弄坏，才会将平安扣放进符袋里。
没想到即使这样，它还是摔碎了。
慕歆然鼻尖发酸，心如刀绞。
是她错信了人，没有保护好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
等沈执与挂断和秦淮的通话回来，就看到紧攥着平安扣不说话的慕歆然。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意意，秦淮说你明天可以和他一起去警局。”
慕歆然湿润的眼睫一颤：“真的？”
“我永远不会骗你。”沈执与站起身，“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明天不能陪你去了，如果有事给我电话，今晚好好休息。”
就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
慕歆然拿了许多日用品和水果，想让秦淮带给父亲。
不料却被季述怀拦住：“外面的东西不能送进去。”
慕歆然看向秦淮，他却已经走进了探监室。
这时，耳边又响起季述怀的询问：“除了这些和尖锐物品，你还有别的要给慕世汉的吗？”
慕歆然意识到他的意思，连忙在身上翻找。
可来的急，什么都没拿。
随身带着的，只有那张唯一的铝驺全家福……
她看着照片，发红的眼眶里满是不舍。然后咬紧牙关，颤着手小心翼翼将全家福撕成两半。
慕歆然把印着自己的那半给了季述怀：“麻烦你交给我爸，说我过的很好，谢谢。”
然后将剩下半张照片珍惜的收好。
季述怀颔首接过，刚想再说些什么。
身后兀的传来季方念的声音：“哥！爸妈叫你今晚回家吃饭。”
慕歆然僵在原地，难以置信之余又觉得荒谬。
“她叫你哥？你们……是兄妹？”
季述怀没否认。
被欺骗的感觉再次密密麻麻爬上来，慕歆然脑袋嗡的一下：“季述怀，这些年你跟我讲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季述怀沉默片刻：“有。”
慕歆然一怔。
就听季述怀漠然开口：“那句让你忘了我，是真的。”
第8章
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慕歆然四肢百骸都被冻僵。
见她不说话，季方念走过来解释：“不是我哥要骗你，是我自作主张不想让你纠缠他。”
慕歆然攥紧手指：“我没有纠缠他。”
季方念并不在乎：“早点放手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们家世代英烈，不可能会让我哥娶一个罪犯的女儿。你和慕家，只会是他光鲜履历上的其中一条功勋。”
慕歆然脸色苍白，其实从知道季述怀欺骗自己的那一刻，他们就结束了。
在季方念和别人眼里，他是英雄，是守护神。
可对她来说，是季述怀毁了自己的一切。
季方念还觉不够，继续说：“即使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哥的想法。问他究竟有没有对你……”动过心。
“方念！”季述怀下颌线紧绷，沉声制止，“你先回去。”
季方念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
看着慕歆然苍白的脸，季述怀打破了沉默：“你爸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检方很快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
“之前我问你，你不是说无可奉告吗？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季述怀目光沉沉：“现在说，不违反规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平安扣递了过去：“赔给你。”
慕歆然看着他掌心里那枚崭新的平安扣，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两清不欠。
按下心底不断翻涌的酸涩，她没有接：“不用了。”6
“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块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看着慕歆然单薄的背影，季述怀悄然握紧了手。
皇冠酒店。
从警局回来后，慕歆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她看着仅剩的半张照片上父亲慈爱的笑容，双眼通红。
曾经，父亲不止一次问过她：“意意，真的很喜欢季述怀吗？”
“意意，非他不可吗？执与也很好啊，从小就照顾你。”
到后来，他向自己妥协：“只要意意喜欢，爸都支持。”
可现在……
慕歆然嗓子一阵哽涩，泪流满面，鼻塞到无法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窗外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
慕歆然望着，给沈执与打去电话，想问问他在哪儿，却无人接通。
之后一段时间，她也都没能联系上沈执与。
慕歆然只好自己跟着秦淮，为父亲的案子到处奔波。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过去月余。
这天，海城又下了场暴雪。
慕歆然照常去律所找秦淮。
不料秦淮的秘书看见她，一脸诧异：“慕小姐？您怎么在这？今天不是开庭吗？”
慕歆然愣住：“什么开庭？”
“您父亲的案子啊。”秘书看了墙上的表，“这个点，庭审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慕歆然心跳几乎停止，她转身就冲出了律所，打车直奔法院。
一路上，她不停催促司机快点。
车抵达法院时，没等停稳，慕歆然就跳下了车。
爬过长长的阶梯，她刚要进庭审楼，就看到穿着制服的季述怀和同事一起出来。
“慕氏的案子终于定了，我们可算是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是啊，这慕世汉也算罪有应得……”
这些声音从耳边飘过，慕歆然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逆着人群，冲到季述怀面前：“我爸他……”
季述怀看着慕歆然焦急的神色，沉声告知：“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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