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记得从那里离开之后，他就如同身处冰天雪地一般。
四肢百骸僵硬，连血液似乎都凝固。
韩曜清晰地感觉到，苏晴鹤正在离开他的世界，也许是永远。
正晃着神，手机倏地响起。
看见屏幕上闪动的名字，韩曜眉心紧锁，随即挂断。
他身心俱疲地坐在沙发上，一抬眼，便看见客厅墙上他和苏晴鹤的婚纱照挂画。
那是在苏晴鹤离开后，他在家里好不容易找到的。
照片上的韩曜穿着一身笔挺黑色西装，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羞涩美丽的苏晴鹤，而她也回看着他，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韩曜一瞬不瞬地看着，眼睛莫名开始发疼，脑袋更疼，但最疼的还是他的心。
他的心快要裂成两半了，像是有人在硬生生地用一把利刃将它切开，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离开他，苏晴鹤也不会离开。
于是他仗着有她的偏爱为所欲为，越来越不在乎她的感受，三番两次地与她争吵，自以为是可以解决好所有事情，最后却搞得一团糟。
早知道……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韩曜悔恨不已，终于明白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
亲手推开了自己最爱，也是最爱自己的人，这感觉实在痛苦。
没有苏晴鹤，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了。
要怎么做，她才会给他一个机会，原谅他？
……
在缓了许久之后，苏晴鹤才恢复力气。
她起身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一走出浴室，便见客厅茶几上放着杯热气腾腾的水。
走过去摸了摸杯壁，果然是温的。
等谢骆从另一件浴室走出来时，苏晴鹤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百无聊赖的电视剧。
而玻璃杯里的水，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隔着一块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不亲密，也不疏远。
谢骆正要开口，只听苏晴鹤声音轻淡：“今晚的事……抱歉。”
他顿了顿，眼底极快地划过抹复杂，脸上却扬起了温柔的笑。
“说什么呢，我们是正式的交往关系，情侣之间本就应该亲吻，不是吗？”
苏晴鹤默默地垂下眼帘，但没说话。
她和谢骆的确是男女朋友关系，可认真说，两人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他为了她算是放弃了一切，然而自己无以为报，除了这层关系，什么都再给不了他。
三年前，苏晴鹤离开北京，离开韩曜，彻底孑然一身。
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是真的没有依靠。
如果没有谢骆，她或许早就……
而她也没有偏韩曜——她是真的需要谢骆。
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苏晴鹤缓缓开口：“我要准备起诉了。”
谢骆怔了一瞬，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苏晴鹤倏地轻笑了下。
她侧眸看向他，语气也含着笑：“身为心理医生的你，是在担心身为律师的我不能赢下这场官司吗？”
“当然不是。”谢骆猛地抬眸，想都没想就否认。
他的心在眼眸撞上苏晴鹤的双眼时毫无征兆地一颤。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谢骆缓缓垂眸：“小鹤……其实刚才在书房里，韩曜跟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第二十四章
闻言，苏晴鹤脸上的笑僵了些许。
没多久，这笑便彻底消散。
她扯了扯嘴角，眸光黯淡下来：“没有。”
过去几年的一次次争吵，早就把苏晴鹤的心撕成了碎片。
她的每一次歇斯底里，都是希望韩曜能跟她解释，能给他安全感。
可是，他没有。
韩曜的冷漠让苏晴鹤知道——
原来年少时的两情相悦，也终究会变成相看两厌。
什么都没用。
定情信物没用，对天发誓的诺言没用，结婚证没用，孩子没用。
感情没了就是没了，不能将就。
唯一能让两个人坚定选择彼此的只有真心。
可真心……似乎也有保质期。
得到答案，谢骆松了口气，但看见苏晴鹤颓然的模样，他的心隐隐作痛。
她没跟着韩曜离开，还坚持着要离婚，分明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他还在担心受怕什么？
谢骆喉咙微动，向苏晴鹤那边靠近了些，而后伸手在她的发顶轻抚了两下。
“别再想了，还有我在呢，快早点去睡吧。”
感受到发间传来的鹤意，苏晴鹤缓缓回过神。
她看向满眼温柔情意的谢骆，心底有些发酸，倏地倾身过去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并不是很喜欢听我说谢谢，但是谢骆，我是真的很开心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所以……谢谢你。”
说完，苏晴鹤就松开手起身，像是落荒而逃地跑进了房间。
快速合上房门，她靠在门板上深吸了口气，以此来平复狂跳不止的心脏。
过了半晌，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刚才……谢骆应该没看见吧？
这一夜，苏晴鹤莫名睡得很安稳。
但韩曜却与她截然相反。
他半夜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做了梦。
而梦里的场景十分破碎混乱。
刚开始梦到的还是他大学和苏晴鹤谈恋爱时的回忆，紧接着画面一转，却变成了苏晴鹤站在风雨交加的夜里，一脸冷漠地对他说：
“韩曜，我不爱你了。”
那场景实在太过真实，韩曜直接就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本能地大口喘着气。
好久，那种来自心底的颤栗停止，韩曜才起身走去卫生间。
一抬眼，只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全是血丝。
但他却想起了梦中的苏晴鹤和不久前刚见过的她。
判若两人！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曾经的苏晴鹤是那么地活泼，现在的她却仿佛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都是因为自己！
韩曜狠狠攥紧手，强撑着走回客厅。
窗外天光大亮——
是新的一天。
韩曜到达律所时才早上六点，他睡不着，索性来工作。
按理说这个时候律所里不会有人。
所以当他看见睡在工位上的夏穗时，眉心顿时深皱。
但韩曜也只是看她一眼，就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闭着双眼的夏穗睁开了眼睛。
她死死咬住嘴唇，只觉如坠冰窖。
昨晚她打不通韩曜的电话，担心不已才来到律所等第二天他来上班。
本以为见她这样，他至少也会给自己盖个衣服，可……
夏穗咽下喉间苦涩，重新合上了眼。
直到下午，韩曜因要去法院才走出办公室。
刚要走，一个快递员走进来问：“韩曜先生在吗？有快递。”
韩曜顿了顿，怀着狐疑收下快递，直接撕开了文件夹。
抽出来，是法院的传票——
“被传唤人韩曜请于2020年4月1日到帝都人民法院接受离婚审判……”
第二十五章
白纸黑字，字字清晰。
但韩曜死死盯着，眼前却发花，怎么都看不懂。
他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
苏晴鹤真的说到做到。
她说要和他在法庭上见，传票第二天就送到了他手上。
而看着传票上写着的审判日期，韩曜攥紧手指，纸张都被攥出褶皱。
四月一号，愚人节。
如果苏晴鹤要和他离婚也是一场玩笑，该多好？
韩曜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成一团，血肉模糊。
他和她……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始终注视着韩曜的夏穗见他脸色骤变，忙起身关切地问道：“师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顺便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法院传票，离婚审判。
夏穗的眼底划过抹欣喜，又被她给掩住。
她这些年来做的一切果然还是没有白做，虽然韩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婚，但是苏晴鹤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不然，也不会要和韩曜在法庭上离婚。
等他们两人离了婚，自己再趁韩曜伤心意冷的时候趁虚而入，一定可以得到他。
这样想着，夏穗不禁有些出神。
然而韩曜理都没有理会她，攥着那张传票直接抬步就离开了律所。
夏穗猛地回神，下意识想开口唤他。
却根本来不及张嘴，韩曜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
